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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莺莺與杜确一夜未歸,震怒已無法形容崔夫人此刻的情緒了,梨花別院亂了一夜,紅娘心驚膽跳,小姐再不回來,她就要被夫人剝皮了。
昨天她和少爺在品茶居等小姐和杜将軍,不想天色都暗了,沒等到人,店小二來給他們傳口訊,說小姐叫他們自己先回普救寺,且說人不在府衙,而是跟杜将軍在一塊兒,讓她對夫人直說無妨。
回到梨花別院,不見小姐,夫人自然要追究的,她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同夫人說了,說小姐原是随杜将軍去府衙協助辦案,後來讓店小二傳話,讓他們先回來,小姐自己則和杜将軍在一塊兒。
「這個丫頭——這個丫頭——」崔夫人氣急敗壞,來回在廳堂裏不停走動。
「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回來?世風日下,孤男寡女的,不成體統,要是傳出去,她還能嫁嗎?」
是以崔莺莺一回來,便立即有守門的婆子飛快去通禀了崔夫人,另有婆子看牢崔莺莺,「請」她直接去見崔夫人,事實上是押着她去的,她也不閃不躲,和杜确一起去見崔夫人。
「你可總算回來了!」見兩人一起進門,崔夫人臉色鐵青,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的語氣。
正廳裏除了崔歡'紅娘和兩個崔夫人的心腹丫鬟,還有一衆仆婦及管家,張君瑞也陪着崔歡,但崔夫人此刻已經無心去管他為何在此了。
崔莺莺一進來就一臉悲壯地朝崔夫人跪下,「羞慚愧對,女兒實在無顏見母親,但女兒已是杜将軍的人,求母親成全,讓女兒嫁給杜将軍。」
見她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崔夫人的心中更是有如倒海翻江、浪堆千層,她眼前一黑,差點就暈過去。
「你說什麽?!」崔夫人疾言厲色,端坐堂上,一臉寒霜肅殺之氣,令人不寒而栗。
崔莺莺低着頭,狀似非常無措,吶吶地說道:「昨夜女兒與杜将軍私訂了終身……」
這個時代,女子做了如此醜事,東窗事發之後,理該一條繩子,一了百了,更何況她是大家閨秀,自然要裝羞慚樣,而她的目的就是将此事弄得梨花別院人盡皆知,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就成功一半了。
「你這個逆女!」就聽見哐的一聲響,崔夫人往崔莺莺腳下摔了茶碗,勃然大怒的喝斥道:「我平日是這麽教導你的嗎?與男人私訂終身,你如何做得出來?你将崔家的顏面置于何地?将你父親的顏面置于何地?又将鄭家的顏面置于何地?你舅父乃是堂堂禮部尚書,你要他如何擡頭做人?」
越想越氣,崔夫人動了真怒,拿着拐杖就要朝崔莺莺打下去,偏偏她沒打着崔莺莺,有個暗器飛來打中拐杖,将拐杖打偏。
「你——」崔夫人瞪着杜确,恨得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杜确不卑不亢地看着崔夫人,「請夫人恕罪,莺莺乃是杜某未過門的妻子,杜某自然要保她周全,更何況經過昨夜,莺莺腹中或許已懷有杜某骨肉,夫人這一杖下去,莺莺承受不住。」
崔莺莺心裏實在佩服,他怎麽能叫她名字叫得那麽順口,好像他們真有什麽似的。
昨夜他們投宿客棧,為免崔夫人查證,他只要了一個房間,她睡床上,他睡地下,她因為毀婚之事有譜了,因此睡得很香,倒不知他睡得如何就是。
「莺莺,難道你真與他行了茍且之事?」崔夫人身子微微顫抖,壓根不相信自己的教育會如此失敗,她治家甚嚴,如今女兒竟給她一個大難堪,以後她在下人面前還如何立威?
崔莺莺的眼睫輕輕一顫,兩只手不住的絞着,「女兒說了,女兒與杜将軍一雙心意兩相投,已是杜将軍的人。」
在衆人面前坦承這種事,她應該要臉紅到頸脖,不然也要眼淚簌簌地滾下,但她實在臉紅不了,也擠不出眼淚,就只能裝手足無措了。
崔夫人跌坐椅中,看起來瞬間老了好幾歲。
女兒已失了清白,這是什麽破事?
環顧四周,管家、仆婦、丫鬟、奶娘,連那張珙都在一旁,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原可讓衆人都退下再慢慢查問,莺莺卻自己一句話捅破了,如今弄得人盡皆知,這紙還包得住火嗎?
