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原是異鄉人
其實他對自己感情,溫婉怎麽會不知道呢?自己又不是草木,豈能無情?可那時的自己神經實在是太過粗糙,等她懂得和察覺時,自己的心卻已全然交個了另外一個人,林青所有的感受和付出,她都懂,也都能體會,一如梁淞一般,可交出去的心又豈是自己說收回就收回的,那種痛苦她食髓知味,卻愛莫能助。
溫婉望着忙着找住處的林青,滿滿的感動,他知道自己雖然願意回來,卻始終不願意靠近這個城市更多一點,她更喜歡徘徊在邊緣,像是準備随時離開。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着自己、幫着自己,這麽多年了,他如梁淞一般都以成為自己無法割舍的親人,即使時光過去了那麽多年,感情卻一如當初。歲月如梭,時過境遷,很多東西或許一直都在變,而有些東西卻始終如一,永遠都不會改變。
“兩位是兄妹還是情侶?看着都好養眼啊!”櫃臺服務的是一個活潑的小姑娘,看着十七八歲的模樣,聲音也清脆可人。
“不……我們是……”
“我們是情侶,但還是麻煩開兩間房。”林青突然開口打斷溫婉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溫婉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但見他滿臉溫潤如水的笑意,帶着幾分惡作劇的感覺,想起這兩日兩人的相處,溫婉怔了半響,卻沒有再計較,他向來愛玩的性子,便由他去了。
“嘿……”女孩子低頭噗呲一笑,旋又擡起頭,大大的眼睛亮亮的:“你說話口音怪怪的,你一定不是本地人吧?要是這樣的話,一定要這個哥哥帶你好好轉一轉!我們A城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哦?可我是被這個人騙過來的!”溫婉半嗔半怒,斜視了林青一眼。
“啊?!”小丫頭的眼睛轉了一轉,鼓着腮幫一撇嘴:“才不信你!大哥哥一看就是好人!而且我們A城的人從來坦坦蕩蕩的,你少誣賴人了!”
溫婉笑着盯着那氣鼓鼓的腮幫子,這孩子氣性真大,臉頰都氣紅了,不知為何,溫婉心裏忽然一動,想起另外一個有着可愛的蘋果臉頰的孩子,生氣時也總喜歡撅着嘴巴,臉蛋紅紅的。常被大家戲弄為猴子,那樣小小的一個孩子總喜歡黏在自己屁股後面。自己到哪她就跟到哪,記得當時自己總不喜歡與她親近,覺得她又傻又笨的,就像個拖油瓶老是拖累自己。
那時候溫婉跋扈慣了,總是喜歡對她呼來喝去的,沒有半點好臉色,只是偶爾心情好了才會對她稍微好一點,所謂的稍微不過就是允許她可以站在離自己一米遠的地方,蠻橫程度由此可見。記得自己有一次過生日特別開心,看見溫德在不遠處怯怯的看着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想的,就随手拿了一個禮物給了她,可她卻震驚的看着自己,許久不敢伸手,直到自己不耐煩的扔到她懷裏,後來溫婉才知道那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水晶發卡,她連誰送的都不知道,溫德卻寶貝的不行。
時至今日,已然過去那麽多年的歲月,她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當年的場景,她有些想念那個孩子,是想念還是虧欠?回憶纏綿不絕時才發現那時的自己不可一世的如此令人讨厭,飛揚跋扈的令人作嘔!連回憶裏充滿了俗氣和不堪回首,他當年那麽讨厭自己,也是應該。
“好啦,我親愛的異鄉人,走吧。”林青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鑰匙,不由分說的拉着溫婉就走了,剛走了沒兩步卻又回頭笑道:“小丫頭多謝你的六折優惠啦,回頭我肯定多給你拉幾個客人!”
這人!溫婉有些忍俊不禁,還多拉幾個客人,他把自己當什麽了?說起話來還是這麽沒着沒邊的,什麽都不在乎,随性而來,率性而為,将來也不知要誰來頭痛。
人都說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可自己呢?舒服的洗完熱水澡,溫婉靜靜地靠在床頭陷入沉思,為什麽都明明已經回到了故鄉卻還是感覺格格不入,這明明就應該像在風雨中迷失良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回家的路,獨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突然看到了微弱的光明,亦或是多年飄零失根的浮萍突然找到了歸屬才對,可為什麽自己卻依舊像失根的浮萍,對周遭一切都沒與想象中的歸屬和親切,取而代之是無邊的恐懼和害怕,甚至還有抵觸。她抵觸這裏的一切,所有的人或物,包括回憶,那就像處心積慮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一瞬間被暴露在陽光之下,當年的孤立無援和惶恐,又再一瞬間襲來,就像是在湖心中央溺水的人,所有的信仰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與自己而言,她早已被故鄉抛棄,她是被A城放逐的罪人,這裏早就不歡迎自己了,又或者說這裏早就不要自己了,林青說自己是異鄉人也恰如其分,只是……只是……
溫婉不停的捏着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膚,不知從何起她養成了這個自虐的習慣,仿佛身上痛了,某些地方就不會再痛了,可是……溫婉打量着窗外的星星點點的風景,心裏的痛楚一分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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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她溫婉也成了別人眼中的異鄉人,自己生于斯長于斯,說句毫不慚愧的話,這裏大半個城市有誰不知道溫婉呢?!她的好友發小遍布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那時的自己,打個哈欠似乎都能招來一大片人來,呼朋喚友易如反掌,那時的她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裏住旅館。
曾經的溫婉揮金如土、奢侈無度,更過分一點,顏陌曾調笑着自己說“溫婉走過的地方都能摳下一大把金子來!”顏陌的話不乏誇張,但也由此可見那時的自己是多麽的荒唐可笑,可自己卻猶不自覺,對于這樣的調侃非但不怒,反而得意有餘,她那時只覺得自己在A随意的呼風喚雨的自己是威風的,就像年輕時指揮千軍萬馬的爺爺,可卻并不知自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難怪他那樣說自己——愚不可及!現在在想那時的自己果然即蠢笨無知,又可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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