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漸入佳境中

幹着急有什麽用,周煄只能在心裏祈禱,但想着以“毀滅世界”為願望的周俦,心裏就不住的打鼓。

宮學的日子不緊不慢,打交道的就是幾位年幼的皇叔和各家叔伯的兒子,都是龍子皇孫,沒有誰比誰尊貴的說法,都按照輩分來論資排輩的。裏面有長輩有弟弟,周煄夾在中間,也算混得開。宮學只是個大概稱呼,裏面分成了很多教室,周煄原來是和剛進學的堂弟們一起讀的,昨日随堂小測驗,估摸着成績夠了,已經被分到了中級班裏,這個班裏的人年紀和周煄都差不多,有十九皇子、二十一皇子和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的兒子。

取得了這樣明顯的進步,周煄得去和皇爺爺報喜啊。

“下學了,走吧。”說話的是周烨,這是大皇子的嫡長子,他在皇孫中最是年長,平日裏都要擔負起“兄長”的責任。

其他幾位堂兄聽了,如常應答。

“烨哥,你先走吧。”周煄腼腆一笑,“我今天剛升進了咱們班,也算是個小進步,心裏高興呢。大伯說不要辜負皇爺爺的期望,我有了進步,總覺得該禀告皇爺爺一聲,讓他也高興高興呢。”

周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周煄想做,他沒有攔的理由,只得點頭了。

看着周煄興高采烈的背影,周燦湊過去小聲道:“這上趕着的勁兒,規矩學哪兒去了!”這丢臉的谄媚态度,不過是升到了本該在的班級,還要去報喜,臉皮得多厚,不知道還以為是中狀元了呢!

“關咱們什麽事兒,走吧。”周烨十分謹慎,在宮裏也不口吐惡言,只是看周燦讪讪的,小聲道:“等他碰一鼻子灰就知道了。”配以輕蔑的眼神,周燦自然心領神會。

周煄在宮裏混了小半月,自然是打聽清楚才行動的,這幾天朝上沒有發生大事,後宮也平靜如湖。

周煄到的時候剛巧碰到太子從東宮過來,“太子二伯。”周煄行禮道。

“太子就太子,二伯就二伯,誰是你太子二伯啊!”太子殿下調笑道。

“二伯,您來得挺早的啊。”太子示好,周煄順着杆子爬,笑着問好。現在太子也管着一部分國事,是在東宮處理完才回來觐見彙報的。

“你也不晚啊,怎麽跑這兒來了。”

“小侄都在門口轉半天了,想求見皇爺爺又怕唐突。”周煄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

“什麽事兒?”

“來報喜啊!”周煄理所當然道。

“什麽喜事?”什麽喜事需要周煄來報,太子殿下自己卻不知道的呢?太子在心裏把朝政後宮各地祥瑞都想了一遍,沒什麽新鮮的啊。

“嘿嘿,現在說了就沒意思了,煩請二伯幫我提一句,若是皇爺爺有空見我,聽二遍二伯也沒新鮮感;若是皇爺爺忙,我就在外面等着,親口給二伯報喜。”

“喲,還指使上爺了。等着吧!”太子殿下挑眉。

太子觐見陛下是不需要通報的,內侍高聲唱喏的同時,太子已經大步進了內殿。

“來了,坐。”皇帝擡頭指了指,大總管立刻親自給太子上茶。

“今天也有些晚,有什麽事耽擱了嗎?”皇帝問的是國事。

“可不是呢,父皇慧眼如炬。在門口遇見老五家的老三,說是要給父皇報喜呢!那孩子還是父皇親自降旨進的宮學呢,是個有趣人兒,在門口多聊了幾句。”太子轉移話題道。

皇帝不動聲色的笑道:“那個小家夥兒啊,且叫進來吧。”既然太子不願說,他這個做父皇的也就當做不知道了。

小內侍趕緊來通知周煄,周煄整理一下衣服進去,拜倒道:“周煄給皇爺爺請安,皇爺爺萬福。”

周煄一時禿嚕差點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戲文給叫出來了,這時候陛下可沒有“萬歲”的別稱。

“起來吧,太子說你要報喜,什麽喜事兒啊?”

“啊,皇爺爺是這個。”周煄從懷裏取出自己昨天發下來的作業,呈了上去。

“這不是你的課業嗎?”皇帝奇怪道。

“是啊,皇爺爺您再仔細瞧瞧。”周煄眼含期盼得暗示道。

還有什麽玄機?皇帝又再瞧了一遍,沒什麽啊?

