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九十九

九十九、

趙騁是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妻子了,此刻有一肚子話想跟妻子說。不過,礙着有太後在,關心想念的話,倒是說不出口,只沉默着,緊緊攬着妻子,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太後笑望着如膠似漆的小夫妻倆,慈愛道:“都怨哀家,霸占着阿妧,害得子默不能夠日日守着妻兒。”

趙騁縱是心中再是想念,也是斷然不敢說太後的不是,于是,連忙道:“太後寵愛阿妧,乃是阿妧的福氣,子默不敢有半句怨言。”又說,“子默白日都是呆在軍營裏,虧得有太後照看陪伴,阿妧才不會覺得無聊。”

“子默要是這麽說,那哀家可要當真了?”太後笑得眼睛眯起來,故意說,“本來還說阿妧進宮也有些日子了,想着子默怕是要心疼了,所以,就想讓阿妧回家去住。不過,既然子默覺得阿妧呆在宮裏很好,那哀家……可就不把阿妧給你送回去了?”

趙騁垂眸輕笑,聲音低低地道:“臣請太後娘娘垂憐。”

太後笑起來,擡手輕輕在趙騁結實的肩膀上拍了下,繼而說:“好好好,哀家垂憐,垂憐。”忽而又感嘆一聲,語重心長道。“子默,你是個靠得住的人,以後阿妧一輩子跟着你,哀家很放心。旁人不曉得阿妧的身份,你是曉得的,對阿妧,對阿妧母親,哀家心中是喜歡,也是愧疚的。”

趙騁道:“太後娘娘請放心,臣定然會好好照顧阿妧。”

“好,好。”太後連連笑着,望着坐在對面的一對年輕小夫妻,看了會兒,目光又輕輕落在唐妧聳起來的小腹上,“真好。”

夫妻恩愛,歲月靜好,這樣多好。

太後帶着唐妧坐在馬車內,前頭,高子悠則伴在皇上身側。一道騎馬往簪花坊去,卻是落了半頭。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行人便行至簪花坊門口。唐妧見馬車停了下來,便伸手撩了簾子往外面看。

“到了,太後。”

趙騁已經率先跳了下去,而後雙臂一抻,便将唐妧從馬車裏抱了出來。太後由嬷嬷扶着,趙騁站在車外,親自扶住了老人家。

“師姐,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突然來坊裏了?”妙晴見外面陣勢有些大,便匆匆跑了出來看,見是自己師姐,連忙嘻嘻笑着跑到她跟前來。

唐妧曉得這回太後跟皇上微服出宮,是不想讓人知道身份的,便悄悄對妙晴道:“這幾位是貴客,你吩咐下去,備了好茶好水,一會兒送到接待貴賓的大廳去。別傻愣愣站着了,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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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師姐,那我去了。”妙晴使勁撓腦袋,顯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太後望着妙晴匆匆遠去的背影,笑着道:“這丫頭,看起來也是個機靈的。”

唐妧說:“太後,她叫妙晴,是我師妹。性子比較活潑些,跟妙雪師姐截然不同。”

妙雪是唐妧的師姐,也是陳氏的徒兒,早在兩年前就進宮做宮女了。開始的時候,唐妧不好跟太後提起自己師姐,不過後來漸漸跟太後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便開了提出了想見一見師姐的事情。所以,太後老人家也是知道妙雪這個人的。

偶爾的,也會喚了妙雪到壽康宮去,讓她陪着唐妧一起說說話。

“妙雪性子穩重,這個妙晴,活潑些,都是好孩子。”太後十分喜歡小孩子,尤其年歲大了後,就更加喜歡小孩兒,看到那些年輕鮮嫩的小姑娘,總喜歡多看兩眼。

“太後娘娘,外面天兒冷,先進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唐妧親事扶着太後,攙扶着老人家進屋去。

待得見一衆人都進了簪花坊後,趙騁随手喚了個人來,想了想道:“你去唐府說一聲,就說大小姐出宮了,現在陪着老人家呆在簪花坊裏,一會兒可能會要回去,告訴老爺跟夫人一聲。”

趙騁不笨,見皇上微服出宮,心下便猜到了皇上的用意。

不過,不好明面上來說,只能拆個人去提醒一聲。他知道,自己岳母是個聰明的,必然能夠猜得到是皇上微服出宮了。

皇上心思根本不在坊裏,說是來簪花坊看看,不過是尋個借口。待得裏裏外外轉了圈兒,皇上便要尋個借口往唐府去。與太後說了聲,自然沒有說是去唐府,只道是出來一趟,想去街上逛一逛。太後本來是拉着坊裏幾個娘子手說話的,聽到皇上這般說,忙道:“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出宮來了,皇上要去哪兒,哀家一道去。”

“母後,天兒冷,您身子……”皇上竭力保持鎮定,耐性勸着。

太後說:“哀家身子怎麽了?哀家身子好得很。既然出宮來了,一會兒去看看老二老三。”說罷,已然站起身子來,要走。

皇上連忙拉住太後,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兒臣要去唐府。”

