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遙遠的時光裏, 每一幕場景,每一個聲音,如此鮮活的在他記憶裏重現。

微弱得分辨不清任何東西的光不知從何透入,他的雙眼失去了所有的感光能力, 但耳朵卻敏銳異常。

——我不會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其實我也有點害怕, 但是有你在, 好像也不會太害怕。

——你答應我的,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死氣沉沉的廢墟之中,音色清甜的少女努力地伸出手指,和廢墟下方的他,輕輕碰了碰指尖。

好像這樣的觸碰, 就能讓她在沒有希望的絕境之中,再多撐一秒。

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救援來, 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到被人發現的那一天。

可那個少女卻如同完全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一樣,如此篤定地告訴他——

她不會抛棄他的。

從來沒有人賭上生命來保護他。

他周圍的人因為利益而趨炎附勢, 他的父母因為還沒找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只能培養他做接班人, 他就像一個徒有身份的傀儡,除去那個身份之外, 他誰也不是。

只有她。

他不知道她認不認識他, 但就算認識, 能做到她這一步的,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在他黑暗荒蕪的人生之中,她宛如一道奪目的光, 照亮了他沒有光亮的人生。

那時起他就發誓,如果他還能茍活下來,就算拼上一切也要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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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切,從他們離開廢墟之後,通通都錯了。

傅斯年終于想通了所有的不合理之處。

原來“初俏是救了他的人”,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

傅斯年呆呆望着神色淡淡的初俏,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不可挽回的錯誤。

此時什麽趙盈盈都從他腦海裏消失了,他懊悔地凝望着初俏的身影,再沒去提給趙盈盈求情的事情,而是想問問初俏——

你為什麽不說?

為什麽要任由這個誤會延續下去?

你是不是……已經對我失望透頂了?

“……初導?”那邊剛抽出空的傅承鴻瞥見了初父的身影,朝這邊走來,“今晚實在是太忙,有什麽不周到的還請初導和初夫人多包涵……”

“哪裏的話,您兒子把我們招待得很好。”初父言笑晏晏,似乎剛剛那場不愉快的對話沒有發生。

傅承鴻見傅斯年狀态不對,皺了皺眉:“不是說初導他們來了就叫我嗎?”

傅斯年緊抿着唇,視線仍落在初俏身上,沒有答話。

場上的氣氛有些凝固。

“傅叔叔。”初俏忽然開口,她笑眼彎彎,顯得乖巧伶俐,“我好像沒看到傅執?今天下午我聽她說他會來的。”

傅承鴻有些意外:“下午?”

初俏這才想起來,傅執肯定不會把暑假社會實踐的事情跟傅承鴻說,于是順勢解釋了一下這件事。

“沒想到他還肯去做這種實踐……”傅承鴻自言自語了一句,又擡頭對初俏笑得慈祥,“我看傅執和你關系倒是不錯,他脾氣不好,要是欺負你就告訴叔叔,叔叔幫你罵他。”

傅承鴻這話倒不算是客套,依照他對傅執的了解,他對女孩從來沒什麽耐心的。

盡管上次發現他對初俏有些不同,但傅執的性格反複無常,誰都不知道他下一秒又是個什麽态度。

初俏卻認認真真道:

“不會的,叔叔放心,他人很好的。”

“……”

這話聽着怎麽越來越讓人不怎麽放心了。

初俏這模樣,看上去就是一副被欺負都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聊完傅執之後,兩家大人又談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初俏聽不懂,但也安安靜靜地陪在旁邊。

傅斯年眼眸沉沉,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初俏。

他怎麽能認不出來呢?

那個曾經救過他的女孩天真單純得近乎傻氣,為了保護一個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她可以賭上自己的生命。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為了嫉妒妹妹而設下那麽多的陰謀詭計?

大約是傅斯年的眼神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都有些不敢和他對視的初俏覺得渾身不自在,找了個借口就從初父身邊溜走了。

洗手間的鏡子前,清澈的水流穿過她的手指,初俏有些出神。

她想過這件事大約不會一輩子都瞞過去,但當真相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拆穿之時,她仍有種措手不及的茫然。

她以為她會解氣。

但好像也并沒有。

又或許會期待點什麽。

但這更是完全沒有。

曾經讓她委屈、埋怨又酸澀失落的那個人,現在看來,好像不過爾爾,甚至再也無法在她的心裏掀起什麽波瀾。

她已經放下了。

初俏擰上了水龍頭,轉身走出洗手間。

明悅酒店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宴會廳這一層大得超乎想象,初俏剛走出洗手間就對方向有些茫然,看每一條路都像來的路,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迷路了嗎?”

