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五更天,正逢日夜交替之際,寒氣格外淩冽。

可小小屋室被褥中,皆是濃濃的暖意,女子天生畏寒,每每冬日都要受些苦,炭火氣吸的多了,便是暗火生起,咳嗽氣喘,若少了,夜裏也總是遇涼氣輾轉反側,不好安睡,可是這幾日,卻睡的沉沉。

覺得身體猶如貼上一片暖牆,孜孜的溫意湧出來,不高不低,正正好好,舒服至及,無意識間,她微微向後蠕了蠕,貼的更近了些,覺得越發的舒服起來,便是檀府時的綢被裏的手爐,腳爐也不及此“牆”半分。

身後的人半支起身,被子外,露出的肩背上古銅色的肌理上,有些幾道粗淺的傷疤,到底是自小習武練功之人,體熱源源不斷,便是身體裸在冰冷的空氣中許久,也不見絲毫冰涼。

這般隐隐的光線裏,不知看着她的睡顏多久,才克制自己起的反應,用手輕撫她圓潤的肩頭,慢慢的俯身,極度占,有欲,的在他頸間深啜了一口起身,悄聲起身。

正值天寒地凍時,守備大人一開門,北風夾着寒粒,猶如小刀子刮着臉頰,不過這對修習內功多年的謝承祖來說,早已習慣,用來抵禦區區寒意不在話下,對他而言,度冬一襲單衣足以。

不足半刻的腳程回到北門兵營駐紮之地,幾處營房傳來腳步聲,在北城外操練起來,謝承祖謝大人返回府邸,整理一番換身衣物,出來時面色神清氣爽。

擡步到北城外轉了一圈,當初入城時召收的兵士是個個破衣爛衫,連套布甲戰靴且湊不齊,如今再看,青一色的紅衫黑甲戰靴,個個脊背挺直,精神頭足,呵出的聲音中氣十足,雖不足精銳之士,可與當日的一片散兵蟹将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是武器,還是力量,都足以讓人眼前一亮,嘆上一句好兵!

手下的幾個總兵,身着圓領對襟的布甲與戰襖,自炊營大步走了出來,遇到守備,紛紛上前拱手道了句“大人”,然後嘻嘻哈哈的道:“臨近年關,營地裏的夥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今兒早的雜面大餅份量十足,這個大個,還有那肉湯,可真夠滋味兒,如果可勁吃,我能吃八個,就是可惜,曹老頭太摳門,湯裏只有點肉末,敢不敢來塊肥的……”

“有肉末就不錯了,也不看看營裏多少人,單北門就有千人駐地,一人一塊肥肉,把咱坎營養的豬端了也不夠!”

“我也就說說,軍晌又花光了,還不知什麽時候能管夠吃上一頓大肉。”

“快啦,馬上要過年了,到時我們跟着大人開個小竈……”幾人邊說邊看向守備大人,他們可是親眼看到,昨日大人獵了頭雄鹿,為塊鹿肉是饞了一宿。

可往日大方,一揮手就讓人拿去分了的守備大人,今日卻閉口不言,絲毫不理你的岔,任你們說斷舌頭,也休想撬出一塊來。

統兵杜和與幾人小總兵無奈的對了下眼,也就歇了菜了,這男人有了女人了,就是不一樣,好東西不肯再跟兄弟們分享,都上趕着拿去哄着護着女人去了。

幾人一路回府,在廳堂桌子前圍坐下來,“大人,你請的那幾個武館的師傅可真不賴,我都跟着學了好幾招,原來這槍用勁還有門道,用對了勁兒,省力氣不說,戰場殺敵也是兇猛,我看着最近兵士操練的越來越有模有樣了,若再練個一年半載的,哼,咱還怕那些蠻夷個鳥啊!”

“那也是大人有本事,若不是弄着了銀子,買了糧,就靠以前那些個兵士個個眼欺縮腮,骨瘦如柴的樣兒,就是給他把槍練,都不知能不能拿動咧,還得說是大人厲害,現在兵士吃的好,糧饷足,撐的個個膘肥體壯,這要不有模有樣才怪了呢。”

謝承祖坐下來,正色道:“最近蠻夷賊子有什麽動靜?”

幾個千總看向杜和,杜和道:“最近大雪封山,路不好走,他們想憑騎術穿過山林突襲咱們,那可不容易的事兒,尤其是現在草木枯冬,糧草不足,短時間恐怕不會來了。”剩下的話沒說,現在的衛安城可不是當年那貪生怕死鑽地洞的前守備坐鎮的時候了。

整個外城牆已建了三分之二,他們想沖進城來突襲,只能從三分之一的缺口沖入,如今那缺口已派重兵把守,大人直接将八百軍士紮帳駐守,想進來,除非千兒八百的蠻軍猛攻,以前的那三兩路蠻夷賊子,根本不放在眼裏。

“等到明年早春,把剩下的城牆建好,弄上些大鐵頭火炮,誰要敢來,就炸他個粉身碎骨,看那些蠻子還敢進咱衛安城不!”

