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三合一

你不要喜歡上一個路癡。

一旦她走近你心裏,就出不來了。

——《江公子尬撩日記》

江行止沉吟一下:“你打算自己去同他談嗎?”

“嗯。”江連闕笑,“麻煩叔叔了。”

少年笑得胸有成竹,江行止忍不住重新打量他的侄子。

青春期的少年一年一個樣,再怎麽成長也都在可控範圍內。只他家這位是吃激素長大的,每年見面,都讓他覺得又老了十歲。

長大是好事,可太早熟反而會讓家長感到頭痛。

“連闕,”他嘆息,“雖然老師們總是在教育學生獨立,但十七歲仍然是可以依靠大人的年紀。”

“我也是個大人了啊。”

“我會轉達大哥,讓他陪你去。”江行止不再往裏深究,心情奇妙又複雜,“如果盛梵不臨時改行程的話,下個月會去S市參加電影節,你們提前約時間,可以趁周末去見他一面。”

這回換江連闕頭疼了:“我找盛梵沒什麽大事,不用驚動我……”

“聽話。”江行止不容置喙,“正好還可以進行一下親子活動。”

江連闕哭笑不得。

江景行的四十歲生日過得很沒有看頭,簡簡單單的生日宴,簡簡單單的酒會,簡簡單單的蛋糕。原以為按照自家老父親的個性,會去搞幾個豔星來當衆跳豔舞,結果并沒有。

江連闕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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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吃飽喝足之後他打算拽着駱亦卿先行撤退,卻沒想到小基友竟然已經用光速和江漓達成了革命友誼,跟小妹妹告起別來戀戀不舍:“那漓漓再見了噢,等你有空來明裏市玩,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江漓也乖巧地揮動小短手:“駱哥哥再見。”

“我的天吶駱亦卿,”轉個彎,江連闕這才回過味兒來,“你死乞白賴地跟着我來B市,不會就是為了見江漓吧?”

駱亦卿不樂意了:“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死乞白賴?我不是怕你自己一個人找不着路?不是怕你晚上自己睡覺害怕得哭?我不是為了你才……”

“聽着,駱駝。”江連闕根本不想聽他逼逼,“江漓那種小朋友是新新人類,跟我們這個時代的老人家不一樣,她們看不上窮追不舍那一挂。”

“……真的嗎?”将信将疑。

“真的,現在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女生,都喜歡那種高冷男神,要多禁欲多禁欲,要多冷淡多冷淡。”江公子認真地扯,“所以如果你想攻略她,不該寵着慣着,你應該面無表情,惜字如金,把你澎湃得像大海一樣的心情和亂七八糟的龌龊想法都藏起來,等着她來發掘。”

駱亦卿沉默了一下:“然後呢?”

“然後你就會順理成章地跟她失去聯系,自此天涯海角不相逢。”

“……”

呸!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江連闕翻個白眼:“正經的就是趁早換目标,不要禍害她。我警告你,我可就這一個妹妹。”

“這個妹妹再親不也就是個表的,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還有個貨真價實的親哥?”

江連闕眼神一沉。

駱亦卿一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你,你當我沒說。”

江連闕抿唇,兩手插兜轉過身:“走吧。”

“等一下,你不去見見你爸?”朝門口走了兩步,駱亦卿才想起來,“不打招呼就走?”

“哦,是,差點兒忘了。”江連闕一拍腦袋,把JC電臺的交接文件塞進他懷裏,“你把這個還給他,我又不是在B市生活,太沒誠意了,不要。”

何況他要做的事也已經做完了,又不能頂着樂正謙的馬甲撩秦顏一輩子。

至于剩下的……當然要留給“江連闕”去做。

駱亦卿張張嘴,收下文件。

算了,早在江景行請他轉交文件時,他就知道江連闕不會要。

這對見鬼的父子……

月落星沉,飛機劃破翻滾的雲層,在晨曦中降落。

江連闕沒有睡好,腦子有些混沌。

打着哈欠走出閘機,他買了兩杯咖啡,一邊喝一邊擡頭,打量機場高大的穹頂。

陽光透過玻璃墜在眼皮上,他看了半天,眯着眼問:“你覺得這大廳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駱亦卿一頭霧水。

“音效。”

“……”駱亦卿不可思議地吞一口咖啡,“你,你想買明裏市的機場,做演奏廳?”

