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溫薄扛着一袋石灰上樓,二樓不高,還沒覺得累,已經到了家門口,溫淺拿鑰匙開門,溫薄進屋,放下石灰袋子,蹭了一身的石灰,溫淺趕緊用手給他拍打身上的白灰,猶自不太相信地問:“你到底會不會刷牆?”
“你放心交給我,我刷不好,頂多不要工錢。”溫薄笑嘻嘻地說,“刷不好我還給你工錢,給你兩腳錢。”
溫薄白天上班,私企管理嚴,兩人當晚開始動手刷牆,其實溫薄不會刷石灰,剛才買石灰時,他跟賣家的老板問了半天,老板為了推銷貨物,耐心地告訴他刷石灰的步驟,他都記在腦子裏。
溫淺在屋裏和涼臺找了半天,找到一個破盆,倒入石灰,加水攪拌,溫薄拿着細紗網過濾,過濾成細末,然後兌水調成漿,為了防止刷牆時石灰濺在頭上,溫淺找了兩張舊報紙,折了兩個紙帽子,一人一頂戴在頭上,兩人互相看看,挺滑稽,溫薄看着她說,“我怎麽覺得你折的這個帽子戴上像酒店廚師。”
“能看出是帽子就不錯了,差點讓你直接頂着報紙幹活。”
溫薄拿刷子把整個屋裏和廳裏刷了一遍,溫淺躍躍欲試,“你歇一會,我刷第二遍。”
溫薄是個書生,沒幹過體力活,小白臉都累紅了,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歇着,溫淺手腳麻利,一會屋裏刷了一半,停下,問;“怎麽樣?無師自通。”
溫薄坐在那裏看着,由衷地說,“刷得沒我好!”
溫淺打趣他,“我就欣賞我自己。”
溫薄閑着看她刷,溫淺手不閑着,嘴裏問:“你工作怎麽樣?做得開不開心?”
“挺好的,要說開心,壓力太大,等以後熟悉業務能好一些。”
“世拓集團是寒城首屈一指的企業,你好好努力,争取升職加薪,你姐我也能借光。”溫淺倏忽又想起簡帛硯,她收拾好房子搬出酒店,寒城這麽大,他和她以後很難碰到面,徒然心裏有一絲留戀和不舍。
“沈氏要注資,我們集團日後發展前景會更好,聽說簡總跟沈家的獨生女要訂婚,以後兩家成一家,沈家財力雄厚,簡總人財兩得。”
溫淺心想,原來他要訂婚了,難怪他不來找她。
溫淺刷完第二遍,溫薄休息好,替換溫淺接着刷第三遍,秋季,天氣溫和,這幾天沒下雨,空氣幹燥,兩人走時,溫淺打開窗,晾曬新粉刷的屋子。
兩人光顧忙,忘了吃晚飯,溫淺開始還想吃晚飯的事,一會就忘了,溫淺看一下表,九點多了,“溫薄,對不起,忘了你下班沒吃飯。”
“沒事,我一點不餓。”
兩人鎖了門出來,走到樓下,溫淺看見自己中午吃飯哪家小飯館還亮着燈,“我請你去新開哪家飯館,她家的面很好吃,還有米飯套餐。”
兩人走進飯館,過了飯點,屋裏就有一個桌客人,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走過來,認識溫淺,還記得溫淺中午來過,笑着熱情打招呼,“姑娘來了,吃面還是吃米飯?還有水餃。”
溫淺問溫薄,“你吃什麽?”
溫薄看了一下菜單,“我吃水餃。”
“吃什麽餡水餃?”老板娘問,“有牛肉餡、芹菜陷、雞蛋韭菜餡,鲅魚韭菜餡,溫薄看眼菜單,“我來一盤雞蛋韭菜餡。”
溫淺掃一眼牆上美食圖片,随口說;“我吃鲅魚韭菜餡。”說完,連自己都覺得驚訝,下意識地要了他喜歡吃的口味,溫薄看着她說;“你不是喜歡吃雞蛋韭菜餡餃子?”
“那是小時候,現在口味變了。”溫淺微微覺得不自然。
不過,這家的餃子非常好吃,剛開業,碗盤都是新的,幹淨衛生。
吃完飯,溫淺坐溫薄那輛小黃轎車,溫薄送她回去,溫薄問;“你到底住哪家酒店。”
“皇庭酒店。”
溫淺覺得車子突然頓了一下,溫薄敏感地猜出點什麽,溫淺不知是解釋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過兩天房子晾幹,我就搬過來。”
車子上道,總算平穩正常了,溫薄沒再接着問下去,溫淺似乎松了一口氣,跟簡帛硯的關系,解釋不清楚,本來她和簡帛硯不清不楚,關系暗昧。
兩人一時都不知想什麽,都沒說話,溫薄的手機響了,溫薄接電話,溫淺坐在他旁邊,不想聽,裏面的說話還是全聽見了,電話是她小嬸打來的,“小薄,你說下班幫人幹點活,怎麽還不回來,你幫誰幹活?”
