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番外篇之一

殊冥殿。

殷茵看着魅眼無神的大魔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乖巧地坐在床邊，顆顆晶瑩飽滿的金豆子簌簌地往下掉，偏生殷姑娘一點兒的聲音都沒有發出，異常安靜。

“夫人，主子只是暫時性失明了，不會有其他大礙的，請您放心。”原赦看着殷茵滿臉的淚痕，實在是不忍心地說道。

殷茵一聽，擡起撲閃閃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了他一眼，然後金豆子跟不要錢似的一串串地往下掉，哭得更傷心了。

原赦：“……”

本來事先都計劃好了，顏浔會帶着殷茵去斷崖邊祭拜伊殊，順便給她報仇，因為《安南國策》上面還記錄了一個人的存在——明竭，靈族的叛徒。

當初是因為他，伊殊才和風穆有了第一次的邂逅，即使是風穆單方面地喜歡。

而後，也是因為他，伊殊才和風穆有了進一步的接觸，願意和風穆達成合作，助他一臂之力，奪得江山。

哪知曉，當初明竭不過是觊觎伊殊特殊的本領，催眠的效果在他們看來就是攝魂術，一種可以借由情緒來控制別人思維的方式。

所以，後來風穆出爾反爾，一定要伊殊答應嫁給他方才放過靈族，而以伊殊的性子，即使百般不願，最後也會為了族人妥協。

最後，就是明竭回去告訴靈族衆人，他們的族長被抓，要帶領他們闖進宮中去救族長，而所謂的捷徑，卻是将他們帶向了安南埋伏西林國的陷阱裏……

顏浔後來的勢力遍布整個大陸，就是為了探查當初某些事情的真相，竟然查到了西林的太史令會攝魂術，在宮中頗得皇帝賞識，也因此排除了很多異己，得罪了不少人。

當派人去弄到了他的畫像之後，顏浔當場就毀了那張畫像，這個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來，當初他還年少，那個對姑姑示好，被拒絕了然後笑容森冷的人。

幾乎不用再查，他就肯定了這人絕對和靈族被滅族的事情脫不了幹系。

準備好了一切之後，顏浔便在伊殊忌日當天，在她縱身而下的懸崖邊計劃了這次的複仇，他讓人放出消息給明竭，說是靈族唯一的後人在伊殊忌日當天會去祭拜。

無論明竭相不相信，他都會去，這樣的傳言，他不會覺得是無中生有，要麽是有人知道了當年的事情，要麽是有人想用靈族後人這個名頭來對他造成威脅，要麽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不論是哪種可能性，他都會杜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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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通過這樣的方式埋伏并除掉，一來是告慰伊殊的在天之靈，二來也算是想讓殷茵自己為母親報仇……

顏浔計劃好了一切，包括帶着殷茵縱海這一條路，顏浔都想到了，只是低估了敵人催眠的能力，連他自己都沒有差點沒有抗住。

還好，他早就在崖底安排了人，也還好，那些人都葬身崖上，明竭更是屍骨無存。

唯一的錯漏，就是此時的情況，殷茵好不容易将顏浔帶出了海面，而顏浔掉入海中後眼底出血造成了暫時性失明。

面對着漆黑一片的世界，顏浔真的有些不習慣，一個嚣張至極的人忽然變成了瞎子，這人還怎麽能猖狂得起來。

“夫人不用擔心，主子這樣的情況只是暫時性的。”晴幽雨為顏浔的眼睛蒙上最後一層紗布後，說道。

“嗯。”殷茵傻愣愣地看着顏浔，發出一個單音節詞。

“真的不會有事，憑主子的恢複能力，只要這段時間過去就好了。”晴幽雨倒是不擔心，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挺有把握的。

殷茵像是沒聽到一樣，條件反射般回了個：“哦。”

“夫人這麽擔心爺啊。”顏浔調笑着說道。

“嗯。”殷茵癟了癟小嘴，感覺到自己嗓子已經啞澀，怕自己在顏浔面前又哭，沒留下一句話，直接沖了出去。

聽到一陣風聲從耳邊劃過，顏浔轉過頭，望着殷茵的方向，輕嘆了一聲：“這笨蛋，裝得真差，哭得爺心肝兒都疼了。”

淡淡地搖了搖頭，盡管心上一陣暖流。

右手食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爺的眼睛究竟什麽時候能好。”

