67 八十一
八十一、
唐妧從燕王府回去後,天色已經很晚了。趙騁早得到了妻子前去燕王府的消息,縱使心中曉得她此去燕王府并不會有事,不過,人沒回來,心裏總歸是要擔心的。後院坐不住,索性就候在了侯府大門口。遠遠瞧見有馬車過來了,他幾步迎了過去。霜劍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看見趙騁,連忙請安喊了聲爺。
趙騁沖她擡擡手,直接撩開馬車前面的簾子,雙臂一抻,就将裏面的人抱了出來。
從燕王府到敬忠侯府,路上近半個時辰的車程,又是晚上,這些日子唐妧又實在是累着了,所以,路上倒是睡着了。趙騁直接把人打橫抱起,垂眸看了看,見她小臉睡得紅撲撲的,不由扯唇笑了笑。雖則盛夏,但夜風到底涼,趙騁怕懷裏的人凍着,便擡腿大步往內宅去了。
才進屋裏,唐妧掙紮着哼哼醒來了,睡得有些迷糊,一時間不曉得身在何處。
擡手揉了揉眼睛,左右瞧了瞧,看見了熟悉的架子床很擺在內室的屏風後,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已是在家裏了。唐妧打了個哈欠,看向頭頂的男人,笑着說:“放我下來吧。”
“也好。”趙騁道,“既然醒了,就先來用飯吧。”
說罷,直接将人抱到了外間的羅漢榻上,然後吩咐丫鬟道:“擺飯吧。”
唐妧坐在榻上,問丈夫:“你還沒有用飯?”
趙騁朝妻子看來,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也才回來沒有多久,還沒有。”又問,“怎生親自去了燕王府?”他蹙起眉心來,倒不是懷疑什麽,只是想聽她親口說說在燕王府裏的事情。
唐妧湊了過去,雙手輕輕抱住男人健碩手臂道:“我也不明白,原是派了天行去的,可天行連燕王府的大門都沒有進得去,後來我不得已才親自去了一趟。許是燕王十分重視?總之我去了後,當着面把東西給了他,他就沒有再說什麽了。哦對了,還給了我一百兩黃金,我本來不準備拿的,不過,看他好像執意要給,我就拿了。”
趙騁道:“一百兩黃金于他來說,也不算什麽。這一百兩黃金,一來是對夫人的肯定,二來,想也是他對那個姑娘極為重視吧。”
“極為重視,也才花一百兩?那個姑娘在他心中,只值一百兩黃金嗎?”唐妧其實想論的不是這個,只想着,若是真愛一個女子的話,應該是無價才對。不由得又想起了燕王妃來,依燕王殿下平素的表現來看,流連于各珍寶坊之間,也更是毫無忌諱地與各位當家鬼手勾搭,想來那支簪子,不是要送給王妃的。
可是那王妃……王妃明明是那麽美麗的一個人,性子也随和,想來家世也很好的吧?結果卻嫁了一個并不愛她的王爺,想想也是可憐的。
趙騁道:“你還想要多少錢?”
唐妧回過神來,蹭着身子過去,笑嘻嘻道:“我們做生意的,當然不會嫌錢多的,我近來的确是賺了不少錢,你要是缺錢花的話,只管與我說一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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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臉財迷樣,趙騁只覺得好笑,擡手摸了摸她腦袋。
夫妻笑鬧間,外面丫頭們已經擺好了飯菜,趙騁道:“先吃飯吧。”
唐妧的确是餓了,重重點了點頭,而後坐在了桌邊。一口氣吃了兩碗飯,吃完後,只不停打嗝。丫頭打了水來,趙騁洗了手,回頭望着妻子道:“過幾日便是七夕節,這是咱們的頭一年,到時候,我告了假陪你一天。”想了想,又問,“要是可以,你那天也休息一日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唐妧道:“我是老板,我說了算。”她頗為有些得意,咧嘴笑起來。
趙騁說:“好,你是老板。”說罷,走過去,牽着她手,一起往內室去。
到了七夕這日,唐妧一早就被太後叫去了宮裏。唐妧早前便精心為太後老人家打制了一支金釵,雖則與宮裏那些釵環比起來不多耀眼金貴,不過,卻是她自己親手設計的。着實費了些心思去做的,讨巧的,也摸準了太後老人家的喜好,故而自然是很得太後娘娘歡心。
太後老人家十分慈祥和藹,一點都沒有威嚴的架子,就仿佛是普通人家的老奶奶一般。
起初被喚進宮的那幾日,唐妧的确是拎着一顆心的,但是跟老人家漸漸相處下來,唐妧便放了心。這回再進宮,唐妧話也多了些,被太後娘娘誇贊了,她也曉得俏皮的賣乖讨巧。
太後是真的打心眼裏喜歡唐妧,起初只是喜歡她的手藝,接觸得多了後,倒是連她這個人也喜歡起來。
唐妧在太後的壽康宮才陪着坐了沒一會兒,皇上便來了。算上這一回,唐妧是第二回見到皇上。當今皇上不惑之年,英姿威嚴,不怒自威。唐妧跟太後親近,卻是對皇上依舊懸着一顆心的。都說帝王之心難測,唐妧不敢有絲毫怠慢。聽得說皇上來了,連忙起身跪了下來。
匍匐在地,很快,眼角餘光就瞥見了一方玄色以金線繡着龍紋圖案的錦袍。
那方墨色錦袍晃了晃,便又往前去,唐妧不敢動。
太後說:“我跟阿妧本來說得好好的,你瞧你,你一來,這阿妧又規矩了起來。”
齊武帝今兒瞧着似乎心情不錯,英俊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個笑容來。聞聲朝底下看了看,便道:“子默的媳婦?朕想起來了,你起來吧,不必拘束。”
“是,皇上。”唐妧恭恭敬敬應一聲,而後起身,立在一旁,頭略微低着。
齊武帝目光朝唐妧掃視過去,一時間,有些愣住。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瞧着側臉跟神态,仿佛更像那個人了。打從上次在太後的壽康宮見到唐妧後,齊武帝回去夜間做了不少夢,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來。總想着,若是她還在人世間的話,現在該是伴在自己身邊的。說不定,給自己生了兒女,一家子,開開心心。
“皇上,想什麽呢?”太後見皇上一直盯着唐妧看,心中也曉得他是想到了誰,問了一句後,才說,“皇上應該要珍惜眼前人才是,逝者已矣,生者猶存,皇上可別辜負了那些愛慕着皇上的妃嫔們的心。你自己說說,你又有多少日子沒有再踏足後宮半步了?不是哀家說你,別冷落了那些可憐的女子。”
齊武帝回了神來,只笑着道:“朕都這麽大歲數了,兒子也有幾個,太子也立了,母後怎生還說這些?”