溫薄頓了一下,“小淺租個房子,我幫她收拾收拾。”
電話那頭聲音徒然大了,“小薄,你在家媽什麽活不讓你幹,怎麽跑去給別人幹活?小淺收拾房子,有力氣活,可以雇力工,就會巧使喚人……”
溫薄瞄一眼身邊溫淺,“媽你別說了,我還有事。”溫薄不等他媽繼續說,挂斷電話,看着溫淺歉意地說:“我媽她就那個脾氣,你別介意。”
溫淺聳聳肩,“我知道,我沒生氣。”
車已到了皇庭酒店門前,溫淺下車前,溫薄問了一句,“你住幾層?”
“最高一層。”溫淺關上車門,溫薄擡頭看一眼最高一層,眩暈。
溫淺走出電梯,看了一下表,十點半,她經過簡帛硯住的房間門口,朝他房間門看了一眼,心念一動,他能不能在屋裏,溫淺停住腳步,站在他門前,猶豫舉起手,剛想敲門,手頓住,停在半空,卷縮放下,她搬走時他不在,省卻兩個人見面尴尬。
溫淺過兩天看房子,牆壁已經幹了,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把地板、廚房和衛生間清潔幹淨,衛生間有個熱水器,容量小,一個人洗澡夠用了,溫淺打掃衛生弄得頭發落了灰塵,清潔完衛生間消了毒,順便洗個澡,把衛生間又用清水刷了一遍。
房子經過溫淺不懈努力,煥然一新,窗明幾淨,溫淺盤算,買塊窗簾挂上,原來租住房屋廚具都留下給她媽用,廚房用具,要重新添置。
她拿出個小本,把要買的東西寫到本上,準備有時間去買,寫完最後一筆,想想沒什麽需要了,合上本子。
包裏的手機響了,溫淺拿出手機,一看是她媽的電話,“淺淺,你回家一趟有點事。”
溫淺聽她媽聲音平和,沒有驚慌失措,放下心,“媽,那天有時間我回家。”
“淺淺,你現在回來,有要緊事。”
今天是周六,休息,她這幾天沒回酒店住,新買了一張床,天晚收拾累了,就在這裏将就一晚,房子收拾幹淨了,沒什麽活可幹,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買東西時間來不及,還是周日用一整天的時間,一次性購置,于是答應她媽,“我現在回去。”
溫淺新租的房子離她媽家住的房子很近,步行七八分鐘,溫淺拿鑰匙開門,門被推開瞬間,聽見屋裏她小嬸的聲音,“我們家小薄,在世拓集團工作幹得很好,老板很欣賞他,等過三年五載,有升職的機會……”
聽見開門聲,她嬸坐在屋裏抻着脖子朝走廊看,“小淺回來了?”
溫淺換拖鞋進屋,“嬸來了。”
季淑雲正在跟她嬸說話,“淺淺,你嬸特意跑一趟,給你介紹個對象。”
相親,古老的男女相識的方式,溫淺不喜歡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見面場面很尴尬,婉轉拒絕,“謝謝嬸,我現在不想找對象。”
她嬸一聽,警惕性提到一定高度,頗為緊張,“小淺,你不想找對象,是有人了?還是你有相中的人?”
溫淺心裏發笑,她嬸突然來給她介紹對象,她挺意外,不可能出于關心她,原來她猜想的沒錯,怕她跟溫薄兩個人偷偷好上。
季淑雲不好拂了她嬸一番好意,又想女兒二十四了,被家拖累,也該找個男朋友,談兩年結婚,幫她嬸說,“淺淺,你看你嬸子為你婚事張羅操心,你去看看,相中就處處看,相不中以後有合适的你嬸幫忙再介紹。”
“淺淺,你跟嬸說實話,是不是有對象了?是嬸認識的人不?”
她嬸懷疑的眼光令溫淺很不舒服,她笑了下,“嬸熟悉的人我都看不上,既然嬸好心給我介紹對象,那我就去看看。”
她嬸轉憂為喜,“淺淺,嬸保證這個男孩子你能相中,他家裏條件好,本人是醫生,現今醫生這個職業多吃香。”
雙方約周日晚五點,在寒城比較有名的紅樽西餐廳見面,她嬸滿意地走了。
季淑雲問;“淺淺,你在家吃?”
出去吃,還得花錢,溫淺答應一聲,“媽,我在家吃。”走到廚房幫她媽摘菜,母女倆一邊做飯一邊閑聊,季淑雲看女兒在家裏吃飯,特意加了兩個肉菜。
“媽,我爸呢?”