晴幽雨沒有猶豫，直接回道：“主子要是恢複得好，幾天便罷，最遲不過一月。”

“下去吧。”顏浔知道了之後，情緒沒有什麽波動，就這破事他還承受得起。

晴幽雨斂下眸子，直接道了聲：“屬下告退。”

原赦看着晴幽雨離去的背影，微微蹙眉，“主子。”

“爺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有些事情別人幫不了她。”顏浔自然知道晴幽雨和風淩謙之間的事情，但是事情已經發生，只能靠她自己度過這個關。

原赦微微颔首：“是。”

在殊冥殿中，顏浔失明之後，就出現了這一奇觀。

夫人整天往廚房裏跑，每次都熬一些大補的湯藥，什麽墨魚，大棗，白芍，黨參，幾乎堆得滿滿的一廚房。

而主子則是和夫人躲貓貓一樣，每次湯炖好了都找不到人。

“顏浔，來，我炖好了，你多喝點兒。”殷茵将自己做好的十全大補湯推到顏浔的面前，杏眸滿是星星地看着他。

而剛好才躲到書房裏間的顏浔：“……”

他擡手無奈地按了按眉心，然後“看”着殷茵，“夫人，你這麽辛苦，爺真的于心不忍，以後這樣的事，你還是讓下人去做吧。”

“不行。”殷茵果斷拒絕，“幽雨姐姐說要好好照顧你，你的眼睛才能恢複得更快，而且這都過了好幾天了，怎麽還是沒有成效。”

“那說明夫人的辦法可能不管用。”顏浔用商量的語氣，輕笑着勸道。

殷茵看了看補湯，然後瞅了眼顏浔，似有所思，最後點了點頭：“應該是我放得還不夠多。”

顏浔右手扶額，他這是白說了，真不知道這小家夥為何突然對做補湯這麽執着。

“夫人，您讓奴婢買的當歸已經都放廚房了。”子杏找到殷茵，禀報道。

“你們買了多少？挑的是好的嗎？”殷茵偏過頭問道。

沒等子杏回話，顏浔整張臉就嚴肅了些，“她們這些人做事總毛手毛腳。”

原本興高采烈的子杏有些委屈地低下了頭。

殷茵站起來，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走吧，我跟你去看看，不行就重選嘛，沒什麽大不了的。”

剛走了幾步，殷茵忽然回過頭來，瞪着眼睛上還纏着紗布的人，“一定要喝完，不準浪費，原赦你盯着你家主子喝完啊，一滴都不許剩下。”

“夫人放心。”原赦點了點頭，看着渾身散發着郁悶氣息的某人，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殷茵走後，顏浔直接指了指面前的碗，頭疼地說道：“拿去倒了。”

“可是夫人讓屬下看着你喝完。”原赦冷着臉說道，但是眼底的笑意明顯。

顏浔眉梢微揚，嘴角的弧度深了幾分，“膽子挺大啊，你究竟聽誰的？”

原赦靜默了一下，随後不鹹不淡地說：“看情況。”畢竟得罪夫人肯定比得罪主子可怕。

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白，原赦又解釋道：“夫人這麽做也是為主子的身體着想。”

“啧，爺的夫人是好。”顏浔話鋒忽而一轉，意味深長地說道，“那不如爺給原護法也找個可心人兒照顧着，嗯？”

上揚的語氣充斥着滿滿的威脅氣息，原赦聽了額角青筋直突突，上前一把将桌上的碗端走。

聽着漸遠的腳步聲，顏浔松了一口氣，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個招一勞永逸才好。

晚上，顏浔在和殷茵蓋着被子純聊天的時候，一把将正說得起興的某人扯進了懷中。

輕輕在殷茵耳邊說道：“夫人，你知道你所做的湯還有其他功效嗎？”

殷茵雙手抵着他，然後呆萌地看着還看不見的某人，“什麽？”

“呵……”顏浔就算是看不見，也知道殷茵的習慣和反應，直接邪肆一笑，将某只的小爪子捏在手心，然後親昵的語氣中帶着無盡地纏綿，“等下爺就讓你徹底了解一下這藥膳的具體功效。”

“我不。”殷茵光是看着顏浔那不懷好意的模樣，就知道他腦子一定在想什麽污污的事情，趕緊避了避，“啊哈哈，我不是嫌棄你啊，只是你現在……”

