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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無為發自內心地覺得慕容器要是真告了這一狀的話她恐怕是有得氣受了, 便妥協道, “好吧,那就今夜上路吧。”
說是風就是雨的,說啓程便啓程, 連夜上的路,也不知道慕容器這急脾氣到底是跟誰學的,好在嚴無為是個好脾氣的主, 啥都依着慕容器的,便真真是走了夜路。等到天亮了張睢帶着人來想為嚴無為等人送行時她們都出了鄢陵好幾十裏了。
冬日天涼,又是風又是雪的,氣候實在不算得太好, 也正因如此,嚴無為這回才說什麽都不許慕容器騎馬了, 可慕容器正是天真好玩的年紀,哪能在馬車裏坐得住?她一個人坐着輛馬車, 果不其然才出了鄢陵城沒幾裏地就受不了了,支着下巴在馬車裏小聲哼着曲, 哼了一陣還是覺得無聊,又才坐了起來用手挑開窗簾,看着落在她馬車後好幾步的嚴無為的馬車, 看的倒是專注,可嚴無為向來是恪守君臣之禮慣了的,就連坐的馬車都要比她的低上兩檔,行駛速度自然也就落她好些, 故而慕容器就算是想挑開了窗簾同她家先生說道兩句的也沒得法。
無奈之下她便委屈巴巴地将手搭在馬車的窗臺上,然後又将下巴放在手背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便直勾勾地朝後瞧着,瞧到了後來,替嚴無為駕車的方華終于注意到她了,笑:
“小殿下在瞧什麽?”
慕容器耷拉着腦袋道,“好無聊哦…”
“嗯?”方華怔了一下,“那殿下是想……?”
“騎馬玩。”
方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嚴無為在馬車裏輕咳了一聲,心思通透的方華便立即對慕容器道,“殿下,下着雪呢,不能騎馬。”
慕容器懶洋洋的一伸手,指着前方的顧名一行人道,“那他們為什麽能騎?”
“……”方華總不能說那是因為他們有武藝在身而小殿下你沒有吧?估計這麽講了以後回了王都慕容器就要鬧着要學武了,于是她便認真地哄騙道,“他們成年了,自然是可以的,可殿下你還小。”
言下之意就是你還得再長兩年。
“我哪裏小了?!”慕容器聽了這話便不樂意了,拉人下水的本領是一等一的好,狡辯道,“我家先生都說了我是大人了,有擔當了。”
“那也不代表你能在雪天裏騎馬啊。”
“——哼!”
方華見她不高興了,便又軟言安慰道,“除了騎馬,殿下想做其他什麽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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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器聽了這話頓時來了精神,擡頭就朝方華甜甜地一笑,那乖巧可人的模樣真是忽地一下讓方華這半老姑娘母愛大發,感嘆自己要是有個這麽乖巧的女兒就好了,只不過她在心頭還沒感嘆完了,慕容器便一溜煙地從自己馬車上跑下來了,跑到她們馬車上來了,還一屁股坐到了她旁邊,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
方華:“……”
“殿下怎麽跑過來了?”
“就這樣過來了。”
方華心道我當然知道你就那麽過來了,問題是你為什麽要過來啊!
“殿下…您過來,不妥吧?”方華小聲道,生怕被馬車裏的嚴無為給聽見了。
“怎的?方才是你自個說的只要我不騎馬做什麽事就都可以,不算數了?”她悶悶道,“你們大人都這般哄騙小孩麽?”
方華心道這帽子給扣大了,于是趕緊道,“微臣不敢…”
“那我就要坐在着,與你一道駕馬。”慕容器有些霸道道。
方華尴尬了,“可您是君……”坐馬車裏的是臣,雖說那臣名份上當是你“姑父”的,可到底這事都沒挑明的,她方華就是再嘴巴大也不敢亂說話。
“君怎麽了?”慕容器從方華手裏拿過了馬鞭,不客氣道,“只是駕個馬罷了,上綱上線的,真是無趣,相國都還沒拒絕呢。”
話音剛落,她便聽見她身後的馬車裏嚴無為的聲音隔着門簾傳來道,“臣是要拒絕的。”
被拆了臺的慕容器有點尴尬:“……”
“可你還是還沒拒絕麽…”慕容器小聲嘀咕道。
片刻,嚴無為一只纖細有力的手便挑開門簾,露出半張俏臉,對慕容器語聲溫柔道,“殿下這般,讓臣作何?”
“什麽作何?”慕容器道,“只是駕個馬罷了,先生又要責怪我了?”
“君君,臣臣,子子,殿下這般是亂了綱禮了。”
“而今天下大亂,君非君,臣非臣,子非子,禮樂早就崩壞了。”
“縱是如此,殿下也不可随波逐流。”
“我只是駕個馬車罷了,便随波逐流了?”慕容器真不高興了,“我還是先生的學生,既是講禮制,那學生給師長駕個馬車,又有哪裏不對的?”
嚴無為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瞧着慕容器,後者被她瞧久了心裏也有點虛,嘀嘀咕咕道,“就知道哄騙我…”
方華在一旁坐着不敢吭聲:“……”
慕容器又道,“不讓騎馬也不讓駕馬車,無趣。”
“殿下,書可曾背熟了?”
