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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六的時候,秦軍南下,出征蜀國平亂,魯國公果然是個貪財好色的國君,在秦國送去的豐厚的禮前他竟也應了借道與秦的事,遠在南邊的楚國丞相張睢得知後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搖頭道“魯國亡欸”。夜裏,張睢進宮面王,新楚王是先王的第五子,本是纨绔之輩,卻能言善辯,先楚王過世,竟是将王位傳給了他,新王繼位五年,日益沉迷于聲色,縱情于犬馬,心中憂國的張睢一次又一次的谏言,已是惹得楚王很是不快了,若非因為張睢是老臣,恐依楚王的性子,早已罷黜了他。

“臣張雎,見過王上……”張睢行禮道。

“哦,是丞相大人啊…”被從溫柔鄉中喚醒的楚王臉色明顯有些不快,但到底對方是丞相,又是夜裏進宮,恐是有急事,于是他便耐着性子道,“丞相深夜到訪,所謂何事?”

“臣來,是為秦軍南下一事。”

“秦國南下?”

“我王可知今日秦軍已南下入蜀?”

“寡人知道。”楚王不在意道,“秦軍南下是為平蜀亂,秦蜀兩國有姻親,論起來這還是他們家務事,怎麽?丞相大人有話要講?”

“王上當真以為,這只是秦國的家務事嗎?!”張睢有些憤然,“王上,此一時,彼一時,而今的秦國,早已不是先前的那個秦國的!不可不防啊!”

“什麽先前的秦國而今的秦國,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些莽夫?”也不怕楚王看低秦國,秦國立世百年,确實是以好鬥聞名的。

“愛卿,我泱泱大楚,難不成只是因為秦國南下處理個家務事就要舉國防禦嗎?不小題大作嗎?傳出去,列國不笑話孤草木皆兵?!”

“王上可知秦國現下是何人為相?”

“知道,不就那嚴無為嗎?”楚王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臺下站着的已年過半百的丞相,“愛卿想說什麽?難不成讓寡人防着一介女流?”

“說起秦國的嚴相,想必王上也是知少甚微,臣不才,略知一二。”

“哦?愛卿不妨說來聽聽。”

“世人皆笑秦國出了一女君王後又出了一女相國,出女君王,實屬繼位無人,但出了個女相國,世人便笑秦國的男人們無才,世人愚鈍,不知這女相國大有來頭,若非有大才,怎可服民衆?”張睢年邁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裏回蕩着,一字一頓,“據聞經世大才屍子老先生一生曾收三名弟子,一曰:朗;一曰:無;一曰:世。後兩者妄且不談,單論世人皆知的朗。昔年出仕陳國,憑一己之力,硬是将一搖搖欲墜的小國扶到了‘三霸’之一,王上可知?”

“寡人知道。”楚王斂起了神色,點頭肅然道,“朗先生之大名,列國如雷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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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王上便更要小心那嚴無為了。”

“哦?為何?”

“因為屍子三大弟子之一的‘無’——極為可能便是那秦相嚴無為。”

楚王一怔,繼而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愛卿、愛卿恐是杞人憂天了吧?且不論屍子若在世,今夕該幾百歲,單是嚴無為女子的身份,屍子又怎會收她為徒?!”

“王上——”張睢行了一大禮,沉聲道,“屍子經世之大才,又怎會拘于弟子性別身份?!現下秦國表面上看起來與往日無異,可單論平蜀亂,便派出了二十萬大軍,王上!您不覺得可怕嗎?!明明去年,秦國還處于國君戰死,繼位無人的大亂中,而今也才半年,便恢複的如此之快——王上!您不覺得後背生涼嗎?!”

張睢的話猛然一下提醒了楚王,他神色一頓,“确如愛卿所說。”楚王從王位上站了起來,來回踱着步,他雖是纨绔,卻也是楚王室後人,絕非真如世人所說草包一個。

“愛卿,如此,秦國便不能不防了!”

“我王聖明!”

“愛卿有何高見?”

“依臣想,現下秦軍入蜀,蜀地險要,秦軍雖多,卻也無用——難免不會将大軍陷在蜀地。”

楚王點頭,“如此,秦國國內便會防衛松弛,愛卿是想我楚國攻秦?”頓了頓,楚王又道,“不可不可,秦軍入蜀,借的是平亂之名,秦蜀有姻親,誰也不能拿這事來說,秦楚相隔甚遠,且兩國邦交平和,貿然攻秦,楚國恐落人口實。”

“王上,楚國隔的遠,可賴國卻隔的近啊。”張睢道,“秦軍出兵二十萬,魯借道于秦,二十萬大軍,若是得勝,搬師回朝,途經魯地——王上,若是您,會如何?”

楚王目光一冷,“滅了魯國!”

“秦國定然也這般想,如此,蜀魯并入秦地,與咱們可就只隔了個賴國與宋國了。”張睢冷靜道,“賴國是個小國,沒能力抗秦,要若蜀地并入秦地,與蜀相接的賴國不會心生惶恐嗎?”