“……”

無法交流。

江連闕深吸一口氣,擡腿徑直往外走。

車窗外陽光搖曳,江公子沒有睡飽,一路都非常煩躁:“我讨厭夜間航班。”

“就像我讨厭開學考。”駱亦卿頭也不擡,“對了,考試安排和考場號我發你手機上了,你記得看一眼啊。”

“嗯……”氣若游絲地回了一個鼻音,江連闕閉上眼。

等等,開學考?

他重新蹿起來:“今天考開學考?”

“你又失憶了?不然我們幹嘛連夜趕回來?”

開學考……

江公子的腦子飛快地轉。

開學考=成績=排名=秦顏很可能跟不上教學進度=天上掉下來一個接近她的方法。

“不。”江公子立即整理衣衫,正襟危坐,“我覺得開學考很棒,很有必要進行。”

駱亦卿:“……”

算了,他早就知道江連闕治不好。

明裏三中的教學安排把會考放在高二下半學期,所以即使分了科,理科班的開學考依舊要考文科的科目。

秦顏覺得頭疼。

對她來說最大的障礙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可除此之外題目也很獵奇,比如這種:小明站在南極洲一點,向東走五千米,向西走五千米,向南走五千米,向北走五千米,停下來之後他在哪?

“還能在哪……”忍不住吐槽,“轉着圈走五千米難道還能走到北極去嗎……”

正在四個選項之間猶豫不決,頭頂響起清清朗朗一聲笑:“哈……”

秦顏順勢仰頭,看見少年白淨的下巴。

大步一跨繞到她面前,江連闕笑着扔出去一個球:“送你個球。”

秦顏吓了一跳,忙不疊接過來,是個小號地球儀。

“你看,假設地球真的是個球,所有的經線在南極和北極點上彙聚,它就肯定不是直線。”稍稍将球擡高,江連闕倒着坐在前一排的椅子上,比劃給她看,“所以跨越五千米,經線隔離出來的緯線長度不一樣,終點就會落到原點的西邊。”

陽光傾下來,秦顏呆呆地望着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

“那……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啊,賊幾把難吃的飛機餐。

話到嘴邊,江連闕眼一眨,趕緊又咽回去:“沒,沒吃。”

“那……”想到顧笑悠口中江公子的悲慘身世,秦顏覺得她應該多關愛一下同學,“給你兩個燒麥。”

是她在學校裏買的早飯,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為什麽突然這麽好心?

江連闕覺得蹊跷。

狐疑地接過塑料袋,他看看燒麥,看看她,看看燒麥,再看看她——

“你放心。”秦顏一臉誠懇,“沒有下藥。”

問題在于,他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莫名……慈愛。

響過一道預備鈴,沒到的同學們陸陸續續都進了考場。坐在秦顏前排的是個看起來相當學究的男生,他夾着書立在旁邊,猶豫了又猶豫,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碰碰江公子:“那個,江……江同學,這是我的位置。”

江連闕的眼神掃射過來。

男生連忙後退:“你要開心的話你就坐這兒,我去坐你的位置!”

秦顏扯扯江連闕,小聲問:“你的位置是不是那個?”

手指從袖子裏露出來半截,方向落在右手邊。

哇,她竟然還看了自己的座位。

“對。”江公子笑眯眯。

“那你快過去吧。”她看看表,“馬上八點了。”

江公子乖巧點頭:“午飯時間見,秦同學。”

等着他走遠,傻愣了半天的學究,推推眼鏡,認真地問:“新同學,我能不能問問,江連闕為什麽那麽聽你的話?”

秦顏:“……”

他聽她的話嗎?

學究見她不說話,又壓低聲音:“告訴我吧,私密點兒的話題也沒關系的……說實話,你是不是給他下了降頭?”

“……”

“是有那種巫術的吧?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讓……嗷!”

一本書飛過來,正中腦門。

滿血K.O.