思及此,她便氣得頭暈目眩,手足發冷,耳朵裏嗡嗡直響,忍不住怒氣沖沖地說:「女兒啊!你怎可如此不知羞恥,失了貞節,丢盡了崔府的尊嚴,叫我臉往哪裏擱?你表哥就要來了,你要如何給他交代?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不守禮節的女兒?你枉為知書達禮的相國千金,平日裏三從四德、女兒經、女孝經并沒有少學,如今倒不顧羞恥敗壞了家風,叫我如何遮蓋?這種事,不該是我崔家人做出來的……」
崔莺莺已經有準備她這麽做會聽到許多難聽話,只是沒想到崔夫人說起教來像老太婆的裹腳布似的。
她壓根不在意名節什麽的,只要能夠不嫁給鄭恒,又能跟杜确去軍營長見識,她聽些難聽話又算得了什麽?
穿來之後,她當這千金小姐當真是當得綁手綁腳,她不想再當千金小姐了,她一心一意認為跟杜确去軍營之後,她便能擺脫這大家閨秀的身分,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再也不會有人約束她,對她說這也不能那也不可,還要行走裙微動,輕笑不露齒什麽的……
崔夫人定了定神之後問道:「你們昨夜宿在何處?」
崔莺莺低聲答道:「雲來客棧。」
崔夫人厲聲吩咐,「老崔,你立刻派人去那間客棧打聽,給我細細的打聽,不得有半點遺漏!」
管家老崔派的人很快趕去,不到半個時辰便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是小姐與杜将軍确實同住一房到天亮,崔夫人再度無力的癱回椅中,不得不面對現實。
眼前的杜确,不論相貌、功名都比鄭恒強十倍,杜确的功名是自己的,鄭恒卻是倚靠着鄭家的聲勢得來,若有天她大哥被拔了尚書之位,那鄭恒便什麽也不是了,那孩子楚她自小看到大的,的确沒出息,讓他去考功名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杜确是武狀元出身,又官拜征西大将軍,女兒嫁給他便是一品诰命夫人,杜家兩老都在老家洛陽,女兒進了将軍府就是當家主母,這門親事,說實話,是崔家高攀了,若是她順水推舟,将女兒名正言順地許配給杜确,這麽一來,既可以保全女兒的名節,也可以顯得她大度。
況且,女兒的身子都給杜确了,若自己執意不許,怕會把女兒逼上絕路,再說了,若她強迫女兒中表聯姻,等到鄭恒發現莺莺并非完璧之身,難道不會追究?到時莺莺丢醜更大,也非死不可了。
雖然心知肚明,但自尊心不容許她放下身段,也怕如此這般的将女兒嫁出去會被看輕,便不假辭色地對杜确說道:「枉費杜将軍身為朝廷棟梁,卻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膽敢勾引我家閨女,辱沒我崔府的聲譽,玷污崔氏家風,你如此欺人太甚,我豈能善罷甘休?本該将你扭送官府,以洩心頭之恨,但将軍你不義,我卻不能不仁,念在你于孫飛虎圍寺時剿滅了一衆賊兵,于我等有恩的分上,我可以允你娶莺莺,只是要想娶我的女兒,禮數一樣不能少,聽明白了嗎?」
崔夫人這是答應了,看在崔歡和張君瑞的眼裏,實在是羨慕萬分。
唉,若他們也能用生米煮成熟飯這招就好了。
杜确要娶妻的消息傳回蒲關的将軍府,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況且他要娶的人還是前相府千金崔莺莺,這令衆人更吃驚。
崔莺莺可不管将軍府的人會怎麽看她,只要她不必嫁給鄭恒就行,為了在鄭恒到來之前讓她嫁進将軍府,婚禮操辦得風風火火,杜确這個準新郎沒有再留在普救寺的道理,已回蒲關了,行前留下三萬兩銀票給崔夫人,讓她全權主持婚事,又在城裏找了一個八面玲珑的媒婆代表杜家打理婚嫁之事,這等于是讓崔夫人想怎麽風光把女兒嫁出去都行,三萬兩銀子,足夠大操大辦做面子了。
