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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賣魚的小哥還在那個位置,瑞珠眼前一亮,趕緊拉着小姐走過去。

賣魚的小哥長得倒是讨喜的很,二十來歲的年紀,濃眉大眼,兩人走過來時,小哥正扯着嗓子吆喝着,“剛送過來的魚,新鮮的很,個個活蹦亂跳,買大魚搭小魚,便宜賣了啊。”

正吆喝着,便見兩個女子走了過來,他識得瑞珠,是昨日在他攤上買過魚的姑娘,今日又來買魚?剛要出聲招呼,便見到随她一起走到攤前的另一布衣女子。

賣魚小哥看過去,頭腦頓時一片空白,呆愣愣看着半天。

直到瑞珠怒斥他一句,他才反應過來,臉不知何緣由紅了起來,不好意思道:“姑娘,買,買魚啊。”

“廢話!你這除了魚,還有別的賣嗎?”瑞珠瞧着不屑,暗道到底是鄉下人地方,沒見過世面,直勾勾的看人,居然還不會說話了,語氣也越發不好起來。

不過想到昨日小姐做的鮮香魚丸,又忍住拉小姐掉頭走的沖動,飛快的蹲下身,不一會兒,便将那一筐裏的魚雜裏的翻了下遍,居然揀出了不少,讓小哥趕緊稱稱好付錢走人。

那小哥說八帶魚沒人吃,她們要的話,就送給她們,不要錢,瑞珠看了小姐一眼,見小姐點頭,倒是高興的包起來用籮筐裝了,不要錢的東西誰不喜歡。

檀婉清卻是走到桶前,看了看魚,然後挑了一條,魚販小哥立即手腳利落的将魚栓起來,連稱都沒稱就往檀婉清面前遞,臉還有些發紅,他道:“聽說姑娘前些日子病了,這魚就送姑娘炖湯喝吧。”

檀婉清訝然的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會白要,那些章魚賣不出去,白送了她們,可漁農不易,水上讨飯吃也要擔風險,她便是想着不好占人便宜,買條魚順便拎回去。

可那魚販小哥很是實在,最後雖然拗不過收了錢,末了還是搭送了兩條小的。

兩人往回走的時候,瑞珠跟檀婉清講着那魚販剛才好笑的大紅臉,檀婉清随口問道:“他怎麽知道我病了?”

“哦,昨天買魚的時候,順嘴說的,不是想着他能便宜些麽,那魚販其實人還不錯,當真少收了幾文錢呢,還送了不少魚雜,是個好人,要不,我也不會拉小姐過來,前頭也有不少賣魚的,在哪不是買呀。”瑞珠拎着東西,順便把檀婉清手上的魚也放進簍裏,省得小姐勒了手。

“對了小姐,剛才你幹嘛跟他訂那麽多的八帶魚?我們又吃不完。”就算兩人再如何吃,也不可能吃十多斤啊,想到小姐走之前突然問起能不能多買一些,那魚販想都未想的便道,“能,我知道有個地方八帶魚很多,這東西賣不上價,沒有人撈,姑娘若要,我多撈上來一些就是了,都給姑娘留着。”連價錢都講說就應了下來。

這也不過是檀婉清臨時冒出的想法,因實在想不出什麽賺錢的營生,正好這裏的章魚,便宜的到了白送的地步,又聽那魚販說起有能撈到不少肥大八帶魚的地方,這才有些模糊的想法。

現在的天兒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冬天魚就不好打了,若能現在多收些章魚,利用天氣冷凍起來,然後慢慢做些魚丸到坊間烤來賣,不知可不可行,想來本就是些便宜的東西,賠也賠不了多少,若是賺的話,一冬天,十兩八兩的還是很可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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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瑞珠邊吃着鮮香肉嫩的燒章魚丸,邊跟小姐商量着,她覺得這事可行,坊市做買賣的婦人很多,都是平民百姓自由擺攤,拿着家裏的東西去賣,別人能賣,她們當然也可以啦,反正天冬天沒什麽事,買個爐子跟烤爐餅的老婆子邊上搭個角,賣點吃的還是做得的,而且這章魚丸這麽好吃,又是沒人賣過的新鮮物,就不信沒人來買。

