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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後悔了。
待人一出去,她便以拳頭敲了下自己的額頭,然後爬到塌上,掀開厚簾向外看。
馬車已經的車輪再次滾動起來,她看到杜和接過了什麽,放入衣襟,然後調轉馬頭,離了隊,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檀婉清趴在車窗口,随着車馬轉過拐角,一點點遮擋了視線,徹底看不見之前,她見到杜和下了馬,進入檀家那戶莊院。
她才将布簾放下,暗暗松了口氣,一放松下來就忍不住咳了兩聲,她如今也是寄人籬下自顧不暇,日後……日後恐怕也要山高水遠,永遠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至于剛才那個怒氣沖沖摔門而出的人,她是篤定他不會将她丢下馬車,才會那麽說的,原本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所以她心裏是感激的,設身處地,若讓她給仇人解圍,也需要一份不小的心胸才行。
當得是百姓口中那句守備大人。
一行人冒着寒風,早早出發,除去歇息啃幹糧外,其餘的時間都在趕路。
豐犁至衛安足有百餘裏,其中大部分區域荒蕪人煙,連只鳥都不停留。若能遇着一個半個有人的莊子,也算運氣好。
顯然,他們的運氣并不好,但也不算太差。
趁着西沉卻還未落山的夕陽,謝承祖自一山坡向下眺望,竟發現一條幹涸的河流,河流旁是些殘屋斷牆,幾棵枯死的老樹。
在正值隆冬苦寒,冰寒裂膚時,在這樣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能有堵牆避寒都極不錯,何況還有現在木材,取暖問題也解決了。
一行車馬早就走的疲憊又困頓,日落前見到一處能夠休息之地,都打起了精神,紛紛策馬前行,身後很快卷起了一大片黃色的塵土。
離的近了,看到眼前的小村落,衆人紛紛下馬。
這地方這麽荒涼,實在不适合居住,要麽遷徙到別處,要麽就被遇見的土匪屠了村,在亂世,這樣的單獨的小村落是無法生存的。
謝承祖挑出來的精兵,皆不是普通的兵,那是上過戰場,死人堆裏活着爬出來的,行軍夜宿這等事經驗豐富的很,不用謝大人開口,一幹人等,到幾乎幹涸的河旁,尋着碎冰,敲冰的敲冰,劈木的劈木,還在房子後面尋着好幾戶土屋。
像這樣離近荒漠,黃沙較多的地帶,冬天的時候,挖坑建土屋不僅省力省時,也比漏風的茅草屋舒服多了。
幾個兵士有些興奮,有這個,晚上能好好睡上一覺,這東西可比在四面露風斷牆,圍着火堆幹靠着強多了。
得了大人的命,幾人将損壞輕的屋頂簡單休整了下,裏面也收拾了下。
拾些荒草野草,将地面簡單給鋪了。
收拾完,天色已完全黑了起來,一處斷牆根下,升起了火堆,河裏尋的些冰塊燒溫了喂馬,車內已備好飲用的水,不過路途還遠些,能省則省,有了火,這硬綁綁的幹糧也不是那麽難吃。
大人也與一行人圍在火堆旁,臉色跟早上一樣臭,一眼也未掃馬車,手裏卻還在煮着粥,往裏撒着幹肉。
杜和這邊眼瞅着,心知肚明的,他是過來人了,哪能看不明白,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可大人一邊冷着馬車裏的那位,一邊心裏記挂着呢,這粥一煮好,他不自己去送,巴巴把他叫過來。
杜和只得領命跑這趟腿了。
他可不能跟大人一樣,掀簾子就進,而是站在車邊詢問道:“檀姑娘,出來喝點粥暖暖胃吧。”
馬車裏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傳來一陣“悉悉索索”并夾雜着兩聲咳嗽的聲音。