秦顏一回頭,正撞上江連闕皮笑肉不笑的一張臉。

她僵硬地轉回來。

……顧笑悠是對的,果然是個可怕的人。

開學考第一科是語文,卷子做到後半張,江連闕昏昏欲睡。草草寫完作文,他就地趴下補眠。

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打自己。

煩躁撩開半邊眼皮,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發現拿紙團砸自己的人竟然是秦顏。

怒氣莫名其妙消下去一多半。

見他醒了,秦顏趕緊對着他打手勢。

……什麽意思?

他撩開另一只眼皮,比口型問:要對答案麽?

秦顏拼命搖頭,不停地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的口袋。

口袋?口袋怎麽了……江連闕半夢半醒地伸手摸口袋,裏面空空如也。

等等……

空、空、如、也?!

“操,老子的日記呢?”

他清醒過來,猛然擡起頭。

發現語文老師正立在他不遠處,津津有味地拿着他的日記本。

……在看。

氣血往腦子裏沖,江連闕百米沖刺,蹭地撲上去搶本子。

語文老師弱不禁風,差點兒被他撲倒,但仗着早有心理準備,仍然能将日記本舉得很高:“诶诶诶,考着試呢,夾帶筆記可是作風問題啊,我們出去私聊。”

班裏響起一陣壓低的偷笑聲,楊禾怡拿着本子拍拍講臺:“幹嘛呢幹嘛呢,你們閉嘴低頭好好寫!”

轉過來,動動嘴:“走。”

江連闕撇撇嘴,折身回去,将答題卡寫好名字放上講臺,提着背包跟在她身後走出去。

初秋的風吹進來,窗外樹葉晃動。

秦顏發了會兒呆,餘光瞥見江連闕漫不經心地跨着步子從後門經過,思緒才慢慢落回來。

就……就這麽走了嗎。

距離考試結束還剩将近五十分鐘,作文是八百字議論文,肢解完題幹後核心的主題是“理想與現實”,她一邊在草稿紙上打大綱,一邊不受控制地想前幾天顧笑悠對她說的話。

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也不怎麽照顧他……

她心裏翻江倒海地腦補出一場八點檔的豪門鬥争。

但問題在于……筆尖一頓,自己不也是這樣麽。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有個招搖的隐婚巨星做父親,很多事情都變得拘謹又約束,反正從小到大也沒人給她開家長會,父母對她來說像兩個符號,久而久之也……

不,還是會很在意。

可這樣一想,就會覺得……跟他是同類。

嘆口氣,鈴聲響起,她起身拉上筆袋。老師整理完答題卡,秦顏抱着筆袋和水杯到講臺上拿背包,耳朵裏傳進兩個女生的對話。

前一個小心翼翼:“江連闕是把筆記本帶進來了麽?我們學校查作弊那麽嚴,他會不會被記過啊……”

另一個渾不在意:“嘁,就他跟駱亦卿那樣兒,誰敢記他的過。”

“但是這次不一樣嘛,抓了現行,駱家那邊就算想包庇也……”

“你想那麽多幹嘛,關你什麽事?再說了,就算江連闕真的被記了過,他那種人也無所謂的吧?”

秦顏默默地走過去。

每次考完試講臺上都一片狼藉,她的書包被壓在下面,索性站着等了等,想等其他人先把包拿走。那位學究跟在她後面,亦步亦趨地碎碎念,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做個自我介紹吧新同學,我叫明蔚陽,我覺得江連闕沒理由因為一句話就乖巧如雞地……”

“這是你的包嗎?”秦顏打斷他。

“嗯?是。”

她提起來:“給你,我叫秦顏,認識你很開心,再見。”

然後拿起自己的包拍拍灰,轉身就走。

“哎,秦……”

秦顏走出去沒兩步,見講臺邊角壓着一張紙,背面朝上,落滿灰色的腳印。

咦……是收漏了的草稿紙嗎?

她撿起來,跑到門口探出頭,見監考老師已經走遠了。

折回來想揉成團扔垃圾桶,揉了沒兩下,發現正面有字。

像是男生的字體,行書有力,下筆一氣呵成。前面的信息似乎被截斷了,這頁上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賊幾把可愛啊。”

秦顏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這張紙是……從江連闕那個筆記本裏,掉出來的?

***

“阿嚏!”