六日過去,杜确派人到梨花別院下聘,聘禮禮單都照崔夫人的要求,一件不漏,具體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崔夫人開始拟嫁妝單子,嫁妝不能比聘禮少,不過這些都是從杜确給的三萬兩銀子裏支就是了。
在提出假結婚的要求之前,崔莺莺沒想過自己要讓杜确花這麽多錢,光是禮金就是兩萬兩,其他東西合起來也有三萬兩之多,她咋舌,杜确還真是有錢。
不過他有錢,她也不能占他便宜,她當然不能讓他花這麽多錢,便打算成親之後再将所有嫁妝還給他。
納采問名、三書六禮都做足,很快到了大喜之日。
天亮,紅娘就端着水盆進來小樓寝房,崔莺莺心情也是有點微妙,前生她抱着獨身主義,想不到穿來會嫁人,雖然是假結婚,但繁文缛節多到她無法當這是兒戲。
也不知道杜确那裏是怎麽安排的?他們一定是要同住新房,畢竟将軍府耳目衆多,總不能分房睡,可自己和他又不是真夫妻,能共用一個房間嗎?這難度也委實太高了些。
「小姐這下可得償所願了。」紅娘邊伺候着崔莺莺簡單梳洗邊說道。
「你不也是嗎?」崔莺莺半句不讓地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不想在鄉下過日子,到時到了将軍府,一定也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紅娘立即紅了臉,「小姐胡說什麽,奴婢才不想嫁人。」
崔莺莺滿眼笑意,「那是因為你還沒看到佳郎,我去過将軍府我知道,那裏好兒郎可多了,保管你眼花撩亂。」
紅娘惱羞嗔道:「小姐說話越發沒分寸了。」
主仆正在鬥嘴,小丫頭挑起簾子,崔夫人與全福夫人到了,兩人自然是不敢再胡說,一起閉了嘴。
崔家在蒲州無親無故,自然請不到上得了臺面的全福夫人,是以,今天的全福夫人正是府尹夫人,是杜确請來給崔莺莺開臉上頭,崔夫人極是滿意這樣的安排,她已經從氣杜确奪了女兒清白到如今越看女婿越是滿意了。
開臉上頭,沒半個時辰,發妝都在全福夫人的巧手下弄好了,更衣之後,崔莺莺便給崔夫人磕頭。
崔夫人終究還是舍不得女兒的,她眼眶紅了,親自把女兒扶了起來叮囑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從此之後,你便是杜家婦了,萬事都要聽從你夫君的,明白嗎?」
「女兒明白。」崔莺莺其實沒多大感傷,穿來後她沒感受到多少母愛,因為崔夫人是個嚴母,總板着張臉不曾親近。
想到這個嚴母在自己出嫁後,一定會棒打鴛鴦,她不能不敲打敲打她。
「母親,咱們崔家人丁單薄,不如收張公子為義子,憑着張公子的才學,得狀元如探囊取物,不久必中魁首,歡郎身邊有張公子,母親也可放心了。」
她話說得含蓄,可自己兒子什麽性向,崔夫人又怎麽會不明白,她嗯了一聲,算是同意崔莺莺的建議了。
崔莺莺很高興自己離開之前能幫到歡郎,歡郎是她這一世唯一的手足,又對她這個長姊依賴甚深,前生沒有手足的她,穿來與歡郎相識一場,名分為姊弟,這不是普通的緣分,只願歡郎與張君瑞有情人終成眷屬。
将軍府喜氣洋洋,大紅喜字随處可見,大門前挂了兩盞紅燈籠,宴客的酒席也都預備好了。杜确沒請外人,杜家軍所有弟兄都是座上賓,他原是派了人去老家接父母到蒲關,不想他爹前些時候腿受了傷,不能出遠門,他娘必須在旁照看着,便囑他日後有機會再帶新媳婦回老家見他們即可。
「我就覺得奇怪,孫飛虎等賊兵已滅,老大你為何要留在普救寺,原來是對崔小姐一見鐘情,留下求親,真真是令我等意想不到啊!」
杜确都要出發去迎親了,蕭探月還要調侃兩句。
耿雲微笑,「想不到将軍府有出現當家主母的一日。」
諸葛烨淡淡地笑,「君實不是貪圖美色之人,那位崔小姐是什麽樣的人,倒是令我挺好奇,定然有某些吸引君實的特質是吧?」
孫忍風故意說道:「兩人緣分天定,相識多久一點也不重要,沒有緣分的人就算朝夕相處也是枉然。」
穆芷不發一語,打從知道杜确要成親之後,她就幾乎不說話。
她萬萬沒想到杜确會娶妻,他連随雲郡主的婚事都推了,竟會去娶倘沒落世家的小姐?
她敢說自己很了解他,他一門心思都在征戰上,怎麽會走了一趟普救寺就看上了崔小姐?
