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辛苦了
江連闕聞聲,直起身子,随着她轉頭向那邊看。
人潮熙攘,女生單肩背着深咖色的書包,立在飲料的貨架前,側臉對着這邊,長發壓在毛線帽底下,面容白淨。她沒有穿帶logo的外套,但褲子很容易辨識,一眼就能認出,是三中的校服。
江連闕不甚在意,只看一眼,目光就落回來:“看着像,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秦顏猶豫了半天,搖頭:“還是……不要了。”
“為什麽?”他有些好笑,“敢情你讓我幫你認人,就是為了避開她?”
“不是啊!”秦顏懊惱,“但是,正面遇到了的話……”
這種情況下,會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跟面對明蔚陽不一樣,面對顧笑悠,越解釋越尴尬。
“行行行,我懂。”他笑着搖搖頭,投給她一個了然的眼神。
顧笑悠在貨架前停留的時間很短,拿兩瓶飲料就走了,轉身融進人群,好像只是眨眨眼得功夫,就消失在了秦顏的視線內。
江連闕拎着兩瓶酸奶,阖上冰櫃門,促狹地笑:“法律沒有規定過早戀年齡,你完全可以不在意其他人,或者幹脆大大咧咧地告訴他們,‘對啊我們就是在一起了,怎麽樣?’”
“可早戀的年紀,校規規定過。”而且,我們并沒有在一起。
“我是很想讓你跟我早戀,可你不是沒答應?”江連闕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笑意飛揚,眼底狡黠的光,明亮得快要溢出來,“做人嘛,要緊的是問心無愧,心裏沒有鬼,你怕什麽?”
“我……”秦顏懊惱地移開視線,沉默半晌,悶悶地小聲道,“……我問心有愧。”
江連闕一愣,心跳突然快起來。
等等,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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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再說一遍?”
秦顏不理他,埋着頭往前走。江連闕樂壞了,一路跑着追,“你別跑啊,你給我解釋一下呗,你說的那個問心有愧,跟我理解的那個,是同一個意思嗎?”
“是不是啊?”
“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嗨呀秦顏,你耳朵怎麽紅了?”
“你說你這,算不算栽在我手裏了……”
……
“你好煩啊!”
從超市到家,江連闕樂不可支,追着問了一路。
秦顏忍無可忍,一把把菜刀剁到他面前:“你有完沒完?”
笑眯眯的江公子從善如流,順手接過刀就幫她把排骨切了:“你老說自己反射弧長,我現在倒覺得,我的反應才是真的慢。正常情況下,哪個姑娘會跑到男生家裏去做飯啊,你說是不是?”
“……”
秦顏不說話,他又喜滋滋地自問自答:“除非這個姑娘看上了那個英俊無比美豔無雙上天入地找不到第二個的男生——對,就是我。”
秦顏:“……”
神他媽美豔無雙。
不過……
切開蓮藕,她又有些走神。
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在超市裏時對上他的眼,就下意識地想說那樣的話。
就像當時在籃球場一樣,有種奇怪的沖動,想告訴全世界,他是我的。
“我來吧。”見她要清洗西芹,江連闕接過來,自然而然道,“兩個人的話,效率多多少少,會高一點。”
水聲嘩嘩,珠玉般的水珠落到他手上,十指修長白皙。
少年像一小團會移動的火焰,身上的體溫一年四季向外發熱,秦顏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
像某一種後遺症,現在就連靠得太近,也會覺得……
臉頰發燙。
但手上切着香幹,她還是忍不住擡眼瞄他,語氣遲疑:“你……你能洗幹淨嗎?”
“哇,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江連闕低着頭笑,“這點兒事都幹不好,怎麽做上舉世無雙上天入地找不到第二個的男生啊?”
秦顏:“……”
你開心就好。
用蒸排骨的時間炒完兩道菜,灌了糯米的藕還沒有煮熟。
爐子上預訂的時間還剩二十多分鐘,江連闕瞄一眼,提建議:“正好趁着這個空檔,帶你看看我的房間吧。”
“你的房間,有什麽好看的?”
