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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睢進來時便是見着了這幕。

張睢是同那日進焉陵來迎接他們的官員魏坤一道前來的, 進了堂, 張睢與那魏坤皆拱手作揖對慕容器與嚴無為行禮道,“外臣張睢、魏坤,見過秦太子, 秦相。”有禮有儀,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可慕容器卻不以然,她本身年歲便小, 心裏藏不住事,加之那日楚王對嚴無為輕挑的話,以及現下嚴無為身上的傷,依着他們慕容家護短的性子, 現下能給他們二人好臉了才怪。故此她才會在張睢與魏坤行完禮後不作聲回禮,只坐在側位上繃着個臉吃着方才嚴無為給她夾在碗裏的菜, 将那兩人視若空氣,于是氣氛一下就尴尬了起來。

見此張睢面上的笑意卻是不減, 聲音提高了些,再次拱手對慕容器道, “外臣張睢見過秦太子,嚴相。”

慕容器不吱聲,本是打算将人無視到底的, 卻不想嚴無為在一旁扶額輕咳了一聲,聞此,慕容器擡起頭來悶悶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着堂下的張睢與魏坤, 半晌,她才面無表情道,“張相魏大人多禮了。”

“……”

嚴無為不竟在心裏嘆了口氣,心道怎麽這慕容家的人都是一個模樣裏出來得呢?一個比一個孩子氣的,一個比一個讓她頭疼,可現下到底是當着外臣面,嚴無為縱然有些無奈但也不好多說什麽,何況慕容器這般行徑失禮,十之有八是因為自己才如是,如此,嚴無為便更不好說道什麽了。

于是只好笑着打和場對張睢魏坤道,“張相有禮了,魏大人有禮了。”

二人亦笑着點了下頭,看來是對慕容器這般孩子氣行為并未放在心上,想到這兒嚴無為心裏略輕松了些許,又聽見張睢道,“在下聽聞貴國有一風俗:上至王侯,下到平民,均會在這初雪時分擺宴飲酒慶賀,而我楚人卻并未有此風俗,在下聽聞過後心生好奇,故此才會不請自來,望秦太子秦相切莫見怪。”說着一旁的魏坤便上前了兩步,将手中提着的酒送上前,下人見了上前立馬雙手接過,張睢這才又道,“這是在下家中親友從外邦帶回來酒,不才請秦太子秦相笑納。”

慕容器見此只是略為一點頭,道,“楚相有心了。”

張睢笑道,“太子謬贊了,在下不過是聽聞貴國人士初雪時喜飲酒,這才從家中捎帶了兩壇,恐是味道不佳,讓太子與相國見笑了。”

慕容器抿着唇擡眼看了下站一旁的嚴無為,心知自己下現的行為太過孩子氣了,可是那楚人行為那般過分,現下要是讓她對着楚國人笑臉相迎的,也是為難她了,幹脆便孩子氣到底了,于是對嚴無為道,“嚴相。”

嚴無為回身行禮道,“臣在。”

慕容器表情臭臭的,“本宮年歲小,飲不得酒,招待楚相與魏大人的事便有勞你了。”

嚴無為哪裏有說不好的道理,“臣領旨。”

對嚴無為說完後慕容器又起身對堂下的張睢魏坤道,“本宮年幼,飲酒賞雪之事便由我家相國代勞了,本宮便先回房了,望楚相與魏大人莫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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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睢與魏坤自然只有同意的道理,“恭送太子。”

慕容器走後嚴無為這才快步走下主位,對張睢與魏坤歉意道,“讓楚相魏大人見笑了,太子年幼,尚不更事,無為給兩位賠個不是了。”

張睢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嚴無為,所以慕容器走了正合他心意,遂道,“嚴相言重了言重了,我等不請自來,還望嚴相海涵。”

嚴無為和氣一笑,側過身道,“張相多禮了,快請上坐。”

“嚴相請。”

“張相請。”

三人落座之後嚴無為先是舉杯道,“此乃我秦國所釀冬至酒,味甜微香,初雪之夜飲之最佳,無為有傷在身,不敢多飲,張相,魏大人,請。”

二人舉杯同盡,末了皆道了聲好酒。

嚴無為見此淡笑,心情甚佳地與兩人說道起了這冬至酒釀制的細節,她模樣周正,聲音又如潺潺流水,聽着實在是種享受,故此那二人聽得仔細,末了不啧啧稱奇道,“原是如此,我等才疏學淺,還以為這酒只是需冬至時釀便可,竟不想其中還有如此多的門道。”

“如此贊譽,無為代秦人謝過二位了。”說着便舉杯敬道,堂下的坐客亦舉杯。

“受之無愧,受之無愧。”

酒過三巡,那張睢終于開口說道了正事上了,“說來慚愧,在下來此多時,竟未問及嚴相傷勢,實乃羞愧。”說罷他又嘆了口氣道,“嚴相乃友國使臣,不想竟是在我楚國的國境內遇上了歹人行刺,張某實在是愧對嚴相啊!”

嚴無為淡淡道,“張相言重了,無為的傷不甚嚴重,再養些時日便是好了,望張相莫太自責。”

“唉,”張睢道,“不知嚴相接下來的打算是如何?”