傅斯年的聲音突兀響起。

初俏被吓了一跳,她不覺得是恰好碰上的,可傅斯年是什麽時候跟出來的,又在外面等了多久,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嗯。”

氣氛有些尴尬。

初俏攥了攥裙擺,瞥了眼四周,似乎有些過于安靜了。

“跟我走吧,他們等太久了會擔心。”

傅斯年神色如常,倒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樣子,初俏便放下戒心,點點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可走了兩分鐘,她又忽然覺得這條路非常陌生,并且也有些安靜得過分,不像漸漸往宴會廳走的感覺。

“傅斯年,這條路是不是……”

她剛一出聲,傅斯年便驟然轉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俏吓得差點失聲尖叫,但傅斯年動作更快,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帶入了一旁的安全通道內。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初俏反應不及,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傅斯年拽進安全通道按在了牆上。

“初俏,我覺得我們倆需要談談。”

借着些微光亮,傅斯年望着初俏驚惶的目光,緩緩松開了手。

初俏的心髒仍在狂跳,他剛剛那一瞬間力道和眼神都透着十二分的狠勁,并且和傅執那種完全不同,他的狠是會讓初俏打心底害怕的那種。

“……你想談什麽?”

黑暗中,映着些許光的初俏眼眸閃爍着點點慌亂。

她後脊貼着牆,冰冷堅硬的質感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傅斯年深深地凝視着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在黑暗之中,她的聲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他心中再次翻湧起無法遏制的悔恨。

“你為什麽不說?”傅斯年的雙手捏住初俏的肩,手指漸漸收攏,“即便是我否認過,即便是趙盈盈在中間挑撥,你為什麽不再努力一次,再試着跟我解釋?”

初俏猛然睜大了眼。

他說……否認過?

“她說你是暗戀我所以才撒謊說是自己救的我,我那時并不知道她是在騙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但你有辦法解釋給我聽的,我們對話的細節,我對你的承諾,你只要解釋,我一定——”

“你是說,我曾經跟你說起過這件事?”

初俏喉間幹澀,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

她昂首望着傅斯年的眼中噙着淚光,自嘲般的笑了笑。

“但你沒有相信,是嗎?”

傅斯年啞口無言。

初俏用力眨眼,忍住了眼中酸澀:“我為什麽要一遍遍解釋給你聽?你不相信,當然你覺得我和趙盈盈比起來,你更希望是被她所救的,對吧?”

初俏并不知道當時是什麽情況,但也隐約能夠猜到,一個體重一百六十斤又胖又醜的姑娘,和一個體重不過百的漂亮女孩比起來,任誰都更希望自己是被漂亮女孩所救的。

趙盈盈咬準了她自尊心強,也咬準了傅斯年會偏向她。

所以,他自己種下的苦果,又憑什麽責怪別人?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傅斯年回想起自己曾施加在初俏身上的那些痛苦,也懊悔萬分,“是我識人不清,是我眼瞎,我知道之前助纣為虐,傷害了你……可初俏,我還記得我當時的承諾。”

淚光盈盈之中,初俏看見他鄭重的模樣,覺得有些可笑。

“我會補償你。”他手上松了力道,語氣也輕柔起來,“初俏,我會努力彌補我所有的過錯,我答應過你,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初俏覺得這樣的傅斯年有些可怕。

那種錯失了珍重之物的悔恨仿佛已經吞噬了他一般。

“……那你對趙盈盈呢?他對她難道只是因為她救了你?就沒有一點別的感情……”

“她騙了我!”

傅斯年驟然拔高聲音。

“她把我騙得團團轉!還害得我差點永遠不能認出你!!!”傅斯年一貫溫柔的眼中閃爍着陰狠的光,“不會有別的感情了,她那樣的騙子就應該在牢裏斷送前程,就算出來之後也從根裏爛了,只能怪她自己……”

這樣的傅斯年,和初俏記憶裏的少年大相徑庭。

她似乎意識到,這樣的他或許才是他的本性。

“我不需要你保護,我不喜歡你了。”初俏努力掙脫他的禁锢,“就算真有什麽事,我找傅執也不會找你……”

“傅執?”