“你爸別人請他喝酒,說今晚不回來吃了。”
“媽你晚上還去接小強嗎?”
“媽不去了,小強嫌我丢人,不讓我去接,他這陣子不去網吧,我就放心了。”季淑雲從冰箱裏拿出一塊凍肉緩解,“淺淺,聽你嬸說你租的房子小薄幫你收拾?小薄從小嬌生慣養的,累壞了,你嬸心疼,你知道你嬸拿小薄當眼珠似的寶貝。”
“媽,知道了。”
“搞衛生媽在家沒事,媽幫你幹。”
“不用,媽,收拾幹淨了。”
吃完飯,溫淺回到新租的房子。
周日,溫淺吃完早飯,拿着紙單,置辦東西,日常用品在附近超市買,一上午跑了幾趟超市,把零碎東西買全,剩下小家電,電飯煲、電磁爐,她準備去市中心的家電商場買。
中午又去哪家餐館吃了餃子,鲅魚韭菜餡的餃子,她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點這種餡的餃子,就覺得吃着親切溫暖有家的感覺。
本市大型家電商場位于市中心商業街,溫淺乘公交車坐七八站地,下車又走了半站地,才到家電商場,這附近有三家家電商場,貨比三家,她選出一款多功能高壓鍋,可以煮飯,煮粥等,又買了品牌電磁爐。
小家電不給送貨,小家電東西不大,包裝箱子不小,溫淺提着兩樣小家用電器走出商場大門,一出門,看外面天下起雨,她進商場時,天空陰雲密布,這一會功夫,雨勢很急,溫淺提着兩個紙箱子站在商場門口的屋檐下,一場中雨,始終一個頻率下着,沒有停歇的意思。
溫淺沒帶雨傘,商店裏提供方便雨傘,但溫淺提着兩個小家電包裝紙箱,跑到車站,實在不方便,她站在門口想攔車,經過的計程車由于天下雨,打的人多,都滿員了。
這雨看樣子下到天黑也不能停,這段路不好打車。
溫淺正犯愁,這時,一輛轎車停在道邊,車窗玻璃落下,裏面一個熟悉低醇的聲音,“上來。”
溫淺提着紙箱子開了後座的車門,把東西放在後座,然後自己坐上副駕駛位置。
“你去哪裏?”
相親定在五點鐘,現在已經四點多了,溫淺如果回家一趟肯定遲到了,她頓了下,“紅樽西餐廳。”
“有約?”
“相親。”
簡帛硯聞言側頭盯着她看了一會,又看一眼她放在後座的紙箱子,溫淺解釋,“買的廚具,房子收拾好了,這兩天我就要搬過去了。”
簡帛硯的手緊握方向盤,“你随時可以回酒店住,你住過的房間不會再有別人用。”
溫淺笑了,“我以後就不擔心無處容身。”簡帛硯一句客氣話,她何必認真,搬走了,她不可能再回來了。
簡帛硯從內視鏡裏看着她,明明聽着挺心酸,可她的笑容就像一束陽光沖破烏雲,照進人心裏。
雨一直下着,車子停在紅樽西餐廳門口,溫淺探身從後座上取了紙箱子,說了聲,“謝謝!”
推開車門,下車跑了兩步到餐廳廊檐下,回頭朝車裏的簡帛硯揮揮手,然後提着箱子進了餐廳。
溫淺到時差十五分鐘五點,她一進門,就聽見她嬸的招呼她,“小淺,這裏。”
靠窗子一桌,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她嬸,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大概就是今天她相親的對象。
溫淺走過去,她嬸熱情地對對面的男人說:“這是我侄女,叫溫淺。”
“你好!”男人站起來,溫淺跟他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這男人的手掌軟軟的,從手就能判斷出不是從事體力工作,溫淺想起她嬸說過他是個醫生,溫淺坐在她嬸的一側。
男人戴着一副眼鏡,挺斯文,一副認真的表情看着她,“溫淺,那個淺字?”
“淺薄的淺。”溫淺不知道為何腦子裏跳出這個詞。
“好,這個字好,也是輕淺的淺。”男人自我介紹,“我叫蔣乾。”
“蔣幹?”溫淺忍不住笑了,心想,還有人起這個名字。
蔣醫生好脾氣地解釋,“溫小姐以為是三國裏的那個蔣幹。”他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個乾字。
溫淺看他認真模樣,抿嘴,側過頭,臉朝窗外,笑容從唇角慢慢斂去,窗外,熟悉的黑色保時捷還停在那裏,下雨天暗,看不清楚裏面的人。
她片刻失神,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她嬸和那個蔣醫生說什麽,她一句也聽不見了。
許久,她忍不住朝窗外看,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停車的地方空了,她目光在窗外搜尋,沒有熟悉的車影子,溫淺心裏徒然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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