那個崔莺莺是如何勾引他的?若不是存心勾引,他又如何會倉促成親?
都怪她自己傻,以為守在他身邊,他便會明白她的心意,以為他的叵界只有她一個女人,最後他就會是她的,沒想到,竟會半路殺出一個崔莺莺!
該死!她不能接受,絕對不能接受!杜确突然要成親的這件事非常不合理,竟連等他爹傷好再舉行婚禮都不能等,這般緊趕慢趕的分明就有古怪……對,肯定有古怪,她一定要查個清楚。
「不會是跟人家私訂終身了吧?」蕭探月暧昧地說。
這句話又挑動了穆芷敏感的神經,她表情一變,死死的看着杜确。
杜确也不分辯,畢竟在外人看來确實如此,他不必解釋。
他将崔莺莺娶進府、擺在身邊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就近照看,讓她成為他的理想隊友,而她不想嫁給鄭恒,如此也免除了嫁給鄭恒的命運,各取所需。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近午抵達普救寺的梨花別院。
震耳欲聾的炮仗聲中,崔歡将崔莺莺背了出來,崔莺莺感覺自己被塞進了轎裏,能這麽順利的離開普救寺,她真的覺得松了口氣,原本她還頗為擔心鄭恒會突然到來,讓事情又發生變化。
看來老天還是眷顧她的,沒讓她真的嫁給鄭恒去過開水似的內宅生活。
轎簾緩緩放下,喜轎被擡了起來,一長串的鞭炮聲響起。
知道杜确就在迎親隊伍之首,讓她覺得很踏實,也不知為何,杜确不知不覺成了她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此番前去,有點像去投靠他,所以她半點不害怕,就是有些緊張,因為她即将與他在一個屋檐下……不,是一間寝房下朝夕相處,還要在別人面前扮演夫妻,她演得來嗎?萬一被識破怎麽辦,不說別人,那個諸葛軍師就不是個好唬弄的……
一路胡思亂想,最後她還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喜轎終于落下,她是被震天價響的唢吶聲和鞭炮聲吓醒的。
轎簾打開了,喜娘扶崔莺莺下轎,将喜綢塞到她手中,指點她遵着規矩跨過門檻,最後到堂上行禮。
杜确的父母沒有到,省卻了拜父母,拜了天地之後夫妻對拜便禮成了。
「送入洞房。」司儀喊道。
崔莺莺被喜娘扶進洞房,也不知道紅娘在哪裏?在不在她身邊?
崔夫人原是要給她一房陪房一起嫁過來給她使喚,她堅決不要,只要紅娘一人,人越多越容易露出馬腳,那什麽陪房的,一大家子,要是說出小姐現在與以前大不相同的話,豈不是引人懷疑?
紅娘已經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彼此都摸熟了對方,她人後什麽德性,紅娘也習慣了,只讓紅娘一人陪嫁最是萬無一失。
崔莺莺在新房床上坐着,她知道前院正在宴請杜家軍,喧鬧聲卻沒有傳到新房來,可見将軍府有多大,上回來沒能好好逛逛,今後有她逛的時間。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聽到動靜,但半晌沒人掀她的頭蓋,她索性自己掀了,就見杜确靠在門上,房門已關上了。
杜确顯然是喝醉了,他蹙着眉,神色有異,身形微滞。
崔莺莺鳳眸輕眯,他這是醉了吧?
是啊,肯定是醉了,有些人就是喜歡灌人家喝酒,那個蕭探月看着就很像那種人,這席上杜家軍就有多少人?要是每人敬他一杯,他不醉才怪。
「你還好嗎?」她索性自己摘了沉重的鳳冠,走過去扶他,一碰觸到他的手臂,她愣了一下。
之前他騎馬載她,雖然她緊摟着他,但隔着厚實盔甲并無任何感覺,如今他身着新郎長袍,她才發現他是個肌肉男,且肌肉相當結實發達,蘊含着無限力量,好像輕易就能将她舉起……
要命,她在想什麽?這時候想這些對嗎?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杜确有些恍惚,直覺地想推開靠近的崔莺莺。
他真不喜歡酒這種東西,竟會叫人這般的無法左右自己的身軀,在天庭裏是無人飲酒的。
「就讓我扶你過去吧,要是你摔倒了,我可扶不起來,到時更麻煩。」崔莺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扶住他,他身上帶着濃重的酒氣,呼出的氣息也全是酒味,她不禁皺眉,到底喝了多少?