口嫌體正直,話是這樣講,但秦顏還是擦幹淨手,跟着他上了樓。
江連闕常住的這套房子,戶型和秦顏家那套一樣。高層裏的小複式,房頂高高在上,屋子裏盤着懸折而上的木頭樓梯,會客室和卧室上下分開兩層,居于鬧市,卻很清靜。
秦顏跟着他攀上木樓梯,見牆上挂着一排相片,不同顏色的相框裝裱着,相映成趣。她忍不住湊去過看,認出其中幾張,是江連闕小時候的合照:“這是你小時候嗎?好可愛。”
江連闕跟着停下腳步:“嗯。”
大多數時候他跟母親在一起,合影也甚少有父親出席。
“這是你媽媽嗎?”一連幾張,都見到同一個女人,似乎尤其喜愛旗袍,身段漂亮,眉眼溫和,像老電影裏軟聲說粵語的明星。
只是看來看去,神情間都籠着驅不散的憂郁。
“是。”江連闕難得地沉默了一下,無意識地跟着她重複,“我媽媽。”
秦顏由衷贊美:“她長得真好看。”
“你不是臉盲麽?”他笑了。
“我不是看不清人臉,是記不住……”秦顏想了想,“或者說,很容易把人跟人的長相混起來,尤其是……唔,兄弟姐妹啊,那種有血緣關系的人,長得本來就像,又年齡相仿。”
“比如說……咦,旁邊這個是誰?”最後一張照片上沒有江連闕,秦顏有些意外。
他的母親看起來十分年輕,臉上帶着輕松閑适的笑,與另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站在一起,歲月芳華,風光無限。
似乎是最好的年華。
“容塔。”江連闕說,“那是我母親結婚前的照片,但留下來的不多……也只有這一張。”
秦顏一愣:“容塔,是二十年前,那個‘D&B’的首獎得主?”
難怪她覺得眼熟,以前池素給她上提琴課,提到過這個人。
“嗯,年輕的時候,是我媽媽的好朋友。”
江連闕引她往上走,秦顏真正站到二樓,卻有些驚訝:“這邊的房子,你是一個人在住嗎?”
二層空得過分,他的卧室在主卧,多餘的屋子辟出一間做書房,一間做客房,一間堆雜物,還有一間設計成了小型的家庭影院。
一眼看過去……
空虛寂寞冷,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對啊。”江連闕不甚在意,走在前面,帶她去書房,“我爸回家也是回老宅,那棟房子建在半山腰,現在沒人住。”
比這套更沒有人氣。
秦顏點點頭,不再提父母的事。
他的書房是次卧改建,比一般的書房大上一號,書桌放在一角,遙遙對着另一頭落地窗下的鋼琴,背後放着盤踞了一面牆的書櫃,白色的格子嵌在牆上,将他的筆記和小說分隔開。最上面的一格,放着一排獎杯。
秦顏的目光在屋內轉一圈,立刻被金光閃閃的獎杯吸引了過去,她仰着頭問:“這都是你以前得的獎嗎?”
“嗯。”
國家級和省級的鋼琴獎,中學時的奧數獎,還有去年生物競賽的獎……
秦顏由衷贊嘆:“你好厲害。”
江連闕有些不好意思,低咳一聲:“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我給你看點兒別的。”
他引她到窗前,拉開輕如蟬翼的白色窗簾。
夜色深沉如墨,陰天不見星光,但市中心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燈光如流水。遠山沉寂,街道上燈火遙遙。
更重要的是……
秦顏驚奇地探出頭:“那是我家嗎?”
這間房間的角度斜斜的,對着秦顏家的客廳。這個角度望過去,雖然看不清客廳裏的具體陳設,卻能清晰地分辨出窗簾的顏色,以及室內有沒有亮燈。
這樣看,空中的直線距離,真的沒多遠。
“對啊,沒有良心的地産商為了多蓋兩棟樓,壓縮了樓跟樓之間的距離。”江連闕抱着手,一點兒也不覺得這麽說自家爸爸,有什麽不對,“所以你不知道吧?前段時間我特納悶,怎麽不管我熬夜到幾點,那家客廳都開着燈。”
也是因為這樣,那天威風堂堂誤食巧克力,他才能在沒問過門牌號的情況下,也精準地找到她家。
秦顏臉上一熱,他又迅速補充道:“我現在想通了,你肯定是在陪我熬夜。”
秦顏:“……”
不,你想得太多了。
“但是,說正經的,小朋友。”落地窗下燈火連成線,他轉過來,認真地望着她,眼裏有明亮的光在流動,“為什麽要睡在客廳裏?入夜之後一整棟樓黑燈瞎火,只有你家的亮燈一亮一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另類炫富,就你家電費多。”
“因為……”秦顏臉上發燙,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總覺得睡在客廳裏,比卧室少一道門,會更機警一點。萬一出了事,能更快地醒過來,不至于悄然無聲,就默默死在家裏。”
“……”
“而且,我當時的想法其實是……”她頓了頓,難為情道,“萬一有壞人半夜來敲我家的門,我亮着燈,就可以現場播放那種爸爸打兒子的BGM……然後把壞人們吓跑。”
江連闕失笑:“壞人并不會因為爸爸半夜三更不睡覺,在家裏打兒子……就被吓跑吧?”
