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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一萬裏,千之千不還。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
豐犁雖不比崖州的了無人煙,清冷孤寂。可論起苦寒之地,仍排得上名頭,每每提及,也要令聞者畏途,行者卻步的。
馬車上,檀婉清掀開車廂厚後的棉布簾,據說豐犁,城方二裏,壘成的垣,可如今瞧着,一望千裏皆茫茫白雪,除了石頭便是石頭。
開荒耕種之地,居然在城外十數裏,偶見幾處茅舍破破爛爛,也無人居住,人跡之稀少,長行了數日,也未見着一個半個。
與豐犁相比,衛安雖然也荒涼,可差別也有江南水鄉與西北寒窟那麽大了。
打量着比想象中還要寒苦三分的地方,檀婉清面上有些苦澀,她沒有哪怕一分的自信,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若非當初逃走,自己也早化作地上的一捧黃土了吧。
流人到達流放地,從來不是苦難的結束,而是更大苦難的開始。
正在她手握着棉簾,望着外面出神時,馬車停了下來,接着是火石與柴燃燒的聲音,此次出行,三車糧草,五隊人馬,為縮減路程,一行人操行近路,橫穿冰河,馬匹四肢全以油紙棉花皮革包裹,踏路無聲也可防凍,今年冷冬,又臨最寒的三九天,雖不至于吐口成冰,可露在外面呼吸的鼻息,不過一會兒就染白了嘴角的胡須甚至眉毛,非常的焦冷。
檀婉清所坐的馬車,是唯一的一輛未載運任何貨物的車輛,比其它重載的馬車小上一圈,外表看着普通,內裏卻是內有乾坤,馬車內全部以厚厚的皮毛包裹,連車內安着可供休息的塌,也不露半點木質邊角,塌上休息用的錦被枕頭齊全,裏面光是湯婆子便塞了足足五個,暖融融的着實讓她少受了不少罪。這樣冬日可隔絕寒意的“閨房”車,京城卻也不少,可衛安來說,也算奢侈了些,也不知謝守備是從哪裏弄了來。
正卧在柔軟的車塌上愣神時,厚重的門簾突的被掀了開來,灌進一陣冷風。
謝承祖仍是一身黑衫,手裏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粥碗,進了車廂。
這樣荒郊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能吃口熱食不容易,喝口熱水不容易,快馬不過兩個的腳程,若是不帶着那這麽個“金貴”的“女眷”,謝承祖與杜和一幹人等,只需在馬上啃啃冷硬的幹糧,灌口熱酒也就過去了,哪需這麽麻煩,還要停車生火,這樹少的蠻地想打些柴火也不容易。
檀婉清雖然知道自己成了累贅,需要被人“照顧”,心裏可卻一點不同情,毫不愧疚的卧于馬車之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難道怪的了她嗎?她并不想來豐犁這一趟,這個人卻非要拉着她來,不顧她的抗拒與反對。
并不是她無情,只因她在檀家人的眼裏,她早已不在人世,死在了流放路上,再來認親對她非常不利,就算不團聚,遠遠的看上一眼,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過的好就罷了,若是不好,她也只能看着,毫無辦法。
他到底想怎麽樣?她想來的時候不能來,現在又非要讓她走這一趟?
檀婉清性子就算再溫和,臉上也難掩心底的不悅。
可再不悅,也不能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天氣冷,人就格外的餓,聞到粥的香氣,她從卧着的錦被中僅有的熱氣中起身,伸手去接遞過來的粥碗。
那碗上的熱意,熨帖了掌心暖融融的,實在是舒服。
見她接了碗,謝承祖并沒有出去,而是坐在她旁邊,拽過鋪在翠色錦緞面的狐裘,将其圍在她肩背。
檀婉清餓了,也不顧旁邊有人,拿起勺子挖了一點,放進嘴裏,粥做的軟糯濃稠,其中摻雜着肉丁,也算是可口,但她吃東西有個怪癖,粥裏切的那些小肉丁便罷了,稍大點的,色相不佳的,都被挑剔的用勺子推到一邊,習慣使然,她也沒覺得。
可旁邊看着她吃東西的人,眉頭卻皺了起來,口氣略有不滿:“你不僅有粥用,還挑着食兒,你可知這肉粥拿出去多少人搶破頭?”豐犁地荒人窮,平日能喝着一碗不摻野菜樹皮的米粥,都能感動的落淚,更不提肉食,幾年不食肉味的人大有人在。
檀婉清聽着話是喉頭一噎,偏偏他說的沒錯,自己這是被養的挑嘴了,由奢入簡難,她現在也很難再回到糠菜裹腹的日子,只得郁悶拿勺子攪了攪,吃了兩口後,不知是飽了,還是失了興頭,實在咽不下,到底剩下小半碗。
謝承祖拿着眼直掃着她,見她不是賭氣,确确實實的吃不下,這才接過碗,就着她含過的勺子,半點不浪費的幾口劃拉到嘴裏,自然的好像本來就該這樣,可實際也是這樣,全身上下都“吃”過,還在乎這點小小口水。
謝承祖習慣性扒拉幹淨裏碗裏的米粒,起身就要離開,借着休整的工夫,才煮了碗粥,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要盡快趕路,最好在天黑前趕到豐犁城。
數車的糧草,在外多耽擱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
“等一下。”檀婉清見狀,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欲離開的衣擺,臉色微紅,心裏無比想念瑞珠,這蠻徒将她拉上馬車,卻把瑞珠給丢在了宅子裏,還拉着臉跟瑞珠道,此行只有來回四五天的工夫,沒時間伺候兩個女人吃喝拉撒,就這麽把追着馬車跑的瑞珠丢下了。
她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僅如此,還全是男人,她一個女人做什麽都不方便,偏偏能求的就只有他一個,也只熟悉他,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吃的依靠他就算了,可是……
看着面前女子臉色如瞬間撲了層胭脂,左右透着絲為難,隐隐猜到幾分,“可是要解手?”