她正想把他扶到床上,房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何人?」
「夫人,奴婢紅娘。」
紅娘?崔莺莺有點意外,紅娘這時候來做什麽?
「何事?」
紅娘規規矩矩地道:「将軍與夫人還未行交杯酒之儀,喜娘家中有急事,趕回去了,她請奴婢來引将軍與夫人行交杯酒禮儀。」
崔莺莺本想杜确都醉了,還喝什麽見鬼的交杯酒,再一想,紅娘聲音正經八百的,外頭肯定還有其他婆子丫鬟守着門,要是略過這交杯酒,就要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了。
「進來吧!」說完又對杜确說道:「要喝交杯酒了,你還行嗎?」
杜确鹽着眉點了點頭。
紅娘開了門,臉上帶着淺笑,對杜确和崔莺莺一福,「恭喜将軍、恭喜夫人。」
桌上酒杯酒具老早擺好了,紅娘上前倒好酒,崔莺莺扶着杜确過去,兩人一起端起酒杯喝了,紅娘又舀了蓮子百合粥,兩人各吃了一點,成親的儀式到此就算結束。
「奴婢告退。」紅娘關上房門之前對崔莺莺嘿嘿一笑。
小姐要做假戲,她便讓這場假戲真做,讓小姐真的成為将軍的人,永遠留在将軍身邊,如此她們主仆二人也有長遠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崔莺莺在房門關起之前瞥見紅娘唇畔那抹計謀得逞的笑容,卻是一時想不出紅娘為何那樣笑,興許是想到自己說之前要替她尋覓好夫君,所以笑得那麽歡吧。
她暫時将紅娘擱在腦後,扶起杜确,「杜确,我扶你到床上,睡醒了會好些。」
前生有解酒液,在這裏,她不知道什麽能解酒,土法煉鋼的方法就是睡,等着酒精自然退去。
杜确任由她扶着,可才短短幾步距離,崔莺莺竟然感覺身子莫名的燥熱了起來,且那種燥熱極不尋常,令她甚至想扯掉自己的衣物。
「房裏為何這般熱?」杜确蹙眉瞪着燭臺上的紅燭,似乎認為那是燥熱的原因。
崔莺莺微怔,「你也覺得熱?」
杜确點了點頭,一雙深色眸子忽然直盯着她,令她有幾分恍神,他的眼眸似乎含着無限的溫柔。
若是她能瞧見自己,必定驚訝于自己此刻的媚态入骨,渾身上下透着嬌慵之色,粉嫩的臉蛋上情溢眉梢。
「莺莺……」杜确的神情也與适才不同,眼眸幾乎深得望不見底,連聲音也與平時不同,略帶着勾人的微啞。
崔莺莺心中一跳,她的腰随即被杜确給摟住了。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跳也加快了。
為什麽自己沒有推開他?反而想抱住他?
「你好美……」杜确擡手取下崔莺莺的發釵,她如瀑的秀發也随之披散開來,青絲如涓,更添妩媚,他平靜不下來,将她擁得更緊了些。
崔莺莺被他擁在懷裏,從窗縫吹進來的風輕輕晃動床紗,她什麽都不能想了,僅剩的感覺是他有力的臂膀,有股甜膩散布在空氣中,眼前的一切明明是真實卻又像虛幻。
「莺莺……」杜确又叫喚她了,他用指背輕輕撫過她的臉蛋,又用拇指來回摩挲她柔嫩的紅唇,不住地撫弄着,聲音極為溫柔。
崔莺莺迷離的看着他,雙頰酡紅,微蹙娥眉,虛喘着。
他為何要這樣待她?而她又為何想要祈求他的碰觸?