太後一愣,繼而嘆息說:“你現在去那裏做什麽?未免有些太不像話了。”

皇上雙手輕輕背負起來,黑眸攢着亮亮的星子,沉默着,好半饷才說:“想她了。”倒是說得毫不避諱。

太後看着自個兒兒子,想想這些年來,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心中到底不忍。可不忍心又如何?貞貞如今已經是有夫之婦,何況,她問過貞貞的意思,那孩子根本不想呆在皇宮裏。

“現在去做什麽?就看一眼嗎?”太後說,“你也知道,她是不會跟你回宮的。她現在是有夫之婦,他是皇上,應該要注意些身份跟影響,奪臣之妻的事情,做出來了,将會一輩子都被載入史冊。到時候,你會受到後人萬般辱罵。這只是其一,還有,你強迫了貞貞,她就會開心嗎?她不開心,你還會開心嗎?縱然你有能力留得住人,又留得住心嗎?”

太後說了很多,句句肺腑。

齊武帝其實早在裴敬那日回話後,心中便有了做法,近幾日來,他反複想來想去,心中也權衡了一番。

這個江山他已經坐了有二十年了,如今又是太平盛世,太子文成武就,堪擔重任。若是就此将江山交給太子,他相信,太子也是能夠打理得好這個江山的。

他明白自己的心,也曉得貞貞不喜宮廷生活,所以,接下來的晚年生活,他已經有了打算。

只要她情願,他願意放手江山不管,只帶着她去過田園生活。

“母後勿要再說了,兒臣心中都明白。”齊武帝使眼色讓屋內其他人都退出去,這才轉身對太後道,“母後覺得太子如今可能擔得重任?”

太後道:“太子穩重,文武雙全,皇上不必擔心。鋒兒這個孩子,将來必是擔得重任。”忽然明白過來什麽似的,愣住,繼而道,“皇上的意思是……”

齊武帝說:“母後,兒臣已經細細想過了。”

太後一時間沒有說話,想了會兒才說:“既然皇上已經仔細想過了,心中早早打定了主意,哀家再說什麽,也是無用。不過,不論皇上做什麽決定,定然要以國家大局為重。這個江山,是李家祖輩馬背上打下來的,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不能夠因為皇上的一點兒女私情,而鬧得百姓再沒有安生日子過。太子雖則乃是儲君,但是成王燕王也都不錯,如今中宮無主,依哀家看,德妃麗妃,未必就沒有野心。”

太後說的這些,齊武帝自然是都想過了的,故而道:“母後放心,兒臣會妥善處理。”

“那你去吧。”太後嘆息一聲道,“哀家就不去了,一會兒去燕王府看看去。”

太後去燕王府,卻舍不得唐妧一直陪着,便吩咐趙騁帶着唐妧先回家去。

趙騁得了太後懿旨,自然是得帶着妻子回家的。到了家中,趙騁命人去擺了晚飯,而後他命了人,暗中悄悄去唐府打探消息。趙騁以前在漠北的時候,培養了一支暗衛,暗衛中的士兵,都是一個頂百的高手。所以,派這樣的人去盯唐府,便是皇上身邊的禦前總歸高子悠,也是察覺不到的。

很快,暗衛便悄悄溜了回來,趙騁聽到特殊暗號,尋個借口出去。

那人抱拳單膝跪在趙騁跟前,回話道:“主公,屬下探得,唐夫人傍晚的時候去了裴相府。”

去了裴府……趙騁想了想,覺得倒是也說得過去,畢竟,如今錦榮兄跟裴小姐的婚事,已經提上日程了。這個時候去裴府,談一談兩個人的事情,也不為過。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趙騁朝那暗衛揮了揮手,繼而負手轉身進了屋內。

唐妧已經喝了兩碗小米粥,見丈夫回來了,手扶着腰起身問:“去哪兒了?”

“去外面透透氣去了,你感覺怎麽樣?”趙騁一邊應一聲,一邊穩步走過去,将人扶住了,“想吃什麽,我吩咐了廚房明天去做。”又問,“這回回家來,太後可說還要你再進宮去陪着的?”

說真的,當初讓妻子進宮陪太後,也是想着她畢竟是太後的親孫女,她若是偶爾進宮去陪一兩回,太後跟皇上指定高興的。哪裏想,人打從進了宮後,太後就不放人了。

太後不放人,他又不好進宮去抓人,所以只能夜夜思念卻無言。

唐妧咧嘴嘿嘿笑:“那你想不想我走啊?”

趙騁黑眸攢笑,擡手就捏她日漸圓潤的臉蛋,聲音低沉悅耳。

“想你。這次回來,便別再進宮去了吧。晚上睡覺沒你暖被窩,冷得很。”趙騁一邊說,一邊扶着妻子腰肢坐在榻上。

唐妧氣道:“你要我回家來,就是給你暖被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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