黑暗的車廂本就黑暗靜寂,一掀開厚簾,發現荒野黑暗裏更可怖,寒風肆虐影影綽綽,唯一溫暖的光線就是不遠的火堆,兩處火堆,火光籠照着十幾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冷着臉,以手中柴木撥弄火舌的人,從始自終都未看向她。
檀婉清下了馬車,被瑟瑟寒風吹的嗆咳了下,她擡頭看了看杜和,腳步這才朝着火堆方向走了兩步,杜和在旁邊見着,急忙攔了下來,引了另一個方向道:“檀姑娘,歇着的地方在後邊,往這邊走……”
檀婉清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土屋,邊境之地條件困苦,天寒時凍屍遍地,這種能臨時躲風避寒,簡單易行的坑屋,到處都有,原就是從蠻子那邊傳來,倒是救了許多人命。
土坑裏設有火槽,火已經燒了一會兒,燃火的木料不知是從哪拆下來的椽木,又粗又沉,填置幾塊可着上一夜,對寒夜趕路的人來說,是不錯的休息之地。
可對于檀婉清,無論外面還是裏面,都是一片黑洞洞的一片,陰森森的靜,猶如墳冢。杜和去取粥,只餘了檀婉清一個人,借着火槽的光亮,她壯着膽子看向四周。
牆面黑乎乎不知是煙熏還是火燎了多少年,地面上臨時鋪的一屋枯草,火槽附近牆角,還能看到幾只未清理幹淨的僵蟲,她艱難的移了下腳,然後擡頭,上面的梁子不高,能清楚的看到離的最近的那一根,上面厚厚的灰塵,及一抹暗紅色不知是漆還是血的痕跡。
饒是她壯着膽子,也不禁驚的後退了一步,腳一下子踩到了幾根劈好的圓木上,實實的跌了一跤,腰窩嗑在了槽角,疼的當場就迸出了淚。
等到端着熱粥的杜和過來時,檀婉清從地上爬起來面上有幾絲狼狽,杜和沒有下來,人又隐在黑影裏自然沒有看到,只見到接碗的手背有些紅痕,倒是問了一句,檀婉清哪裏肯跟不熟悉的人說自己剛才吓的狠了,摔了一跤的事兒,只含糊道了句無事,将粥碗接了。
檀婉清疼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還好沒有撞到骨頭上,不敢再往黑影裏走,只能縮在火槽邊有亮光的地方,然後看着手裏的肉粥,筷子上還橫着兩塊熱氣熏軟了的蜜糕。
檀婉清擦了擦眼角,她慣不會委屈了自己,本來就難尋熱食,怎麽樣也要先填了肚子再說。
蜜糕很甜,粥很香,可在這樣眼前火星迸濺,四處影影綽綽的“地下室”,再好吃的東西,也沒了心情,如嚼蠟般咽了下去。
杜和取了馬車的皮子送了過來,順便取走了碗,檀婉清擡頭,眼晴左看右看,直望着杜和身後,可是空無人影,想的人并沒有來。
說不上心下是怎樣的空落落,慢騰騰的将皮子鋪在火槽旁,狐裘蓋在腿上,坐在那裏揉着腰,不知是等什麽,等了好久,直到再也沒有腳步聲傳來,才慢慢躺上。
外面荒野一陣陣“嗚嗚”仿佛女人哭泣地寒風,越來越大,四處卷集着黃沙,抽打着離得很近,仿佛就在頭頂上的那層單薄的屋蓋,不知多久,一塊遮擋的木頭被風吹的松了,“嘩啦”的掉了下去,滾出了老遠。
檀婉清的心口跳的飛快,睜開眼晴擔憂的望着上面,怕下一刻,那幾塊爛掉的房頂就要被掀翻了去。
因為寒風不停的灌入,火槽的熱度也降了下來,檀婉清雖然起來扔了兩塊木頭,可身上仍然冷的很,只能一動不動的縮在狐裘裏,保存着熱量。
不知過去多久,入口有響動,接着有人自梯階下來,黑暗中看不見那個人的臉,只見到他貓着腰走過來,似打量了下她,接着輕手腳的順着另一邊留出的位置,躺在她的身側。
原本全身緊張,心跳如擂的檀婉清,再也忍不住的轉過身來,偎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摟住他的腰。
“還道你膽子多大,這樣就被吓到了?”黑暗中男子不善的聲音傳來,可人卻是側過身方便懷裏的人抱着,甚至自解了腰帶,扒了衣衫,方便人偎進懷裏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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