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別送傘
拿小本本記下來:
不可以打架,會被記過。
——《江公子尬撩日記》
沈稚子……
腦子裏一秒閃現這個名字,秦顏下一秒就覺得自己也跟着失了智。
想太多,她去哪找沈稚子。
敲敲腦袋,她提上書包,跟着周可可去體育館。
天氣陰沉,傾盆的雨水攜着閃電向下壓。
她們走進室內籃球場時江連闕似乎已經被勸住了,駱亦卿正死死攔在他面前,少年穿着單薄的短袖,胸膛劇烈地起伏。
要命的是,還沒冷靜兩秒鐘,另一頭同樣也被人拉着的曲應舟擦擦磕破的嘴角,發出一聲冷笑:“我說錯了嗎?他本來就沒媽啊。”
“你他媽再說一遍!”
江連闕兩眼發紅,說着就伸手去推駱亦卿。但後者像塊頑強的膏藥,死死黏在他身上。
“我還敢再說三遍!說一百遍!”曲應舟的火氣,蹭地一聲重新燃起來,“你有什麽資格看不上我姐!你媽就是個短命的,你也是!你以為你有病的事瞞得很好嗎?誰不知道你腦子有問題啊!”
“卧槽,你能不能閉嘴!”駱亦卿氣壞了,死命把江連闕往牆上按,窩在他耳邊碎碎念,“大哥,我求你,你冷靜一點,咱們回家,回家行不行?別跟他一般見識,不就一塊破地……”
“你讓開。”江連闕盯着曲應舟,青筋暴怒,眼裏一片死寂,“這小子上天了,我看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眼見兩個人又要打起來,周可可有些急:“哎,秦顏,趕緊想想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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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想辦法?
連駱亦卿都攔不住他,她能有什麽辦法?
下一秒,拽着曲應舟的人手一滑。
盛怒的少年像個炮彈,眼見他擺脫了控制,拳頭正要落到江連闕臉上,秦顏腦子一白,想也不想,一把把裁判桌上的紅色哨子抓起來。
“嘟——”
封閉的籃球場內劍拔弩張,火藥味一觸即發——
突然在這聲哨響後,出現短暫的沉寂。
兩撥人身形一頓,齊齊望向秦顏。
女生站在臺子上逆着光,江連闕看清來人,眉頭一皺。
她怎麽會在這兒?
半晌,秦顏有些無措,強撐着老幹部笑:“那個……那個,老師說,打架鬥毆是要被記過的。”
“嘁。”曲應舟迎着燈光看清來人,一個白眼翻上天,“我當是誰,我姐的手下敗将啊。你站那麽高幹嘛,你也有病?”
秦顏突然明白了江連闕要打他的原因。
嘴太欠了,她也想狠狠地教訓這個小屁孩兒。
“喂。”她不爽地問,“什麽叫,‘你姐的手下敗将’?”
“問這種問題有意思嗎?你哪次比賽不是輸給她?”頓了頓,他不屑地嘲笑,“哦,不對,我應該說——搶她的東西,你從來沒有贏過。”
“我——”
“哈。”手中的籃球重重地落地,江連闕胸腔之中發出冷笑,“你姐那些東西怎麽來的,她自己沒數,你心裏也沒點兒逼數?”
轉個方向上前兩步,他朝站在臺子上的秦顏伸手:“下來。”
球場內燈光熾白,少年額角的薄汗微微反光,他抿着唇,眼睛深不見底。
“嗯。”秦顏沒有多想,在他手掌中撐了一撐,一個躍步跳下平地。
周可可的眼神,突然變得有點兒怪。
扔掉籃球,江連闕折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背包。穿上外套,他自然而然地勾住秦顏的書包帶:“走。”
說着就往出口走,連看都懶得回頭看一眼。
秦顏快兩步跟上他,不忘折身跟周可可揮手:“再見,可可。”
“再……再見。”周可可尚未回過神,有些遲疑。
曲應舟一臉莫名其妙,覺得納悶兒。
周可可比他還納悶兒。
眼前這個江連闕是個假人吧?她沒記錯的話,高一那年他跟人打架,三個壯漢都攔不住啊!她今天也是實在找不到人,怕打出血案,才回教室找人攔他的啊!
怎麽今天這……
這就算完了?
她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毀滅性沖擊。
想了半天實在想不通,鬼使神差,她不可思議地問了句:“這就……不打了?”
“打個屁。”江公子頭也不回,拽着秦顏冷哼,“有媽的要都長成他這奇行種的樣兒,還不如沒媽。”
“更何況,”他頓了頓,半晌,嚴肅道,“打架鬥毆,是會被記過的。”
***
雨幕潇潇,雨刷不斷劃開落在屏幕上的雨滴,餘光之外,紅綠燈在雨中模糊成光圈。
坐在車上,秦顏覺得今天的江連闕有點兒不一樣。
但具體哪裏不太一樣,她又有點兒說不上來。
半晌,忍不住輕輕咳一咳:“那個……為什麽要打架啊?”