“因為……因為我覺得,”秦顏難得地局促起來,“兒子半夜被打已經很慘了啊!他們……他們總不能再破門而……”
“辛苦了。”
她話沒說完,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秦顏手足無措,腦子裏一片空白。
少年的心跳落到耳邊,身上的氣息平穩而沉靜,讓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仿佛餘生都不想再離開。
她屏住呼吸,睜大眼。
“我們果然還是不一樣。”江連闕把她按在懷裏,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女孩子一個人住,比男生獨居,要麻煩多了。”
他慢慢收緊懷抱,“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太孤獨,可跟我比起來,你也太沒有安全感了。”
少年的氣息鋪天蓋地,秦顏已經停止了思考。
她趴在他懷裏,緩慢地眨眼睛。
“十七歲仍然是可以依靠大人的年紀,所以偶爾,也要學着依靠一下別人。”他笑着嘆息,慢慢道,“說來好笑……這話是我叔叔以前對我說的,我那時候不屑一顧,覺得自己也是個大人了……可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把這句話,說給別人聽。”
在這種時候,才體會到,叔叔想要保護自己的心。
大概是因為自己也……有了想保護的人。
背後高樓聳立,黑夜被燈光映照成白晝。風聲緩緩,不知道過了多久。
好像只是一個瞬間,也好像一整個世紀。
秦顏陡然回神,紅着臉從他懷裏鑽出來:“我……”
一個字打破魔咒,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可她的話語在空氣中停留許久,也沒有接下去。
“我……”漲紅一張臉,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局促的樣子。
她好像從來平靜,從來波瀾不驚,沒想到一個擁抱,就全破功了。
女生眼睛發亮,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讓他想起早年跟朋友外出野營,在清晨林間無意撞見的那頭小鹿。
驚慌失措,眼底濕潤,周身有灼灼的光華。
如同美而不自知的人,總能引人向她而去,仿佛終有一日萬人空巷,衆人追捧,追逐她如追逐一個世紀的秘密。
他将聲音放緩,低聲笑道:“你不要急。”
“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吧,先前答應過的。”
江連闕引她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走向一旁的鋼琴,坐下來。
夜色清寂,風從窗外過。
從他按下第一個鍵,她情不自禁,跟着屏住呼吸。
李斯特的《愛之夢》。
第一段溫柔平靜,猶如美麗的幻境。輕吟淺唱,情意綿綿。
秦顏腦子一空,眼中熱意跟着上湧。
——請問,你聾嗎?
——天吶你是從哪裏跑過來的……你竟然翻牆進我家院子!你別過來我要報警!
——咦,你也是一個人住嗎?
——喂,你吃我的東西,還一直裝高冷不跟我說話,不覺得很過分嗎?
……
從濱川市到明裏市,從明裏市到B市。
兩個人的鋼琴曲,哪怕是再接近的風格,都會有細微的差別。
難怪那晚的“樂正謙”只字不發,難怪那個晚上,他的琴聲既熟悉又陌生……她從來沒有認錯過人,她的耳朵沒有騙過她。
樂曲進入中段,情緒起伏力度增強,難以抑制的熱情爆發,內心獨白變成大膽的傾訴。
像弗萊利格拉特的題詩,愛吧,能愛多久,願意愛多久就愛多久吧,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時刻快要來到了,保持熾烈,保持眷戀,只要還有一顆心對你回報溫暖——
李斯特的愛情總是如願以償。
尾聲重複主題,夢幻的境地裏,餘音未盡,戀戀不舍。
可是從樂曲回到現實,雲端跌回人間,舊的問題仍然待解決。
秦顏捂住眼睛,腦子裏一片混亂,掌心漸漸生出熱意。
一曲完畢,江連闕施施然起身,含笑走向她。
……發現小姑娘情緒不太對。
他微怔,旋即慌了:“你,你怎麽了?”
怎麽聽首曲子,能這麽難過?
秦顏深呼吸,良久,紅着眼眶擡起頭,說:“江連闕……我是不是,幹脆現在就離開你,會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 鍋裏的糖藕:嘤嘤嘤。
秦顏:是不是,現在離開比較好?
江公子:不是,應該趁機 好好造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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