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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相留步, 下回再聚。”
“再聚。”
張睢回府過後心中便一直不踏實, 在嚴無為那吃飯也是吃的無味,到了家他夫人又讓人為他做了宵夜,可吃了沒兩口便吃不下了, 一股氣梗在胸口,接二連三的嘆着氣,午夜過後更是召了府兵來囑咐其僞裝打扮, 出鄢陵城打探消息去了。張睢長子張翰林因擔心父親,故在此期間一直都陪在其左右的,未回房就寝,現下見張睢竟要派人出城去打探消息, 心中覺得莫名,便開口勸慰道張睢:
“父親還要派人出城去打探消息嗎?那嚴無為不是就在城中驿站嗎?出城有什麽好打探的?要是父親還有什麽弄不明白的為何不直接讓人去驿站打聽呢?”
張睢搖頭道, “我心下實在不安,嚴無為此人最擅謀略, 方才在驿站中她雖未與我多交談,可幾番下來…我卻總覺得她仿佛知曉了什麽。”
“父親說得是她已知曉了行刺她的人是何人所派?”張翰林笑道, “父親是否太過憂慮了?此案王上只交給父親查處,知情人不過寥寥,再者那嚴無為現下人在鄢陵城中, 訪楚也不過只帶了幾十來人,這要是在秦國的地境裏她能知道些什麽倒還可信,可現下這是在楚國,她一介女流, 人生地不熟的,縱是有天大的本事,恐也翻不出個大花浪來。”
末了他還叽諷道,“難不成她還要靠着自己幾分姿色睡服誰嗎?”
張睢聽了這話後臉色一變,怒道,“誰允你在背後如此議論別人毀人清白的?!荒唐!”他緊皺着眉低聲呵斥道自己的兒子,“為父教你讀書識字便是讓你如此行事的嗎?!”
張翰林被張睢這麽一呵斥面上一下變得有點尴尬,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惱怒,可面上卻又即為快速地換了副恭謙的模樣來:
“父親大人在上,孩兒并非有意在背後議論他人毀人清白的,實在是那嚴無為…那嚴無為自打入了這鄢陵城後非但不知收斂反而還越發的高調了,這又不是那秦國,豈容她如此放蕩?還敢謠傳說王上為迎娶她要廢後宮…如此之人……兒子說道幾句又無傷大雅。”
“無傷大雅?這還無傷大雅?這天底下的讀書人哪個會像你這般在背後說道別人的?還竟說無傷大雅。
這世道艱難,百廢待興,有識之士皆以投身報國為榮,既是有才,男子要得,女子就要不得了?林兒啊你幾時竟變得如此狹義,鼠目寸光了?”
“孩兒沒那個意思,只是……”
張睢不耐煩地打斷道,“好了!為父不想再聽你說的那些了,爹知道你一直對我不許你出仕心有埋怨,可你也不該走如此彎路啊!”
張翰林一聽這話立馬急聲道,“父親!孩子從未埋怨過父親……”
“從沒埋怨過嗎?”張睢的目光有些深,他淡聲道,“你當真以為我會不知道你近日來與長安君府的幕僚走得有多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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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翰林聽了這話後身子猛地一顫,低着頭,不敢作聲,張睢見此又道,“既然你一心想要為官出仕,出人頭地……爹,不反對。可你得記着,這做人,得堂堂正正了做!
林兒啊,爹早就告誡過你官場上的水有多深,可你總是不聽,而今那長安君日漸坐大,依着我王那孤怪偏私的性子…若是日後長安君敢以下犯上,你以為你還能抽得開身嗎?”
張翰林被張睢這麽一提點,腦子忽然一下就有點懵了,此前他一直郁郁寡歡,埋怨自己的父親,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結識了長安君府的一位幕僚,在對方的勸慰開導下他寬心了不少,心思也開明了許多,誠然,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埋怨自己父親的,明明是一國之相對自己卻是不聞不問,從來也沒有想要向王上給自己讨要個功名的意思,在外也避着嫌,更是不許他打着相國府世子的名號在外闖蕩,他明明有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父親,可在外時又有幾個人會把他放在眼裏呢?現下被張睢這麽一反問,他的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深處了。
“爹……”張翰林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怎麽也得不到父親的青睐,更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怎麽努力都擺脫不了父親的陰影,他是想問個清楚的,可是現下的這個情況裏他又只能低着頭叫到自己的父親。
張睢看着自己唯一的這麽一個孩子,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搖搖頭,低頭笑着,笑着笑着又擺頭長噓。想他張睢少年成名,二十七歲就被郡守舉薦到了楚王朝前,一番摸爬滾打終于坐到了一國之相,成家立業多年,三十好幾才有了這麽一個兒子,自然寶貝得緊。可他平日裏又要忙于政務,自然而然的對孩子也就談不上有多少教導了,只請了先生來府,想着待孩子大了些再說,可誰曾想這一晃就二三十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尚且抱在懷中牙牙學語的孩子現下竟長成了一個學會走捷徑的大人了。
良久,張睢嘆息道,“養不教,父之過啊!是老夫沒有将你教好,才讓你走了彎路,林兒啊,讀書之人,最諱想當然,也最違走捷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自己學問都沒有做好,又如何做得了一個好官呢?