坐在辦公室裏的江連闕,結結實實地打出第三個噴嚏。

“我先走了。”他揉揉鼻子,站起身,“我不行了,不能坐在這兒,你這屋裏花太多,我過敏。”

楊禾怡正批改作業,頭也不擡:“坐下。”

江連闕松松垮垮地背着包,不動彈。

眼神漫不經心,有點兒淩厲。

在他看來,老師其實就只有兩種,一種是方慎敏那樣的,表面看起來好說話,其實也非常好說話;另一種就是楊禾怡這樣的,表面看起來嘻嘻哈哈,其實每天都瞅着機會找他們麻煩。

從出考場到現在快兩個小時了,把他晾在旁邊不聞不問,他連作業寫完了,她還是不搭理他。

挑戰人類極限。

他拒絕奉陪。

下一秒,楊禾怡慢悠悠阖上筆:“知道你錯哪了嗎?”

江連闕認真想了想:“考試睡覺?”

可這也不怪他吧?他都做完題了,偏偏三中校規不準學生提前交卷。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還是個遵守校規校紀的好學生诶!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楊禾怡板起臉,“你把筆記本裝在校服口袋裏,我沒向教務處反映你作弊已經是網開一面了,你态度還這麽不端正!……站直!”

江連闕在心裏響亮地操了一聲。

“您別這麽大題小做行嗎,啊?”他稍稍前傾,“那本子上的內容您看都看了,是不是作弊一目了然,要不要我去找個專家做鑒定?還想鬧到教務處去……丢不丢人?”

楊禾怡看着他,一口氣上不來:“江連闕,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裏有個學生的樣子?昨晚不來上晚自習也不請假,我打電話你也不接,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師放到眼裏?啊?”

一碼歸一碼,江連闕不想再把話題扯遠。

“看學生日記,就很有老師的樣子了?”

“我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楊禾怡痛心疾首,“你成績也不差,總不能因為父母的事,就自我放棄啊!”

你知道個屁。

真知道的人,才不會一天到晚把它挂在嘴上。

江連闕耐心告罄,單手撐在她面前,另一條胳膊輕而易舉越過她,将放在辦公桌裏面的日記本拿起來:“那我求您趕緊放棄我,求您。”

“我自己拿走了,不勞煩您再來送一趟。”

說完,背上包轉身就走。

“江連闕!”楊禾怡憤怒地在他身後叫。

江連闕沒有回頭。

帶上辦公室大門,陽光陡然照進眼裏,他眼瞳微眯。

覺得……眼睛有點癢。

心裏咯噔一聲,麻煩了。

走到洗手間湊近鏡子一看,果不其然,眼皮微微發腫。

“我……”重重地吸一口氣,江連闕打駱亦卿的電話,“駱駝,你那兒有抗過敏的藥嗎?”

“啊?怎麽了?你又過敏了?”駱亦卿意外,“上次好像吃完了,你趁着中午去校醫院看看呗……這季節又沒有柳絮,你碰到什麽了?”

“花。”大概是剛剛過了教師節,學生們送的花都還沒枯,“楊禾怡的辦公室裏,放了好多花。”

駱亦卿沒辦法,不知道他嚴重到什麽程度:“那你別吃午飯了,趕緊先去醫院。”

挂掉電話,江連闕折身往回走。

背包碰到口袋,觸感軟軟的。他心下一動,從裏面撈出兩個燒麥。

早上買的燒麥,現在已經沒熱氣了,塑料袋裏面還布着層水珠,看起來蔫蔫兒的,似乎口感很不好。

糾結,要不要吃……

秦顏從教室出來,一路問着辦公室的方向一路往這邊走,找到江連闕時,就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門口,紅着眼拿着兩個涼燒麥,像是打算吃。

心裏一揪。

真是……

太可憐了。

她趕緊小跑過去:“江連闕!”

少年紅着眼回頭,像只委屈巴巴的金毛犬:“诶?你怎麽過來了?”