窗外雨簾如幕,他正望着玻璃上的水汽發呆,聞言愣了愣,語氣有些無奈:“為了搶打籃球的場地。”
“……”就這麽無聊的原因嗎。
“男生打架不需要理由。”他想了想,又補充,“就像女孩子生氣……唔,這麽說,好像有點兒傲嬌。”
秦顏似懂非懂,點點頭。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腦子裏又隐隐浮現出剛才曲應舟說過的話。
總覺得……源頭應該還是在他那張嘴上。
小朋友實在太欠揍了,如果那是她弟弟,一定一天三頓打……
她這邊腦子飛快地轉,那頭少年重新陷入沉默,車內很快又沉寂下去。
行至半途,等紅綠燈的時候,江連闕突然回過神:“何叔,先去瀚城小區。”
“好。”說着,司機就要調轉方向。
“诶,別……”秦顏卻慌亂起來,“我,我現在不回家。”
主要是今天下着雨,瀚城小區離市中心着實有點兒遠,她舍近求遠太給自己添麻煩,還就近找個車站,讓他把自己放下來比較好。
“怎麽?”江連闕疑惑地問,“天色不早了,你還要去哪?”
“我……我要去給威風堂堂買狗糧。”她随口扯,“所以師傅,先送我去王府井吧。”
“我給你的那麽多……這麽快就都吃完了嗎?”江連闕皺皺眉,“別給那條傻狗吃太多啊……它是真的傻,對吃沒數的。”
秦顏勉強地笑笑:“嗯。”
車在大廈門前停下,她正要開車門,被他伸手擋住:“車牌號剛剛已經發在你手機上了,我去前面的路口等你。”
“不用不用。”秦顏微怔,趕緊搖頭,“我還約了笑笑,我們要一起吃晚飯。”
他一動不動,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
“晚上還要……一起逛書店。”她無故有些忐忑,“還要一起買很多小女生的東西……總之你不用管我了,市中心又不難坐車,我肯定能安全回去的。”
江連闕沉默了一下,沒有再堅持:“好。”
他從網兜裏撈出一把傘:“那你拿着這個走。”
她剛要接,他的手又停在半空。
“怎麽了?”
江連闕垂着眼:“我聽人說,分別時不要送傘。”
諧音是散。
像被戳了一下,秦顏心裏突然有股酸意冒上來,她趕緊搖頭:“沒事的,你不用給我傘,這裏出門就是車站,而且雨下得也不大……”
外面明明大雨傾盆。
“你還是拿着吧。”江連闕失笑。
秦顏颔首,伸手要接,手腕突然被他反握住。
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他的眼,望見深不見底的掙紮。
“江連闕,”她猶豫了一下,“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雨勢加大,雨滴噼裏啪啦地掉在窗玻璃上,路旁行道樹的葉子嘩啦嘩啦響。
他突然回過神,手一松,飛快移開視線:“沒事。”
“你早點兒回去,別在外面待太晚。”他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明天見。”
秦顏躊躇了一下,沒戳穿他:“謝謝你,再見。”
她在路旁站定,關上車門。車在眼前劃開雨幕,絕塵而去。
秦顏有點兒郁悶。
明明就是有話沒說完……為什麽不告訴她?
在心裏嘆口氣,她折身進大樓。
大樓裏比外面暖和很多,秦顏繞了兩圈,在一家日式鐵板燒店門前停下來。她當然沒約顧笑悠,也沒打算跟她一起吃飯、逛書店,但來都來了,權作順路吃個晚飯。
鐵板燒的店建在大樓頂層,日和風多多少少總有一點兒性/冷淡,開放式的廚房卻平添幾分煙火氣,把兩種氛圍平衡起來。店內燈光暧昧,飄着一股燒烤的香氣。
找個靠裏的座位坐下,秦顏剛接過點單,耳朵裏突然飄進一個熟悉的聲音。
“可是我覺得,如果下次再有類似的問題,你還是直接來問我比較好。藏着掖着不會憋得很難受嗎?反正我會很難受。”
她微怔,身體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看過去。
聲音的來源離她并不算近,但她的聽力好得令人發指,隔着店裏低回的爵士樂和人們低聲聊天、杯盞相碰的聲音,都能準确無誤地認出那個人——
沈稚子。
她和自己遙遙隔着十幾米,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邊是高樓之下的車水馬龍,城市雨景;對面坐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生,背對着秦顏,身體微不可察地前傾,像是在認真聽沈稚子說話。
跟那個男生一樣,她也情不自禁,豎起耳朵。
然後,她聽見沈稚子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說:“我的天吶,誰告訴你,我喜歡江連闕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我今天回來晚了……
趕上最後十分鐘的末班車,點亮小紅花 QAQ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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