像是心有靈犀,杜确的唇俯了下來,大手随即罩住了她豐潤的胸部,他輕輕地揉捏,仰頭閉目,但是氣息逐漸加重,像在克制着什麽,又像在享受着什麽。
她能感覺到杜确的變化,他那滾燙的胸膛即便隔着衣物仍然傳遞給了她,更別說他的雙唇覆上了她的唇瓣之後,他整個人甚至劇烈震動,仿佛随時都會爆炸似的。
「我好熱……」崔莺莺神智渾沌,她不安分的扭動身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一個勁的往他胸膛磨蹭,前生不知撒嬌為何物的她,竟是軟聲道:「你……能不能……摸摸我……」
她虛弱無力的呻吟,整個人昏昏沉沉、似睡似醒,反而更顯嬌懶,杜确再也受不住,他的唇狂野地含住了她的,粗暴又熱烈的掠奪她的雙唇,鐵般的身軀順勢将她壓進床裏。
「嗯!」猛然被他偉岸的身軀壓在身下,崔莺莺口裏發出一聲嬌喘,蒙眬之中感覺到灼熱陣陣襲來,而他的堅硬就那樣抵着她,撩撥得她整個身子都火燙起來。
杜确也同樣處在狂風之中,胸臆間燃燒起的火焰他自己也抵不住,将崔莺莺壓在身下之後,他欲罷不能,大手不斷在她身上摩挲流連,隔着衣物揉捏她胸前的雪峰。崔莺莺嬌聲喘息,扭着身子迎合他的摸索,體內的火爐也因他的動作越燒越烈,她想要得更多更多,不要只是這樣而已,這樣她只是更加難受而已。
像是聽到她的心聲,杜确開始扯她的衣物,她竟也學他,拉開他的衣襟,動手解他的衣物,她的舉動無異是在助燃,他的動作更急切了。
紗帳裏,急促的喘息交錯其間,兩人的衣物極其快速又極其淩亂的褪下了,杜确眼眸裏燃着兩簇火焰,他噴薄着灼熱氣息,盯着崔莺莺雪白赤裸的嬌軀。
她的身子如羊脂白玉,嬌态柔弱無骨,他——想要她!迫切的想要!
崔莺莺的眼眸亦布滿情欲,看着同樣赤裸的杜确,他魁梧的身軀充滿粗犷的男人味,叫她莫名地想被他占有,這是之前看着杜确時,從未産生過的邪念。
她究竟是怎麽了?僅是這樣看着,她的身子便越來越熱,胸口像要噴火似的,她還想碰他、摸他,腦中淨是意淫他的念頭。
她心神蕩漾地瞅着杜确,而杜确的雙眼像野獸,急切湧起的欲望翻江倒海,令他全身上下、從裏到外都像被火灼燒似的,他只能埋首在她身上尋找詭異情欲的出口,順着欲念,大掌揉捏她軟綿的渾圓。
「啊!」崔莺莺口裏發出一聲嬌呼,雙手情不自禁的抓住了他有力的臂膀,迎合着他的愛撫,莫名深沉和強烈的欲望及燥熱都讓她無助,她向來不存在的熱情更是沒來由得爆發,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意亂情迷。
接着,壓在她上方的杜确嘶吼一聲,對身下的她長軀直入,男性的硬挺瞬間沖進她身了裏,仿佛無法再等待,他一點喘息不給的律動起來,就像一個理智盡喪的人,沒有半點憐惜,越來越猛烈地将她填滿。
崔莺莺神智迷離,她緊緊的抱着他,咬着唇任由他沖撞,破身的痛楚不及情欲得到釋放的快感,她沒感覺到痛,反而因為終于被他占有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杜确仍在繼續抽送,感受到她因他的動作而嬌喘連連,讓他更加徹底的沉浸在她身子裏,并已驅策到即将爆發的邊緣。
他激烈又粗暴,崔莺莺覺得自己快被他搗碎,卻只能反手抓着床褥用力扭緊,拱起腰相迎。
這瞬間,她只覺得天搖地動,床架好像快要散了,杜确騎乘着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到哪裏去,那好像是個會令她極度歡喜的極樂之地,她驀然感覺到強烈的收縮,她的身子随之顫抖不已。
這、這是什麽?
陣陣的收縮……她好像高潮了。
她渾身癱軟,眼眸半阖半開,早沒有了力氣,杜确又狠狠在她身上沉了幾次,最後才在她耳邊低吼,「給你!」
随之而來的是狂風驟雨,杜确肌肉緊繃,似蘊藏着千軍萬馬之力,那力道越累越高,頂到了她的柔軟深處,一瞬間,滿滿的力道充滿了她!
她覺得杜确要沖破她的身子了,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床搖得發出了聲音,好像連窗子也在動,她的靈魂仿佛快要出竅,她攀着他厚實的肩膀,摸到他拱起的臂肌,也感覺到他全身冒汗,心跳如鼓,她想問他到底要駕着她奔馳到何處去?
終于,杜确不再沖撞了,他渾身癱軟地趴在她身上,抱着她發出濃重的喘息聲,而她早已香汗淋漓。
身子不再極度燥熱了,崔莺莺疲倦的閉起了眼,有種虛脫的感覺。
杜确動也不動,似耗盡了全身力氣,外面傳來打更聲,以是四更天,兩人肌膚相貼,不覺在蒙眬之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