“來找你一起吃午飯啊。”秦顏自然而然地答,眼睛安靜而澄澈,挂在背包上的松鼠筆袋跟着她的動作晃,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一動一動。

江連闕這麽看着,覺得心都化了。

去他的校醫院,吃飯要緊。

“那你等等,我回教室拿一下眼鏡。”江連闕說。

秦顏覺得三中的教學區設計很科學,教學樓和食堂之間用走廊相接,能大大減少用餐時間。反正去食堂也要經過教室,她索性跟着一起去。

以為江連闕要戴的是眼鏡,沒想到他從儲物櫃裏拿出一副……

墨鏡。

掩耳盜鈴……秦顏很同情他。

其實是怕別人知道自己哭過吧。

“啧,我一定帥得讓人恨不得把眼睛摳下來黏在我身上。”

戴着這麽副墨鏡招搖過市,江連闕引得人頻頻回頭。

偏偏本人毫無自覺,沉溺在自己的美色裏不能自拔。

可他越不要臉,秦顏越覺得他是在自我欺騙:“那個……楊老師她,很兇嗎?”

把他這麽皮的人都罵哭了。

“……還行。”但是愚蠢。

想了想,他又一臉嚴肅地補充:“不是什麽好人,你離她遠點兒。”

“哦……”秦顏慢吞吞地點頭。

中午去得有些晚了,她沒有打飯,點了道蟹粉圓子湯,坐在角落裏慢慢喝。

“你中午就吃這麽點兒?”江連闕端着鐵板飯在她面前坐下,順手在她旁邊放一小罐牛奶,“給,熱的。”

“也給你個丸子。”她換把沒用過的勺,撈起兩個圓子,“當做謝謝你的奶。”

“……”

話怎麽聽着這麽怪。

魚肉圓子是用蟹黃填的餡兒,咬開一口,內裏鮮嫩多汁。江連闕一邊吃,一邊故作不經意地問:“國青賽的初賽報名快截止了,你要不要參加個比賽玩玩兒看?”

國青賽,全國青年音樂大賽,等級不比“D&B”,但也已經是國內地位最高的音樂大賽之一。沒記錯的話,曲映寒得過這場比賽的國二。

秦顏頭也不擡:“我聽不見。”

“克服一下心理障礙嘛,那種比賽你絕對沒問題的,就當參加着玩兒呗。”

“可我……江連闕,”秦顏不經意擡頭,一愣,“你很熱嗎?為什麽出這麽多汗?”

“我……”江公子呼吸不暢,困難地扯淡,“我得了絕症,醫生說如果我的夙願實現不了,就沒得救了……我,我還想多活兩年,你能不能救救我,我的願望就是你能重新把小提琴拿起來,去參加……”

話沒說完,他轟然倒下去。

秦顏吓得不輕,反應過來之後手忙腳亂,趕緊叫旁邊的同學幫忙把他扛到校醫院去。

江連闕實際休克的時間很短,在醫生要摘他眼鏡的時候,他像條垂死掙紮的魚,突然反握住了對方的手:“別……別摘……”

醫生納罕:“我不摘怎麽知道你過敏有多嚴重?”

“你隔着……隔着這個鏡片,湊近點兒,湊近點兒也能看見的……”

醫生:“……”

秦顏:“……”

神他媽這麽好面子的人。

關上門走出去,駱亦卿正站在門外。走廊上的陽光暖洋洋,她和和氣氣地打招呼:“駱同學。”

駱亦卿笑:“叫我駱駝吧,他們都這麽叫我。”

并排坐下來,秦顏心有餘悸:“沒想到過敏也能這麽嚴重啊……”

突然想到什麽,她倒抽一口氣:“是因為我給他吃的圓子裏,有海鮮蟹黃嗎?”

“不怪你,”駱亦卿搖搖頭,“他是花粉過敏,不能碰柳絮灰塵。”

秦顏微怔,想起以前認識一個人……也對花粉過敏。

那時她住的地方種了許多花,他一碰就拼命打噴嚏,打到眼睛淚汪汪,還死要面子不肯吃藥。

這樣想想……好像也有一陣子沒看到那個人的消息了。

JC電臺微博上挂了投票,問大家想在以前那個古典樂欄目的時間段聽到什麽。算算時間,也快到“D&B”的決賽了,她猜樂正謙已經在華沙安排好了住處,說不定正緊鑼密鼓地準備比賽。

“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駱亦卿看看表,“下午兩點考試,現在已經一點半了。”

秦顏莫名有些沮喪。

不出意外的話,本來現在她也該在華沙的……為什麽陰差陽錯,會坐在這裏考試啊。

“但是,我們不能把江連闕一個人放在這兒吧?”