兩三日後,瑞珠便興沖沖的回了屋,小姐正坐在桌前倚着軟墊,腿上蓋着暖和棉褥,手裏拿着前幾日從西屋席子下收拾出來的畫本,慢慢翻看着。

“小姐,我已經跟賣燒餅的婆子說好了,她家有個舊的爐子借我們使,但炭火要自己準備,哦對了,魚販小哥說,明日一早就去他那兒拿魚,他說一網下去能撈十幾斤八帶魚呢,夠我們用了。”

“沒說多少錢麽?”檀婉清翻了一頁,綿言細語道。

“他說跟魚一起捎過來,不費什麽事兒,我們就給他二十文跑腿錢就好了。”

“二十文?”檀婉清手一頓,擡頭看瑞珠,“這要得也太少了,一斤連一文都不到,別說是捕撈的工夫,單是挑進城的腳程錢都不夠,她們日子雖艱難,卻也不至于賺人家賣魚郎的辛苦錢。”她想了想,不由放下手裏的畫本,道:“明日去的時候再同他說說罷。”長期的買賣,大家都有利可得才好。

第二日,取魚時,那魚販小哥果然只要二十文,若多給他便說什麽也不要了,直到檀婉清将魚放回去,魚販小哥才手忙腳亂的自這位美的像畫一樣,白的跟藕似的人兒手裏,接了裝了三十錢的錢袋,又定好以後需要時,每斤五文的價錢。

直到美人提着東西離開,他才想到什麽,飛快的自水裏撈出條魚綁成結,追了上去,将魚一個勁兒的伸到她面前,非要檀婉清收下這一條不可,檀婉清礙于街上人來人往,雖覺不妥,猶豫了下,還是自他手上接了過來。

還未道謝,街巷傳來一陣騷動,似有馬匹行了進來,街巷寬敞,馬兒倒也能順暢通過,可是來的人竟是守備大人。

自然能想象街上的騷動,不少人讓路,甚至有人拿出自家賣的物産相送,還有受過恩情當街跪下來的,幾乎亂成一團。

如此人群擁擠,檀婉清自然也受到影響,她正一只手提着裝着幾斤重章魚的竹籃,另一只手又接了魚販小哥捆的長魚,兩只手都拿着東西,等到那些馬匹行來時,後面的人為了見大人,拼命向前擁擠,這麽一擠一推,她一個不穩,撞倒了旁邊的婦人,手裏的東西也摔了出去。

她急忙将那婦人扶起來,道歉後,又回頭去拾回籃子。

可是,籃子裏的東西已翻倒在地,章魚灑了出來,沾濕了空出來的青板路。

而謝大人的馬,竟是不偏不倚的踩在了路邊灑出來的那一籃章魚上。

站在道旁的檀婉清,離得很近,近到能聞到馬鞍皮子的味道,她低着頭,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着那幾只馬蹄将灑出來的章魚碾得泥濘一片,焦急卻不敢有任何不滿與聲張。

沒有發現,馬上的人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盯着她頭頂,打量着她的卑躬屈膝。

大概是謝大人的馬踩到什麽東西,莫名的停了下,衆人才看到了籃子與那攤灑出來的章魚,有人道了句,“還有人吃這個,家裏窮的揭開不鍋了吧,真是可憐。”

“這東西灑在路上了,大人的馬都走不動了。”

“大人,我這裏有最好的魚,您帶回去補身體,收下吧。”

“我這有雞蛋,送給大人的……”

“謝大人,您救了我們一家老小,無以為報,我給您嗑頭了……”

“大人……”

謝大人聞聲,沖百姓拱了拱手,這才策馬走過,但他不如來時匆匆,走的很慢,當他走出一段,再回頭的時候,除了夾道百姓熱烈呼喚,便是那女子一個人跪在地上,低着頭将碾碎後剩下的還完好的章魚往籃子裏捧,似那地上的陋魚如黃金珠玉一般。

謝大人身邊的部下默不作聲的随大人出了街巷,因不知為什麽一向不喜人多的大人,今日放着大路不走,竟是調頭進了窄巷,出了巷口,百姓還在身後歡呼,可大人卻突然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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