說到這個,幾個千總都有些激動,不僅是他們,所有衛安,甚至整上益州都深受邊境蠻夷侵擾之苦,否則以益州這樣近靠幹河兩岸,土地肥沃,灌溉方便的膏腴之地,怎也不會落到這般有地無人耕,肥田變荒地的地步。

“雖然大雪封山,但蠻子向來心細膽大,加上物資匮乏反而容易挺而走險,定在他們必經有幾條路上設好探子。”謝承祖慎重道,“城外仍有不少難民無處安置,一旦遇到蠻子攻城,後果不堪設想。”

“大人放心,探子都放出去了,難民也在盡量安置,就是天寒地凍的,動土十分不方便……”他們當然知道,大人收留這麽多難民,是要明年春開荒之用,否則,大量田地無人可用,只能幹瞪眼看着太憋屈,這些難民也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們這樣的邊境之地,糧草可是重中之重。

“……前日來信,霍都軍弄到幾支火繩槍,你們幾個千總各帶手下小隊人馬準備下,即日動身,務必将槍弄回來。”大人一說完,幾人就面露喜色,火繩槍,那東西了不得,聽說百步之內可打鳥,練好了蹦人腦袋就跟炒豆子一樣,一射一個準,名頭大的很,卻只聽聞從來沒摸過,這東西是人多肉少,不太好弄啊。

“霍統軍這是操了蠻子的老窩啊!不愧和大人過命的交情。”就這幾只槍,扔哪都有人搶!

“哈哈,還不是便宜了咱們?”

“這厮慣是獅子大開口,上次弄他點武器,要了咱兩車軍糧,這次又不知道賠幾車……”

不過現在他們手頭銀錢足夠,想想辦法,糧多少還能弄到些,火繩槍可不是常見的玩意兒,幾人皆是謝承祖手下可用之人,囑咐了一通此事不可透露後,皆掩了面上喜氣,心知肚明點頭,謝大人這才一揮手,讓他們各自回營準備。

杜和落得到最,取了大人腰牌打算進入庫房取糧草,暫時庫房不方便外人打理,只能憑大人腰牌出入,取用東西皆由司書登記在冊,分毫不差。

杜和走前記起什麽,提醒道:“曲大掌櫃昨日讓人送來了不少綢紗料子,顏色挺鮮亮的,大人有時間不如挑上幾匹。”

外城一旦建好,整個衛安固若金湯,內外城想也可知會有多少人湧入,曲盛風為了布料商行早早的能在外城占下大頭,也是下了血本,不管是銀子還是料子,不要錢的送過來,這次還都是才從京城帶過來稀穿越的綢紗料子,尋常的布料鋪尋不着的好東西,連曲家的女眷也未分得多少。

謝承祖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坐在那裏應聲問道:“有多少?”

“十幾匹,拉來時裝了一小車。”

“全送過去吧。”

杜和當即呃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以前曲盛風讨好大人送來的料子,都是他們這些人拿了回去分的,曲家這兩年送大人的東西,幾乎都被各家千總的夫人分了,這次可好,看大人的樣子,是真不再跟他們客氣了。

杜和走出大門的時候,還自己抽了自己一下,讓你嘴欠!這次連塊布頭也沒有了吧?

檀婉清本來嗓子就有點不舒服,講了兩堂課後更啞了,一路腳尖沾着雪的回了院子,結果就看到屋中桌子上擺着十幾匹上等的素白紫粉紅黃的綢紗。

瑞珠的眼晴還有點腫的,可精神卻是好多了,見到檀婉清進來,臉上露出笑容,“小姐,早上謝大人讓人送來的一車好料子,我已經扯了素綢做了床褥子,再給小姐做兩套內衫,比棉布料子舒服多了。”

瑞珠邊說邊想,謝大人心裏還是有小姐的,你看,這一車的綢紗,還有昨日親自送來的鹿,前些日子特意照顧小姐,牽來的紫羊,還有讓人送來的瓷器首飾,這樣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那是真把小姐放在心上的。

她倒不是見着點東西眼皮子淺,就是覺得這些東西雖然不那麽值錢,但是都是能讓小姐用的舒服的,關心的意味兒還是明晃晃的。

還是喜歡小姐的吧,怪就怪在上次守備大人開口求娶的時候,小姐拒絕的話說的太狠了,謝大人定然是下不來臺,覺得沒面子。

她想,只要小姐捎捎給個臺階下,那大人必須順臺階下的,這事兒關健地方,是差在小姐這邊,到底是十五歲的小丫頭,昨開還抹眼淚兒,現在就開始高高興興的拿起料子,幫着謝大人說起好話來。

檀婉清精神還好,可鼻尖卻是滲着細細的汗,沒有心思去看那些花紅柳綠,放下了書袋,便啞着聲音問瑞珠:“耳房有熱水嗎?”

“小姐要沐浴嗎?一直備着呢。”府裏養成的習慣,怕主子什麽時候用水了沒有,所以廚房每天都有現成的熱水溫着,現用現舀。

很快刷幹淨的浴桶搬了來,一桶熱水兌上兩桶涼水,跨進去,檀婉清微微的松了口氣,回頭見瑞珠取了她換下來的亵衣亵褲,急忙伸手,“等等,那個放下,我來洗……”

瑞珠吓了一跳,瞪大了眼晴,她家小姐二十餘年沒洗過衣服,這怎麽突然要自己洗了,急忙道:“這點衣服哪用得着小姐,我順手就搓了,都不費什麽事兒。”說完瑞珠轉身出了門,沒看到後檀婉清尴尬的瞅着那條亵褲,在浴桶裏伸着手臂要叫住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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