慕容器:“……”
問到了點子上的嚴無為不動聲色的又道,“等回了王都,王上怕是要檢查殿下的功課吧。”
慕容器一聽了這話立馬就乖巧道,“本宮忽地想起還有些事,就先不與先生聊了,這便先走了。”說着就跳下了馬車,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車上去了。
慕容器走後,一直不吭聲的方華才開口道,“小殿下好生粘小姐。”
語氣裏是少有的偷掖。
嚴無為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可奈何,“小孩子嘛…”
“要是小姐與公主有孩子,大抵也會如此吧。”方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如是道,“定然也會這樣粘着小姐的。”
聞言,嚴無為有些發怔,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劃過一絲憂慮,半晌過後只是輕聲道,“是麽?那…必定很像她。”
方華不作聲,大抵是未聽出嚴無為話裏的情緒吧。
馬車在官道上悠悠的行織着,輾下兩道車輪,在雪地裏有點刺眼,方華只安靜的駕着車,冬日裏格外蕭瑟,走了很久,方華又才聽見嚴無為說道,“這樣下去,年節前能到王都嗎?”
方華知道嚴無為出來幾個月心裏是極度惦念慕容壡的,便道,“那可能要趕夜路了。”
而嚴無為聽後回道,“我答應她每年過年都要陪她的。”
聰慧如方華聽後便颔首道,“屬下一定會讓小姐在年節前到達王都的。”
嚴無為挑着車簾輕輕一笑,風華絕代,“如此便是多謝了。”
兩人聊的這般的愉悅,自然是未注意到前面的那駕馬車裏探出頭來往後瞧的慕容器,她剛剛好看見嚴無為的這一個笑。
青衫,冬雪,孤道。
美人低眉輕笑。
慕容器的心頭忽然一怔。
“吱呀…”遠處的柏樹上的積雪壓塌了樹枝,跌入了雪地,發出了一聲輕響,而慕容器便在此時忽然開了悟,她靜想道,她要如何才能跌進嚴無為的心裏。
愛慕的種子終于發出了芽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她的心間再也裝不下旁人為止。
秦王都王宮
這日是臘月二十八,依照禮制今日上過早朝後便要放年假了,大臣們對于這難得的長假自然是萬分期待的,故而早朝上也十分有默契的沒有沒事找事,大家夥們都愉快的向坐在王位上的慕容壡道了吉利,上呈了自己過去一年的工作總結,過後便是退朝了。
朝臣是鳥作雲散,不大一會的都走空了,興許是趕回家過年置辦年貨吧。
剩了慕容壡一個人背着手在宮殿裏悠悠的走着,閑庭漫步,倒是不急,她是不急,左右她一個王,再怎麽着也輪不到她去置辦年貨吧?不過若是她去置辦的話,她非得買上許多炮仗不可,從大年三十放到正月初十,從宣武殿放到清泉宮,嗯,想想就是極好的,才有過年的滋味。
“王上,宣步攆麽?”正想的出神,她身後的大宮女糖糖便問道她。
慕容壡停了腳步,看了下,離寝宮确實還有點遠,便微微點了點頭,糖糖便朝身後作了個手勢,片刻,擡着步攆的宮人們便上來了。
上了步攆,貼心的糖糖怕她涼着了,又拿了手爐遞到她手邊上,問道,“王上是回寝宮麽?”
“嗯。”慕容壡點頭道,“讓後面的宮人們都散了吧,快過年了。”
糖糖應了聲,便起了轎,慕容壡方才走了不少路,出了些汗,糖糖又給了她個手爐,現下捂了沒大一會的身子便出了不少汗,倒是暖和。
回寝宮還有些遠,慕容壡路上問道糖糖,“去往楚境的大軍都回來了吧?”
“回王上的話,老将軍都帶着他們回來了,只是路途遙遠,又下了大雪,大軍今年可能要在路上過節了。”
“傳孤的旨意,年節三天,大軍就地紮營,輪休沐,食豬羊。”她道,“算是些許補償吧。”
秦國算不上富饒,莫說是尋常人家,就是家境稍殷實的人家年節幾天也不可能天天吃肉,可想而知那三十萬大軍年節三天的夥食費得是多大一筆開銷了。
糖糖作揖道,“嗨。”
又過了一陣,步攆上的慕容壡忽然輕聲道,“下了那麽大的雪,她會不會…歸來的遲?”
還不等糖糖說話,慕容壡又道,“罷了,回來的遲些也好,身子重要。”
糖糖沒說話,她自是心知慕容壡這些日子是多想嚴無為的,不提不問還好,怕就怕慕容壡這樣忽然的提起。
用了午膳,又批了會折子,寝宮裏的地龍燒的正旺,沒多大一會慕容壡便有些困乏了,左右也沒什麽急事,便收拾了一下上床午休去了,睡的正迷糊,她忽然感覺到自個背後貼了個人上來,熟悉的冷香讓她有些失神,還未從夢中醒來,一個輕吻便落在了她的耳側。
她聽見一道低啞略帶疲憊的聲音貼着她耳朵對她道,“玄兒乖,是我。”
她眉頭倏然一松,身子神色放松了下來。
那人又道,“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更新了,對不起大家了。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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