“我守着他啊。”駱亦卿笑笑,“你回去考試,我留下來。”

“但,但這樣的話,你不回去考試了?”

突然又想起今天上午那兩個女生的對話,她說着說着沒了聲。

“事分輕重緩急嘛。”駱亦卿好笑,有些糾結地想了想,“主要是,楊禾……楊老師她有點難搞,你如果一入學就跟着我們翹考試的話,她可能會……”

刁難你到畢業。

秦顏會意,頓了頓,“楊老師跟江連闕……不對付嗎?”

女生真是敏感得可怕。

駱亦卿哭笑不得:“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和連闕初中也在三中讀,那時就認識楊禾怡,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連闕,在連闕面前,總是一邊想立威又一邊擺出一副聖母的架勢妄圖拯救他……哈,你不用管,那筆爛賬不重要。。”

還想說什麽,醫生推門而出:“行了,我做完檢查了,你們帶他走吧。”

沒見過這麽事兒逼的病人,像個未出閣的小姐一樣嬌羞得不敢讓人看自己的真面目,做個檢查還得先屏退衆人。

“沒事吧?”駱亦卿站起身,“是不是像上次一樣,吃個藥就能消下去?”

“不完全是。”校醫低着頭在病歷本上寫,“呼吸道過敏,但除此之外,還有點兒像是要發水痘。”

秦顏跟駱亦卿交換一個眼神:“水痘?!”

***

下午的考試科目是數學。

秦顏走進教室,把背包放到講臺旁,取下筆袋,發現江連闕還站在門口。

她朝他小幅度地揮手:“你進來啊。”

少年一動不動。

還是跟在後面的駱亦卿硬把他拽進來。

馬上要開考,教室裏的人都差不多到齊了,江連闕一進來,衆人都是一愣。

然後響起細細碎碎壓低的笑聲。

明蔚陽感嘆:“江少爺,你這是要去拯救生化危機?”

江連闕一腳踹到桌腿上:“笑個屁!”

明蔚陽迅速抱着課桌躲開。

他在教室裏掃眼刀,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只不過眼刀擋在口罩、墨鏡和罩住半邊臉的黑色帽兜後面,顯得很沒有威懾力。

秦顏抱着筆袋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戳戳他:“難受的話,你記得說啊。”

江連闕哼唧:“嗯。”

臉埋在帽兜裏面,像只病恹恹的大型犬。

秦顏失笑。

下午場的監考沒變,仍然是楊禾怡。水痘會傳染,江連闕原本打算意思意思拿張卷子就請假走人,沒想到對方來了個先發制人,楊禾怡一進門就一臉嚴肅,試卷重重地拍在講臺上:“帽子口罩眼鏡摘掉!”

教室裏一片死寂,江連闕停下傳卷子的手。

“你把考場當什麽地方!”

啧……

他嘆口氣,站起身。

沒辦法了。

一步一步地朝楊禾怡走過去。

駱亦卿心說事情不妙,伸手想攔,虛抓一把,手指只握到流動的風。

完了。

一片死寂裏,少年不急不緩地走到班主任面前,伸手扯掉帽兜。他一點一點地湊近她,放緩呼吸:“你看好了,我、要、請、病、假。”

楊禾怡從他的墨鏡上見到自己的臉色,變白又變青。

江連闕重新戴上帽子,摔門而去。

門框砸得震天響。

連旁人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寂靜裏,秦顏小心翼翼地擡眼瞄駱亦卿,見後者正迅速抄起包,旁若無人地從教室後門跑出去。

她覺得楊禾怡都要被氣哭了。

身形嬌小的班主任站在講臺上緩了一陣子,才拍着桌子吼:“看什麽看!做你們的題!”