後面的話不說顏浔也知道她的意思，薄唇輕抿。

“小看爺？”

“不敢不敢。”

“無妨，爺被小看就小看吧……不過夫人，你小看了你炖的湯，知道這種東西男人連補四天會有什麽後果嗎？”

“不想知道。”某女已經開始哭喪着臉。

“可是爺想讓夫人知道。”某男一臉正經。

“……”

這一晚發生的事情，讓殷大美人實在是記憶深刻，從而在翌日中午才爬起來的某人，悄悄拉着晴幽雨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有些尴尬地問她，能不能換種方法幫顏浔治眼睛。

當不再喝那些亂七八糟的藥膳，顏大殿主即使眼睛看不見，日子也過得相當有滋有味。

天天美人伺候在側，想抱就抱，想親就示弱讨夫人的香吻，好不快哉！

直到……

“主子，夫人去了書房，應該在找什麽東西。”原赦對着此時夫人不在側，滿是哀怨的人說道。

顏浔原本唇角上揚等候着美人佳音的好心情頓時感覺被澆了一盆冷水。

然後直接飛身出去，往書房的方向。

原赦眸中閃過深思，也快速跟了上去。

因為長時間都為着失明的事情困擾，顏浔對其他的事情沒有多加防範，此時看着殷茵已經将他放在暗格中的盒子打開。

本來預上前阻止的動作忽的就頓住了，薄唇抿成了直線，沒有說話，亦沒有再上前，靜靜地站在外面，看着殷茵翻過一頁再一頁。

他知道殷茵去找這本書的目的，可是正因為太清楚，才覺得心仿佛被人撕碎了，散了一地。

原赦在一旁看着顏浔的反應，欲言又止。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嬌弱中帶着委屈的呼喚響起。

“顏浔……”殷茵擡起頭，像是鹿眸一般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外面的男人。

顏浔走近，将自己眼睛上的紗布一扯，随手扔了，露出原本那雙桃花眼，邪魅中帶着憐惜，狂傲中多了柔和，垂眸看着殷茵。

其實他的眼睛在幾天前就已經好了，只是他貪戀這樣的溫暖，舍不得讓眼睛“重見光明”。

“你的眼睛……”殷茵愣愣地看着他。

“已經好了。”顏浔說道。

殷茵心中微動，該高興的，但看了看手中的書，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裏面的靈族族長是我的媽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殷茵看了裏面的內容，知道了她是從現代來的，更遑論“伊殊”，這個刻進了她生命的名字。

“嗯。”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怕你承受不了。”顏浔實話實話，畢竟這裏有上萬人的生命，這樣一份感情實在是太沉重了，而且姑姑已經去世了，他本想等個合适的時機再說的。

“那你多說一些給我聽好不好？”殷茵乞求地看着顏浔。

“好。”這種時候，顏浔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顏浔幹脆抱着殷茵坐在地上，把從他記事起，到最後所了解的情況都告訴了殷茵，倆人都沒有吃飯，一直聊了幾個時辰方才停歇。

“夫人知道嗎？姑姑曾經可是在我小時候，笑着對我說‘要是我女兒也在就好了，長大了就可以給浔兒當媳婦’。”顏浔說了很久，看到殷茵的心情平複了下來，便調笑着說道。

殷茵盯着他，秀眉微蹙，“我和媽媽長得很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媳……是你姑姑的女兒了？”

顏浔聽到殷茵的話，眉宇多添了幾分喜悅，“嗯。”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們很像，而且有一種感覺，冥冥之中存在某種關聯，後來殷茵的背景跟當初姑姑的幾乎一樣，都是無從查起，而且最重要的，是催眠術。

讓他更加肯定了殷茵的身份。

“夫人，告訴爺，你如今還想回去嗎？”顏浔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即使發現自己比想象得還要緊張。

誰知，殷茵只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眉眼輕輕上挑，“我媽媽不是把我都許給你了？”

“嗯，而且你已經是爺的人了，姑姑知道了想必會很欣慰。”顏浔感覺自己瞬間春回大地，一臉笑意地說道，只有手中那還存在的汗似乎見證過男人剛剛到底是有多緊張。

殷茵聽出了男人話語中的深意，笑罵了一聲：“混蛋。”

“呵……你是混蛋他夫人。”

“……”得意忘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