氣氛忽然危險起來。

傅斯年念這個名字的時候,語調有些許神經質。

“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

初俏被他捏着肩,疼得皺起眉來,語氣也強硬了幾分:“這和你沒關系吧!你松手!”

她的力道對于男性而言,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初俏到底還是掙脫了傅斯年的束縛。

她用力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也不管哪邊才是正确方向,一股腦就往外沖,她的腿還有些微微發顫,除了趕緊遠離傅斯年之外沒有其他想法。

“你走錯方向了。”

傅斯年的聲音還在身後,陰魂不散。

初俏走得氣沖沖的,頭也不回,可惜她穿不慣小高跟,三步兩步就被傅斯年趕上。

“會場在後面,俏俏,你……”

眼看初俏就要被他拽住手腕,忽然一個陰森狠戾的嗓音從拐角處響起。

“你他媽,叫她什麽呢?”

初俏猛地止步,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耳畔一道疾風掠過,腳尖在地上輕輕轉了個方向,随即便被後腦傳來的一個力量一帶,順勢跌入了一個帶着淡淡青草香的懷抱。

視線被微微掀起的西裝外套遮擋,她只聽到一聲鈍響,緊接着什麽人重重倒地,驚得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眼前少年的衣襟。

“……傅……執……”

被傅執一拳擊倒在地的傅斯年,幾乎是從齒縫裏惡狠狠地擠出了這幾個字。

從他的角度望去,傅執風姿卓然,難得一見地穿上了他最讨厭的筆挺西裝,并且,這身剪裁得體面料昂貴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合适得驚人。

好像能藏起他眉眼中鋒芒過盛的桀骜,乍一看只能看到他英俊卓絕的五官,劍眉星目裏中和了少年的張揚與介乎青年間的沉穩,好像一夕之間忽然成長,逼得他不得不生出了越發沉重的危機感。

“你追着她想幹什麽?”傅執眯着眼,腦中滿是剛剛初俏眼中的驚慌無助,“還有,俏俏是你叫的嗎?”

被傅執護在懷裏的初俏心跳極快,或許是傅執不想讓她看見他打人的一幕,用近乎于一個擁抱的姿勢半摟着她。

覆在她腦後的手掌寬厚用力,看似不講道理,手下卻很有分寸。

被他按在懷裏的初俏鼻尖萦繞着他周身的氣息,肌膚的熱量透過襯衫引得她面頰發燙。

她鮮少有這樣的體驗,直到被傅執攬在懷裏的這一刻,她才懵懵懂懂地發現,原來他的懷抱,和長輩的、朋友的,都不一樣。

一瞬間,心如擂鼓。

“這是我們的事情,傅執你讓開。”

傅斯年搖搖晃晃地起身,他的西裝外套有了些許褶皺,原本幹淨清淡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片青紫。

他看着幾乎是以一種暧昧的姿勢貼在一起的兩人,向來溫和無害的眼裏湧動着幾分妒恨。

傅執今日在初俏心中的位置,原本應該是他的。

他才應該是初俏喜歡的人,他才應該是初俏依賴的對象,從傅執回到傅家開始,傅執扮演的角色就是被所有人厭惡的對象,那個站在正義的一方保護初俏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你和她?”傅執嗤笑一聲,面色譏諷,“別把你和她連在一起,我聽了真他媽惡心。”

傅斯年攥緊拳頭:

“在這種場合對我動手,你應該想到如果爸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吧?說到底,即便你是親生的,但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證明你無法接手君烨——你這輩子,不過是地裏的爛泥,除了暴力之外,你又能拿什麽威脅我?”

不得不說,傅斯年真的很清楚如何能激怒傅執。

然而這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初俏搶先在傅執發怒之前占了出來,梗着脖子反擊道:

“你就只會說這種安慰自己的話嗎?”