這兩日她本就吃的少,用水少,中途休息時遇到一處農舍,其餘時間倒也沒有下馬車,可誰想到,剛剛一碗粥下肚,就有些急了,她雖溫吞,卻也不扭捏,當即點了點頭。
馬車外二十多號人,雖然都在啃着又硬又涼的幹糧,可耳朵都豎着呢,仔細看,方向都朝着馬車,因為剛才大人又鑽進去了。
往常大人可不這樣,自從多帶了個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進進出出拿熱飯不說,還給熱水灌湯婆,簡直驚果一群鐵血漢子。
他們大人可是鐵血漢子的頭啊!
正個個腹诽時,就見大人跳下馬車,掀開了簾子,接着,自從進了馬車,就沒怎以下來的人走了出來。
那件大人花了不少工夫弄到的狐裘,正披在佳人身上,一身的雪白,她走到車邊,沒有腳踏,正猶豫是否跳下去,卻見站在馬車下的人朝他伸手。
檀婉清臉黑了。
她感覺到周圍正低聲說話的三五個聚在一起的兵士,眼晴都齊刷刷的看過來,匆忙掃了一眼,有的嘴裏還咬着幹糧看向這邊,渣渣掉了一腿也無所覺。
檀婉清是內急,她輕夾着腿,抓着狐裘,在跳下去的高度與朝他伸手的人快速看了看,最後還是妥協伸手扶了他的肩膀。
在那些兵士看來,車上的女子如只乳燕歸巢般投入到大人懷裏,大人輕松的将其抱了滿懷,轉身橫抱上黑炭頭的時候,女子蓋在頭上的裘帽突然滑了下來,滿頭黑壓壓的青絲,臨去的回盼那一轉,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
直到大人将人抱于馬上,一夾馬腹,消失在他們面前,好半晌其中一個千總才咽下嘴裏的幹糧,直噎的咳了一聲,灌了口冰水後,也不知是哪不舒服,酸溜溜的道了句:“大人他這也太慣着了吧。”送吃送水不說,眼看着這連雪地都不舍得的她踩一下了,還抱來抱去。
杜和當即朝他後腦勺就一巴掌,“要給你這麽一個,讓你天天跪坑頭,你願不願意。”
那千總立即伸手摸頭,傻嘿嘿的笑。
解個手為何要上馬,還跑這麽遠?眼瞅着連後面人都看不到了,檀婉清有些不明白,不過她下意識也覺得越遠越好,也就沒有問。
而謝承祖自然有他的道理,能跟随一城守備出城的兵士,皆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耳聰目明不在話下,離了近了,豈不是讓他們占了便宜?就自看不見,聽着聲音都是他吃虧。
這片荒地尋棵樹都不容易,總算找了處遮擋,檀婉清也是內急的厲害,謝承祖指了地方,她猶豫了下,出門在外,也就不拘小節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顧不上其它,便去掀衣裙。
可她的裙子長啊,又披了件狐裘,笨重的很,平日守着馬桶解手慢慢來還好,這天地之間,風還掃着臉,是越急越是提了這邊掉了那邊,手忙腳亂。
最後還是背過去的謝大人,“聽”不過耳,幫她拾了厚重的衣擺裘邊,摸着她的褲帶,檀婉清急急的“噓噓”的時候,沒有看到,身後謝大人的耳朵狠狠動了動,無比清晰的聲音入了耳,立即換化成了與某些經歷過的情景混在一起的畫面,眼眸不自然的慢慢的變得炙熱幽深起來。
此時若除去他身上黑色衣衫,就能看見他腹部的幾塊肌肉瞬間繃得發緊,塊塊鼓了起來。
待細細的水聲終于過去,解了急的人過河拆橋甩開他的手,急急的将裙擺放下來要起身的時候,後面那個站在一本正經的人,再也正經不起來了,他難以抑制的伸手環住她膝彎,呼吸急促的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不能控制的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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