太後哼道:“多子多福,你還嫌子嗣多不成?太子跟成王燕王,那都是你做皇帝前生的,他們的生母,也都是你身邊的老人了。你自己想想,打從你坐上這個龍椅後,可都是冷落了?唉,哀家也明白你,不過,總不能一直叫那些個妃嫔總是獨守空房。一個月不說多,去個後宮三五回,總是妥當的吧?”
“是,兒臣明白。”齊武帝應着,卻是心不在焉。
太後直接當着唐妧的面戳破了皇上的謊言,繼續說:“你明白明白,這話都跟哀家說過多少回了,可哪回真的去了?恰好,今兒是七夕節,別的不說,便是那些個老人,你總是要去陪着的吧?”
齊武帝只覺得是有些頭疼,卻又不敢跟太後發脾氣,只能悶着頭挨訓。
太後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後索性也不愛搭理他,只轉身對唐妧道:“孩子,我看時候不早了,今兒是你跟子默成親頭一年七夕節,想來你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哀家就不留你了。今兒你送的這禮物,哀家便收了,哀家十分喜歡。”說罷,太後笑着從手腕上抹了個翠綠的镯子來,牽過唐妧的手,套在唐妧手腕上道,“這镯子,是先帝在位的時候,送給哀家的一份七夕節禮物。打從戴着後,都未曾拿下來過,今兒瞧見你,就特別想送給你。”
唐妧聽說是先帝送的,哪裏敢收,連忙跪了下來。
太後卻堅持道:“哀家與你投緣,先帝若是還活着的話,肯定也不會反對哀家這麽做。你跟子默,哀家都很喜歡,也願意看着你們一直這樣好好的,所以啊,你也別不敢收了。”
唐妧真的是不敢,就算太後這樣說,她也還是不敢。
支支吾吾了半饷,而後悄悄擡起腦袋來,看皇上反應。
齊武帝道:“既然母後喜歡你,你便收着吧。”
“謝皇後,謝太後。”唐妧這才收了那镯子,太後輕輕提了提她手,她就順着力道起身了。
太後這才說:“這孩子,今兒來的時候,送了哀家一支金釵。這麽些年過去了,除了當年貞貞在的時候,還沒有旁人能夠這般摸準哀家的喜好呢,也算是緣分吧。”
“哦?”齊武帝心一跳,繼而轉頭看向唐妧,越發覺得,她跟那個人很像。
不論是長相氣質,亦或者說,這做簪子的手藝,都跟貞貞很像。他想着,當年貞貞離世的時候,差不多好像也就是這麽大的年紀。想到這些,齊武帝又盯着唐妧看得入神了些。直到外邊有小太監唱着說太子攜太子妃跟柳良娣來請安了,齊武帝這才回了神。太後看了眼唐妧道:“你還沒有見過太子妃吧?剛好,這回見一見,她也是個性子十分好的人。”
話才落,便從外面走進來三個人,走在最前頭的,便是當朝太子李鋒。
太子瞧着二十多歲的年紀,身形颀長,一身暗色居家錦袍,容顏英俊,眉宇間攢着股子英武之氣。瞧着面相,與皇上幾分相似。
伴在太子左右的,是兩個正當妙齡的女子,唐妧略微掃了掃,便猜得出來,哪個是太子妃,而哪個又是柳良娣了。
太子妃郭氏,一身正紅色的裙衫,打從進了這宮殿,臉上便一直帶着笑意。面相十分和善,瞧着倒是與燕王妃幾分相似,都是那種極為端正随和的長相,天庭飽滿,面若圓盤。
另外一位柳良娣,相較之下,則是羸弱許多。
一身淺粉色衣裙,纖腰不盈一握,走起路來猶如弱柳扶風,好似随時都能夠倒下去似的。眉眼間倒是秀麗得很,楚楚可憐的,一雙眼睛漆黑烏亮,仿佛看着誰都帶着幾分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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