“愛卿是要楚國支助賴國抗秦?”楚王略為沉思,“可以賴國的國力,也撐不了多久。”

“有了賴國抗秦,咱們便能騰出時間來聯盟了。”

楚王一頓,繼而點頭,“寡人明白了,此事還勞愛卿奔波了。”

“嗨。”

秦國公叔府

“嘭——”

一盞茶杯被人用力地摔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下人們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良久,公叔疾那陰沉的聲音才響起:“公子呢?”

下人們面面相觑,不吭聲。

公叔疾的臉色更冷了,“又在青樓是嗎?——來人!”

“在!”

“去把公子尋回來!”

“嗨——”

公叔誠被人找到的時候還睡在青樓花魁的床上,聽見是父親找他,吓得臉都白了,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府,一進門,就看見父親公叔疾臉色陰沉地坐在大殿主位上,四周的下人們已去領罰了,公叔誠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走上前,請安道:

“兒見過父親大人…”

“你還知道回來?”公叔疾冷笑了一聲,“青樓的女人哪般好?讓你不顧自己新娶的媳婦兒,天天去青樓留宿。公叔誠,你可真是老夫的好兒子啊。”

聞言,公叔誠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惶恐道,“父、父親……”同時心裏又對自己那剛過門的媳婦兒厭惡上了三分。

公叔誠剛過門的媳婦兒是尚書大人的嫡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溫婉,當初為了給兒子說下這門親事,公叔疾不惜拉下老臉,跑斷了腿,誰曾想兒子不争氣,腦子裏盡想着青樓裏的女子,對尚書家的女兒正眼都不看個,公叔疾當然惱兒子不争氣,可他晚年得子,就這麽一個兒子,再惱也沒辦法,于是他強壓下火氣道,“誠兒,你今年已二十有五了,該拎的清了,家裏的那個,才是該上心的,外面的只是玩,懂嗎?”想到了什麽,他聲音又低上了幾分,“尚書大人的嫡女品性才貌樣樣都是好的,将來做你的——王後也不是不可,莫将為父一片苦心白廢了!”

公叔誠的頭低着,唯諾道,“孩兒知道了。”

公叔疾點頭,又道,“現下的形勢已然嚴峻,幾次三番,王上都避開公叔家,誠兒——你可知為何?”

“莫不是……王、王上已然懷疑我們了?”

“懷疑?”公叔疾冷笑了一聲,“她還用費時間懷疑麽?恐怕她已然決心要除掉咱們了!”

“父親——”公叔誠惶然道,“那、那……”

公叔疾沉思了一番,道,“現下你便帶上你的新媳婦兒去你岳丈家,年節剛過,總歸該回門省親的。”

“孩兒明白了。”

“等等。”公叔疾叫住了往外走的兒子,叮囑道,“別出什麽亂子了,好生待你媳婦兒。”

“孩兒明白。”

公叔誠在前殿見過了父親後就往後院自己廂房處走,向來跟在他左右的仆人趙四急忙上前,“公子,公子……”

公叔誠回過身,見到是趙四,臉上陰郁的表情又重了幾分,“蠢貨!父親今日提早回府你竟不來叫我?!”

說着擡腳就要向對方踹去,趙四慌慌躲過:“公子,公子,小人哪敢不去叫你啊,實在是老爺今日回來的太突然了,一回來就把下人們叫到了一起發了好大一頓火……小人,小人也冤枉啊。”

公叔誠心知其父的脾氣,聽了趙四的話,他火氣消了些,只是表情還是很陰沉:“是嗎?”

“是的,公子……”

“行了行了。”公叔誠有些煩燥道,“現下父親讓我帶少夫人回門省親,你去準備準備吧。”

“嗨——”

公叔誠回來的事很快便傳到了南邊的廂房裏了,南邊的廂房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公叔誠剛成婚不到半年的新婦薛小潔,薛小潔之父是三省之首,尚書大人薛磊,本是掌管政務的,當初公叔疾費盡心思想為兒子謀這門親事就是看中了其父薛磊手中的權勢,豈料後來嚴無為為相,朝中政務皆歸相國把持,沒了太大作用的薛磊現如今只是挂了個閑職,自然,本是聯姻到公叔家的女兒的處境也就算不上太好了。除了成婚初時公叔誠還過問了兩句外,而後便是将人丢到南邊的廂房不聞不問,薛小潔性子倔強,又不會讨丈夫歡心,甚至新婚夜時還以死相逼,不許公叔誠上床,氣得公叔誠當場便扇了她一耳光,甩袖走人,自那以後便再未進門她房間,薛小潔倒是樂的清靜,所以現下下人忽然傳信來說她那不靠譜的丈夫要帶她回門省親時,她是憂大于喜的。

不,她一點都不喜。

因為她并不想回去見到父親那貪婪的嘴臉和母親那哭紅了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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