傅斯年沒料到初俏會擋在傅執身前,為他說話。

傅執自己都沒有想到。

身形嬌小的少女站得筆直,努力地讓自己的氣勢不輸給這兩人:

“傅叔叔要是真對傅執不抱希望,以你的性格,你會針對他?你看那些永遠無法超過你的人,從來都是一副表面溫柔憐憫,實則目中無人的态度,你越是針對傅執,就越是證明——你怕他。”

傅執好像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論調,收起了滿臉戾氣,反倒是饒有興致地打算聽初俏說下去。

“我怕他!?”傅斯年捏緊拳頭,沒有溫度地笑了笑,“從小到大的精英教育,積攢下來的人脈關系,我有哪一樣比不過他?”

傅執冷眼聽着,不屑與他辯駁這個。

傅斯年看似謙和,實質卻自信自負,容不得別人比他強一分。

無論做什麽,他都要絕對的勝利。

初俏淺淺一笑,說出的話卻一針見血:

“你的精英教育,和人脈關系,都是用你傅家小少爺的身份得來的,可你這個身份,從根上就是假的。”

傅斯年不敢置信地望着初俏,似乎想争辯,可卻無從争辯。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傅承鴻的親生兒子,正因如此,他在刻意了解過普通人家的生活之後,才會愈發争強好勝,想要傅承鴻承認他的價值。

然而傅執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比他預想到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

他無法想象那原本是他應該長大的家庭,也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會變成怎樣平庸的人。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

傅執見他陷入了惶然沉思,不屑地冷笑一聲。

“走吧。”

他和這個人,沒什麽好說的。

“等等。”初俏話還沒說完,反倒是她抓住了傅執的手腕,轉頭繼續對傅斯年道,“并且,就算你從小在傅家長大,你還是樣樣都比不過他。”

傅執一愣。

“你雖然成績好,但傅執腦子也很聰明呀,他只是沒把聰明勁用在學習上而已。”初俏誇起傅執的樣子宛如一個護短的老媽子,“而且他的朋友也都對他心服口服,論交朋友他也不遜色于你,還有——”

初俏昂着頭,很是小孩子氣地哼了聲。

“他還比你好看!”

說完,沒等傅斯年做出什麽反應,怼完就跑的初俏拉着傅執就調轉方向,昂首跨步地帶着傅執朝來時的方向而去,活像個打了勝仗的小公雞,走路都帶風。

被她拉着的傅執也不反抗,就這樣散漫地走在身後,看她氣勢洶洶的背影,彎了彎唇。

眼神溫柔得一塌糊塗。

回到宴會場後,傅承鴻驚訝得幾乎有點無所适從。

不只是因為他老老實實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還有他待人接物的态度,都出奇的……正常。

沒有大吼。

沒有不耐煩。

沒有惹是生非。

他這個兒子……是去哪裏上了個變形計嗎??

“咦,你今天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哎。”

跟初父和沈宛然打了招呼後,傅執去拿了杯果汁換掉初俏手裏的低度數雞尾酒。

端着高腳杯走來時,身着筆挺西裝的少年步伐沉穩卻不世故,在初俏面前站定時一挑眉,唇角眉梢還是滿滿的少年氣。

“怎麽不一樣?”

初俏認真端詳:“你今天格外溫柔。”

傅執靠着餐桌,雙手環臂:“不是你在傅斯年面前把我誇出花來了嗎?我想了想,給你這個面子,今天先消停點。”

初俏端着一小碟櫻桃,挑了一顆放到唇邊。

“那你還把人家揍了。”

色澤鮮亮的櫻桃鮮紅欲滴,和少女薔薇色的唇相互映襯,使她原本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多了三分清新的媚意。

傅執看她微微啓唇,咬下櫻桃梗一頭的果實,舌尖一卷便裹入口腔,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動作,看在他的眼中卻引得他喉間滾動,仿佛目光所及皆翻滾熾熱,灼得他雙眸沉醉。

“他動了你,是他自找的。”

傅執輕描淡寫,将眼底的戾氣藏得深沉。

初俏卻蹙眉,顯得有些不贊同。

縱使傅執在她眼裏千好萬好,但這個脾氣确實有點太難以控制了。

“這麽看我幹什麽?待會兒傅斯年就要回來了,等老頭看見他挨揍了,又要叨叨叨個沒完。”傅執拿過她手裏的碟子放在一旁,抓起她的手腕,“走了,換個地方玩兒。”

初俏瞪大眼:“現在?可是我爸他們……”

“他們談生意,你又幫不上忙,有你沒你都一樣。”

傅執不由分說,擡頭跟沈宛然遙遙打了個招呼,又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沈宛然對傅執有幾分好感,知道他要帶初俏出去,便颔首默許,就算不放心傅執,她也對初俏的分寸很放心。

從明悅酒店出來,城市燈火輝煌,正是行人來往最繁華的時刻。

“……附近有個高層餐廳,看夜景還行,待會兒帶你去那兒……”

傅執話還沒說完,就見初俏小步跑去一旁的大廈外的某個招牌底下,指着那裏眼神發亮地問:

“能去那兒嗎?”