早些日為父特意讓人從秦國抄寫回來的律法想必你也末曾讀過吧?你若未曾讀過那秦國新律,又如何敢在此談論嚴無為呢?若她真是沒有幾斤幾量,你覺得秦王會一繼位就許她一國之相?若她沒有點真才實學,她能寫得出來《微法論》這一奇書來?沒有點鐵血手腕她敢在秦國說變法就變法?林兒啊林兒——你在府中高談闊論時可曾見過外間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你身為一男子,眼界應放的更寬廣才是,那嚴無為雖為一女子,其才幹卻不輸于世上的任何一男兒,你不知向她學習也就罷了,竟還在背後如此議論……實乃我張氏家門不幸啊!”
張翰林聽了這話後大驚失色,據理力争道,“父親何必如此危言聳聽呢?兒子不過是想勸父親莫太擔憂,恐傷了身子,如此說來倒還是兒子氣量小了,那嚴無為不過就是有着幾分姿色的女人罷了,父親過于高看了她,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吧?”到底是少年人,哪怕是面對着自己的父親也想講個對錯,不認輸。
“你你你你……”張睢指着自己的“你”了半天,難聽的話卡在喉間,想說又猶豫着,半晌後他恨鐵不成鋼地摔袖長嘆道,“罷了罷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多說無益,你下去吧,下去吧,讓為父一個人靜靜吧。”
“父親……”
“——下去!”
“……嗨。”
兒子張翰林下去後張睢又在書房坐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房休息,睡覺的時候也總是覺得心裏不踏實,輾轉反側了好久才是勉強睡下。
張睢的這番擔憂不是沒道理的,很快出城打探的人就回來了,為張睢帶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什麽?!你說秦軍壓境了?!”張睢驚的從座椅上直接就站了起來,“你确定沒有說錯?”
“回大人,小人不敢說錯,”那府兵道,“屬下八日前按照大人的吩咐出城打探,一路沿着秦相嚴無為來時的路打探去,到了快邊境上發現關中人士驟然增多,且口音又與我楚人有差異,屬下小心打探了一番,套了別人的話,這才知道了秦軍已壓我楚境,屬下派人去看了,回報的說秦軍現下就駐紮在距楚境八十裏的地方,屬下心知此乃大事,不敢耽擱,得了這消息後便一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地趕了回來,望大人明察!”
張睢心裏這席話後心裏猶如驚濤駭浪,難怪說那日初雪時嚴無為話中有話的,合着竟是如此門道,想必那日那對夫婦争吵恐也是嚴無為專門安排給他的好戲吧!雖是這般想着,可到底是一國之相,張睢面上不顯絲毫懼色,只道,“可有打探清楚有多少秦軍?”
“回大人,具體數額屬下不知,因怕被人發現,不敢靠近,約莫有二十來萬吧。”
張睢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領賞吧。”
“謝大人!”
那府兵跟着管事去了庫房領了賞道了謝,一路出了相國府後直徑去了一酒樓,在酒樓的隔間裏,一身形輕柔俊攜的女子正抱着把劍在等着他,見到那女子,那府兵急忙行禮道,“…姑娘。”
那女子也不看向他,只是看着窗外淡聲道,“話是按我教你的說的嗎?”
“是的…”
“回去吧,你的妻兒再過一個時辰便回歸家的。”
那府兵聽了這話後激動的抱拳俯首道,“多謝姑娘不殺之恩,多謝姑娘!”
“……”
對方久久不作聲,那府兵心下覺得奇怪,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一看,卻發現站在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面前只有那簾窗簾還在随風而動。
(本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 生寶寶有話要說:我可能是個傻子,編輯讓我存好稿子周四前找她,結果我記成了讓我周四找她...場面一度很尴尬,所以入V就緩了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還有我看評論有的小可愛在問為什麽全部回答都是“嗨”而不是“喏”,這個嘛,是因為這文的背景是架空的,設定參考的是春秋戰國時期,而那個時期的古人回答“是”都是說的“嗨”,有句話就是“秦嗨漢喏”,而日本的“嗨”實際上就是秦朝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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