大家連忙紛紛地低下頭。沙沙響起的寫字聲中,秦顏忍不住低着頭偷偷往窗外看,教室在四樓,這個高度視野好得不得了,她看黑衣服的少年将步伐邁得很快,紅頭發那位連着小跑了幾步才追上他。

好像一出沒有聲音的偶像劇默片,不知道駱亦卿跑上去對他說了什麽,江連闕躁動的情緒逐漸平息下來。

半晌,她收回目光。

……看來确實不對付。

***

“得,這還沒正式開學,就重新家裏蹲了。”買完藥,安撫好躁動的江公子再好聲好氣地把他送回家,駱亦卿覺得自己完成了一項壯舉,“你知道嗎江連闕,我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在搞公益,或者養兒子。”

江公子掏鑰匙開門,語氣涼涼:“閉嘴,休想騙我叫你爸爸。”

鎖芯轉動,門應聲而開。

他還沒看清,一道影子就猝不及防地撲了上來。

“我去這什麽……威風堂堂?”

看着吐着舌頭對自己獻殷勤的大狗子,江連闕的腦子難得地有點兒轉不過彎:“誰……誰把你送回來的?”

威風堂堂吐着舌頭看看他,再興奮唧唧地看看駱亦卿。

當然不能指望哈士奇會說話。

交換一個眼神,駱亦卿給沈稚子打電話:“沈三,威風堂堂怎麽給送回來了?”

“說了不要叫我沈三!”沈稚子憤慨了三秒鐘,聲音又有些沮喪地低下去,“因為我爸回來啦……而且,而且有點兒小麻煩,我沒辦法,只好先把威風堂堂送回去了……”

駱亦卿微怔,默不作聲地在心裏預估她所說“小麻煩”的嚴重程度。

“但是,但是我不會不要它的!你們要好好待它,我……我過段時間就會把它接回來的!”沈稚子強調,“還有,我明明昨天就把它放回去了,你們居然現在才發現!你們又夜不歸宿在外面鬼混了吧!我要告訴江叔……”

“消停會兒吧沈三爺,我倆就是去參加他親爹的生日宴了。”駱亦卿面無表情,啪叽挂斷電話。

沈稚子:“……”

冷漠,無情。

“現在怎麽辦?”駱亦卿放下手機走進去,江公子正蹲在地上逗狗。他有時候覺得江連闕像只哥斯拉,有時候又覺得他像個小姑娘,看見什麽流浪的貓狗都想往家裏撿,遇見能養的就打好疫苗送人養,不能養的就幫人家處理好傷口,送動物保護協會。

威風堂堂也是撿的,大冬天窩在他家車底下瑟瑟發抖,頭頂毛被咬禿了一大塊,一見到人就可憐巴巴地往後縮。

江公子在車前面站了半天,等着它慢吞吞挪出來,才朝它伸手,掌心向上,放在它面前。

手裏什麽都沒有,但它愣了半天,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低頭舔舔他的掌心。

江公子當機立斷:“好的,你就叫威風堂堂,以後跟我混。”

一回憶起來就沒完,江連闕坐在地板上,抱着狗子的臉捏啊捏:“那就放我這兒養呗,反正我跟它也不需要培養感……阿嚏!”

話沒說完,打出一個巨大的噴嚏。

“過敏吧?”駱亦卿幸災樂禍,“爽吧?不敢碰帶毛的東西吧?”

江連闕:“……”

他撒開狗子,坐下來,撒潑似的瘋狂踢桌子:“我身上好癢啊,癢啊癢啊癢癢癢——”

早知道水痘會癢,以為他病情加重了,駱亦卿一下子慌起來:“喂你說清楚,哪兒癢啊?身上癢嗎?那要不要我現在給你塗點兒藥……”

撲騰一會兒,江連闕自己消停下來。

撓着威風堂堂頭頂的毛,他懶洋洋:“心裏癢。”

癢得不要不要的。

快死了。

“你在這兒跟我置氣,有什麽用?”駱亦卿被氣笑了,上前踢他,“想個辦法解決問題行不行?”

江連闕努努嘴:“喏,辦法。”

他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江公子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還沒熄,上面正顯示出兩條剛剛彈出來的消息:

[打擾了……你和駱駝,需不需要我把今天的卷子送過去?]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是楊老師讓我送的……]

發件人名字的備注是: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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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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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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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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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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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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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