傅執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道:

“我告訴你初俏,你想都不要想。”

初俏不說話,只是望着他眨眨眼,臉上還帶着期待的笑容。

“……”

五分鐘後。

面如死灰的傅執被初俏拉進了A市最大的書店中。

“……之前我本來一直想來一趟的,但是太熱了總是懶得出門,還好這次有你陪我。”

初俏笑眼彎彎,顯然十分開心。

傅執完全不能理解在這大好時間,初俏為什麽會想到來書店買幾本破習題冊。

“我才不想陪你。”傅執冷漠地回答。

初俏倒也并不失落,買到了心儀的習題冊之後,她心情顯而易見地變好,于是她跟哄小孩子一樣軟聲道:

“好好好,那我陪你去看夜景怎麽樣?”

“……老子也不要你陪。”

初俏當做沒聽見。

等去了傅執所說的餐廳之後,初俏發現這裏的風景确實很好。

放眼望去整個城市都盡在眼底,沉浸在黑夜中的建築輪廓被燈火勾勒,是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色。

這樣的景色,倒是很适合表個白之類的。

傅執的腦海裏無端閃過這樣的念頭。

“初俏,你……”

他剛要回頭和初俏說些什麽,就見初俏不知什麽時候掏出了剛買的習題冊和筆,一臉認真地望着他說:

“對不起我能做半個小時的題嗎?”

傅執:……???

“老師給我每天做題數量定了計劃,今天來參加這個聚會比我想象得要花時間得多,如果我現在不寫的話,晚上就要熬夜了。”

少女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像什麽小貓在他心口磨爪子一樣難熬。

“我明天七點就要起床上家教課。”

“…………”

傅執慢慢醒過神。

“你答應來餐廳,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初俏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算了。”傅執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寫你的,愛寫多久寫多久。”

“你最好啦!”

初俏雙眸明亮,那一瞬間的神采驚豔得令他呼吸都滞了幾秒。

“……這種話不要随便亂說。”

傅執板起臉,耳根卻微微發燙。

所幸初俏低下頭開始做她的物理題,并沒有發現傅執神色的不自然。

傅執原本以為初俏埋頭做題,時間會過得格外枯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看着初俏做題好像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難熬。

少女專注解題的模樣,漂亮得驚心動魄。

“……咦?”

似乎解出來的結果和答案不大能對上,初俏疑惑地皺起了眉。

這本習題冊的難度較高,答案也不近詳細,她看了半天,仍然有些沒有看懂。

明明和他的思路是一樣的啊……

“這裏算錯了。”

一道聲音忽然插入。

“電子出射點據O的距離等于電子的運動半徑……”

在初俏驚愕的目光中,坐在初俏對面的傅執左手拿過初俏手裏的筆,倒着給她畫了個示意圖。

只需簡單兩步,剛剛堵塞的思維瞬間開闊起來。

“……所以電子從磁場射出時距離O點的距離就是這個,看懂了嗎?”

傅執神色自如,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驚人的事。

可這道題,明明就是某年高考大省的一道難度頗高的壓軸題第一問,就算是徐淼來做這個題,也不可能解得這麽輕松。

他見初俏驚訝得合不攏嘴,想了想道:

“我沒告訴你,我中考的時候是A市的中考狀元?”

初俏呆滞地搖搖頭。

“哦。”他垂眸放下筆,“那你現在知道了。”

初俏:……

“寫完了要去唱歌嗎?”傅執托着腮,一臉散漫地提議,“我叫上程越他們,你要是覺得不自在,讓他們再叫幾個女孩出來玩?”

初俏:“……別跟我說話。”

“???”

“從今天開始我要閉關,不許給我打電話騷擾我。”

媽的。

騙子。

男人都是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執哥裝逼一時爽,日後追妻火葬場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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