“自然是歸國了。”

“歸國?”張睢訝異道,“嚴相便要過國了嗎?”

“來楚多日,實在不好意思再叨擾了,待初雪過後大晴,無為便要歸國了。”嚴無為以茶代酒敬道,“在楚多日,承蒙張相與魏大人照顧,無為在此謝過了。”

魏坤回敬道,“份內之事,嚴相見外了。”

“請。”

“請。”

張睢喝完了那杯酒後面色就一直不太好,他此番前來為的就是嚴無為遇刺一事,事情已過去半月,再多的迷團差不多也解開了,何況此事本就不複雜,行兇人是誰,受誰指使,答案早在三日前就放在了他的書案上,他不是不知道作為一國之相,理應将此事給理個清楚明白,可這背後的元兇以他現下地位,無論無何也不敢往深了追究,可這畢竟是涉及到他國使臣的大事,來的人還是秦太子慕容器與秦相嚴無為,這叫人如何安撫得好?以那嚴無為的本事,恐怕早就查出了些門道了,一直不說,只在驿站養傷的,恐怕就是等着他們楚國人給個說法吧?

張睢在府裏思來想去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楚王又不見他,逼得沒辦法,張睢這才來了驿站,打算探探嚴無為的虛實,誰曾想這嚴無為嘴倒是嚴實,半分不提當日遇刺一事,只道風花雪夜,家鄉風土人情,這一番聊下來張睢心裏更沒了底,實在是不敢肯定嚴無為是否知道自己遇刺一事的幕後主使是誰。

一旁的魏坤還在同嚴無為聊着,張睢此刻的心尤如放在了油鍋裏炸,實在是好生難受,可又不能自亂了陣角,一時面色看上去也不如方才的好了。而嚴無為見此卻道,“張相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正說着,驿站外傳來幾聲喧嘩,有一漢子正在高聲叫罵着什麽,衆人心裏一番計較,這深更半夜的,有誰會不就寝入眠還偏生如此喧嘩的?遂默契地靜了下了來,都想聽聽是個什麽事,這一靜下來才聽見還有女人聲,只聽那漢子罵道,“你這悍婦!竟如此善妒,非怪不得當日娶你時我母親那般反對,平日你颠三倒四,我見着孩子的份上沒跟你計較,念着夫妻情,可你現下你倒是上臉了,竟敢善妒到我那已故好友之妻那去了,還敢出言不遜說我與她茍同,你,你這婦人!”

其間參雜着器皿摔打的聲音,漢子罵過之後一婦人哭泣道,“若不是阿郎對她關心的太過,奴家怎會說出如此的話來?再說我只是一時氣頭上,怎知她如此剛烈,竟去跳河……”

“你還說!”漢子高聲怒道,“因你善妒,而口出妄言!如此之妻,我甚是不敢再同榻!滾!滾出去!休書我已寫好!你休得再做糾纏!!!”

再聽下去就是婦人哭聲叫罵了,衆人聽過以後皆搖頭議論那婦人的不是,為人妻者,最是記諱善妒了,那婦人竟因善妒而口出惡言,害得一女子跳河自證清白,如此行徑,與那殺人兇手并無不同。

與衆人義憤填膺不同的是張睢,自從聽完了漢子叫罵後他面色便一直算不得太好,現在衆人再一番對那婦人口誅筆伐的,他額頭的汗都出來了,剛巧又聽見堂下膽子大的人問道一旁坐着的嚴無為,“相國大人,不知你在家中可會善妒?”

衆人本就對嚴無為已成婚一事好奇,現下酒過三巡,壯着膽子便敢八卦起來了,嚴無為倒也是個好脾氣,聽了這話後只是淡淡一笑,“我在家中哪敢善妒呦。”

那人聽聞如此便又問道,“為何不敢?”

嚴無為笑,“只因我那夫君比我還小氣,論起善妒,無為不及她。”

堂下人聽了皆哈哈大笑,嚴無為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婦人如此行徑,不過是仗着對方只身一人罷了。”

這意有所指的話一出,張睢的臉色便是大變,只聽那嚴無為又道,“若是那女子的夫君尚在,聽到有人如此折辱自己的妻子,恐要與那婦人論個清楚明白不可。”

有人道,“正是這個理,要是我家堂客被人如此無端說道,我非扒了她皮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

張睢四下環顧,見堂下衆人皆佩劍飲酒高歌,好生恣意快活,猛得一下想起了秦人好戰一事來,心下更是亂如鼓,接連飲過幾杯酒後竟是上了頭,嚴無為問及時便也順勢提出了辭呈,嚴無為看了看天色道,“既如此,無為便安排人送張相與魏大人回府吧。”

“府中仆役在外等候,不叫嚴相麻煩了。”張睢婉謝道。

嚴無為點頭道,“那好,無為送張相與魏大人出門。”

“不可不可,嚴相有傷在身,切莫為張某操勞。張某這便先行告辭,還望嚴相在驿中好生養傷,吃穿有度,有缺的或是不稱心的,派個人來知會聲就是,張某定當為嚴相安置妥當。”

“無為謝過張相了。”

“嚴相多禮了,告辭。”

“張相,魏大人慢走。”

“嚴相留步,下回再聚。”

“再聚。”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睡不着,悄悄更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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