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發生在市委家屬院的綁架案(之一)

（一）

于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王全不相信預兆。作為一個和罪犯打了15年交道的老刑警，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從來不相信感應，神跡，神秘啓示之類玄而又玄的東西。記得有一次他在一本雜志上讀到非洲某國警局請巫師作法破了一件殺人懸案，他就嗤之以鼻，當笑話講給同事們聽，“以後我們別鑽研刑事偵察學了，幹脆都去學法術。刑偵大隊改名為巫師偵察站，除了破案，還可以算命，占蔔順便賺點外快花花。”可是，2002年4月13日這天，王全感到全身都不對，左眼皮老是不停地跳，照常人的說法，這就是不祥的預兆。還別說，事後，王全回想起來，發覺那天是他有生之年最倒黴的一天。

那天天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天的雨，下得人都發黴了。傍晚時分，王全送前妻和八歲的女兒去澳大利亞。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一家人在機場吃着最後的晚餐。王全從小就很怕分別的場面，他受不了那種生離死別的難受勁。記得小時候他媽要去北京進修，他就偷偷溜出門，害得全家好一通找，差點誤了他媽的火車。可是這次為了女兒他不得不來送行。

女兒王馨從四歲她母親出國留學那天起，就開始和他一起生活。那段日子王全又當爹又當娘，日子過得很艱難，多虧了他父母幫忙才度過了這個難關。前妻在出國前和他山盟海誓說兩年博士畢業後一定回國和他們父女團聚，可是兩年來不但信越來越少，而且她博士一畢業就寄來一封離婚書要他簽字。王全當時二話沒說就在離婚書上簽了字，因為他明白女人一旦變心就很難挽回。

一個月前，前妻出國後第一次回國。一見面前妻就提出要帶女兒去澳大利亞，王全一聽火了：“我辛辛苦苦把馨兒帶大，你倒好，一回來就想撿現成的……”

前妻林瑤臉紅了，好一會兒沒說話。過一會兒，她流着淚，“王全，孩子一出生你就不在她身邊，馨兒從一出生就是我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帶大……你怎麽能這麽說？”說着說着泣不成聲。

王全從跟前妻談戀愛到結婚，最怕她哭。她一哭，王全就心裏就七上八下地很不是滋味。

王全嘆口氣，“你別哭，我回去和馨兒再商量一下……”

回到家，王全把前妻的意思和女兒及父母說了，大家心情沉重一夜沒睡。第二天，父親的心髒病就犯了，那段時間王全忙着辦案子。在醫院都是母親和前妻幫忙照顧父親，一連整整二十多天，這期間前妻在也沒有談過女兒出國的事。可是，在接父親出院的路上，母親卻主動和王全談起這事，這位可愛的老人是被前妻的行為感動了。

母親對他說，“全兒，這些天林瑤在醫院都跟我說了……她一個人在澳大利亞孤苦伶仃，也不容易……你們倆走到這一步，她也是沒辦法。她在澳大利亞有自己的事業，你又不肯過去，你讓她怎麽辦？”

王全開着車，悶聲悶氣地說，“媽，我沒恨她。”

母親苦笑地，“這就好……全兒，我和你父親老了，醫生說你父親不能太勞累了。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回成都……你工作這麽忙，我看你還是讓讓馨兒跟林瑤走吧。林瑤已經給馨兒在悉尼聯系好學校了，我和你爸看了林瑤帶的資料，學校很漂亮，也很大……”有些哽咽了。

“媽，你哭什麽？”

“沒事，媽這是高興……我們王家的後代終于也可以出國上學了……媽高興……”

可是，王全知道他媽這是強顏作笑，她的心此時在流淚。果然，不久父母就離開于都提前回成都了，他們是不忍心看到和孫女分別的場景。父母可以躲，可是王全卻躲不過。

王全強忍着內心的難過，默默地給女兒夾着菜，希望女兒在國內的最後一頓晚餐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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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馨吃了兩口，皺着眉不滿地：“機場的飯菜又貴，又難吃……”

林瑤讨好地：“等到了悉尼，媽帶你去吃海鮮……”

王馨沒好氣地，“我最讨厭吃海鮮，我喜歡吃爸爸煮的方便面……”

林瑤啞然，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又要哭了。

王全拉起女兒，“王馨，你跟我來……”兩人走到餐廳外面。

王馨一臉期待地，“爸，你想跟我說什麽？”

王全回避着女兒炙熱的目光，他知道女兒對當初前妻抛棄他們父女芥蒂很深，所以她并不情願跟前妻走。但是他還是對女兒說，“王馨，別這樣……離婚是我們大人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媽一直很愛你，每年你過生日，她不是都寄禮物給你嗎？”

王馨陰沉着臉，“她離開爸爸就不是好人，我讨厭她！”

王全認真地：“王馨，記着好好讀書，爸答應你，如果你不喜歡澳大利亞，你可以随時回來。好嗎？”

王馨：“……”

機場廣播傳來最新航班消息：“前往悉尼的3419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聽到廣播的旅客憑登機牌從6號登機門上飛機……”

王全把林瑤和女兒送進安檢口，在進去之前。女兒盯着他，“爸，你還有話跟我說嗎？”

王全明白女兒希望自己挽留她，可是這個時候王全怎麽能開這種口呢？他搖搖頭。

女兒失望地一咬牙，走進安檢口。王全揚起手跟前妻和女兒告別，只有前妻回應了他，女兒連頭都不回。王全知道她生氣了。就在王全尴尬地舉着右手時，那個致命的手機響了。王全事後回想起來，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