周煄看皇帝沒瞧出來,興奮得公布答案道:“皇爺爺您沒瞧見批改課業師傅的簽名是李康君博士嗎?孫兒已經升到中等班裏啦。”

皇帝難以置信得揚了揚手上的課業,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喜事?”

“對啊,孫兒基礎不好,又沒正經開蒙過,現在趕上了堂兄們的進度,可是大大的喜事呢。其實吧,昨天測驗完了之後我心裏就有數了,就覺得能升一級,家裏二哥和大妹妹都已經備好禮物要給我慶賀啦!大妹妹說要給我繡一個新荷包,二哥要把他最寶貝的海棠花送我一棵。”周煄興高采烈得講到,講着講着好像意識到自己跑題了,連忙道:“孫兒能取得今天的成績,都是托皇爺爺點孫兒入宮學的福,特來拜謝皇爺爺。”

皇帝聽着周煄一會兒自稱我,一會兒自稱孫兒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太子也忍俊不禁,只覺得自己跟個孩子較什麽勁,真是想多了。

周煄臉上挂着笑容也跟着笑出聲來,可那迷茫的小眼神出賣了他根本不懂笑點在哪裏。

皇帝本以為周煄是故意來讨巧賣乖的,只是這賣乖的道具也太不敬業了,現在看周煄的表現,明顯是赤子之心。也難怪了,他小小年紀就去廟裏守了三年,當爹當媽的都不精心,規矩自然學的差了些。再一想當初在宮外碰見的時候,周煄說的“知己”之言,心也軟了,以為周煄還是把他當那個萍水相逢卻談得來的老伯,而不是孤家寡人的皇帝陛下。

“是啊是啊,可見是用功了。魏忠啊,看賞。”皇帝陛下高興道。

“那什麽,皇爺爺,賞就不用了吧,我就是來報喜的,可不是來讨賞的,多不好意思啊。”周煄紅着臉道。

“喜事兒自然要慶賀慶賀,算是皇爺爺給你的賀禮,嗯?”皇帝把嗯字揚得高高的,周煄笑着答好。

皇帝看了一眼坐在階下的太子,太子正滿眼羨慕喜愛得看着周煄,皇帝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先前太子避而不談朝政的郁悶一掃而空,只留滿腔憐惜。

“好不容易遇見了喜事兒,咱祖孫三個也吃頓好的慶賀慶賀。”皇帝陛下留兩人用禦膳,魏忠趕緊讓人安排。

中午飯就是在宮裏吃的,周煄也算長了見識,看着滿桌子的菜,眼睛都在放光。周煄一點兒沒客氣,不停用眼神示意,布菜的宮女都要跟不上他的速度了。速度這麽快,餐桌禮儀卻一點兒不含糊,皇帝和太子也沒見過這麽不客氣的主。飯桌上有個胃口大開的人刺激着,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今天都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飯。

漱口過後,周煄捧着茶杯感嘆道:“果然是禦膳啊,名不虛傳!”

皇帝聞言笑道:“你什麽時候聞過名啊?”陛下手裏捧的不是慣常用的綠茶而是陳皮山楂,魏忠大總管很有眼力見的上的消食茶。

“在宮外的時候,聽別人說起禦膳都是一百多道菜,長溜溜的桌子擺三桌,看上哪個吃哪個,吃一個月都吃不到重複的呢!”周煄滿臉向往的說道。

“你說的是戲文吧。”太子恥笑道。

其實除了過年大宴會,宮裏重不會那麽鋪張。誰家吃飯的時候一百多道菜,錢多了燒得慌,就是皇帝陛下用禦膳也只有十二個菜,擺在四方桌上,當然也許是因為只有他們祖孫三個的原因。

“朕便是富有四海,一頓飯也只能吃一碗啊,哈哈,今天吃了兩碗。”皇帝讓周煄逗得哈哈大笑。

“哎呀。”周煄突然跳下椅子,指着落地西洋鐘道:“要上課了。皇爺爺,二伯,我先去上課啦。”周煄一口幹了杯子裏的山楂茶,飛快行禮跑掉了。

皇帝換了個姿勢,更舒服的靠在軟墊上,笑道:“是個實誠孩子。”

“就是太實誠了,他要是天天來蹭飯,父皇這兒的米都要多備三斤!”太子湊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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