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看誰敢動
這種陣法白珒十分了解,可他就算有那腦子卻沒那身體。修為不高,力不從心,說的就是他。
第一劍揮出,幽暗的紫光順着劍尖迸發四散。逍遙弟子因畏懼靈武紛紛後退避讓,卻并不會因此斷開攻擊。後方的逍遙弟子緊跟上來,數劍齊發!這陣法講究的就是無時無刻毫不間斷的持續攻擊,不給圍困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
白珒及時避讓,險險躲過那些修行至少六七年的“道友”們。
靈武就是這樣,主人修為越高,越能發揮它的極限。而主人修為越低,越是糟蹋了人家靈武的盛名。
白珒偏偏不信那個邪,第二劍刺出,迸發的紫芒好似一條飛龍,宛如烈焰般灼熱的劍氣呼嘯而過,那些逍遙弟子躲的躲撤的撤,互相點頭使眼色變換方位,後側的莊引提劍而至。
兩次進攻,靈武玩命的吞噬白珒體內真元,憤怒的叫嚣“我比你強,讓我來”。這種專坑主人的破爛玩意,白珒就納悶了,怎麽就有那麽多人喜歡被靈武坑?
身後寒氣森森,白珒的力氣被靈武搜刮的一幹二淨。眼瞅着逍遙大弟子兇神惡煞的沖過來,白珒一咬牙,飛臂橫掃,一道厲光從他袖□□了出去。莊引以為自己勢在必得,并無防備,完全沒料到白珒的“偷襲”,躲閃不及,被那暗器擦着小白臉而過,血腥四濺,一道長約十公分的血淋淋的刀口子,何止觸目驚心四個字得以形容!
這還不算完,莊引正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身後忽然傳來的陰詭戾氣刺得他汗毛都僵了。
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妖豔赤光鋪天蓋地的籠罩過來,修為高的尚且能以真元壓制,初入師門修為低的只覺瑟瑟發抖不寒而栗。莊引還沒等反應過來,背上猛地挨了一悶棍,那種疼是直接滲入皮膚,鑽進骨子裏的。他覺得自己胸腔肋骨怕是全斷了,五髒六腑是不是完好都不敢保證。
須臾之間,給大弟子毀容的暗器轉了一圈回到白珒手裏——正是天竹。
給大弟子重重一棍子的玉簫也溜達一圈回到江暮雨手裏——正是離歌。
白珒松了口氣,靈武靈武,到頭來還不如他一根竹筷子好使!
“那支簫看着非同凡響,也是靈武嗎?”錢坤圈問渾天绫。
渾天绫咬着牙不說話:草,憑什麽啊?如果那玉簫也是靈武,那扶瑤占多少個了?
江暮雨走到白珒身旁,冷聲道:“別逞強。”
白珒愁眉苦臉:“落花流水不聽話。”
江暮雨實在無法直視這名字,頓了頓才說:“你跟它還需要磨合。”
“該死!”莊引雙目猩紅,已露殺機。
要論單打獨鬥,他們絕對不是江暮雨的對手。可要論群毆,就算江暮雨天賦超然,但終究是寡不敵衆。莊引雖然動彈不了,但他可以指揮別人繼續搶。
陣型重新擺開,渾天绫和錢坤圈也拔劍而上。一時之間,真元狂亂四溢,橫行直走。本就狹小的房屋再也支撐不住,随着一次真元相撞轟然倒塌。
煙灰彌漫,沙土飛揚。單個拎出來算的話,逍遙弟子的修行時間都遠超江暮雨,沒一個酒囊飯袋。包括錢坤圈那個蔫了吧唧的完蛋玩意,真動起手來,他與兄長渾天绫配合的天衣無縫,四方車輪攻擊,江暮雨就算再優秀也畢竟年輕,再加上要時刻關注白珒,偶爾分神幫他一把,漸漸地落于下風。
若繼續這樣下去,那必然會成為洞庭天池萬千死屍的新同伴。然而,這裏面多了一個只會看戲不會幹活的小孩崽子,那結局就指不定誰輸誰贏。
看準空隙,那清貴的緋紅身影一閃,轉瞬之間已玉立在數丈之外,左手提溜着一小孩,右手持簫對準小孩的咽喉,語氣凜冽如冰:“我看誰敢動!”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渾天绫和錢坤圈。
“你!”渾天绫當場一震,出劍攔下了莊引對白珒的攻擊:“不許動!”
轉而面向江暮雨,怒火沖天,目呲欲裂,“江暮雨!你居然挾持一個孩子,你他娘的無恥之尤!”
江暮雨不為所動,面色穩如波瀾不興的靜湖:“你們殺人奪寶,同道相殘,難道就不無恥嗎?”
“我……”渾天绫回不出話來。
身後的莊引急了,“還跟他說什麽,快些動手搶奪靈武啊!”
“你給小爺閉嘴!”渾天绫直接急眼了,“我妹妹在他手上,你敢輕舉妄動,小爺先宰了你!”
風水輪流轉,方才倆人還合起夥來要幹扶瑤,現在又劍拔弩張的了。
可憐的風火輪成為江暮雨手中人質,剛開始還有點懵,後來眨巴眨巴眼睛才深知自己被挾持了。回頭一看這美麗的大哥哥殺氣騰騰的樣子,頓時吓得要哭。江暮雨低頭一看他,美眸中幽冷肅然的淩光當場把風火輪的哭腔活活吓憋回去了。
江暮雨絲毫沒有可憐他,反而将離歌又往風火輪脖子上湊了湊,險些一發力直接戳死他未來徒弟。
白珒不禁想入非非:這種挾持人質做惡人的活兒,不該由我來嗎?
“江暮雨,你,你到底想怎麽樣?”錢坤圈心急如焚的說,“那就是個三歲小孩,你劫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孩子,你……虧你還是扶瑤大弟子!”
江暮雨從容不迫,收起離歌,抓住風火輪亂揮亂甩的手臂,将他那雙赤紅冒火的掌心亮給錢坤圈看:“他的真身是炎火麒麟,天生兇戾弑殺。你若說他是弱小的孩子,可敢上前來試試他的火?”
“我……”錢坤圈真沒想到江暮雨能看出風火輪的真身,思來想去,只冒出幹巴巴的一句話,“我們不要靈武了,你放了小火。”
江暮雨畢竟不是白珒,他做不出利用風火輪威脅落雲鑒幫着解決逍遙莊這種卑鄙事。聽了錢坤圈的條件,江暮雨正要放人,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在場衆人的動作都僵了一下。
那人腳步極輕,內息極穩。縱使是白珒現在修為過低,但他依舊能感覺到,遠處來了個高手!
落雲鑒的人尚且不覺得有什麽,逍遙莊的人可緊張起來。莊引也不知道是吓得冷汗淋漓還是疼的滿身大汗,他在同門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朝遠處張望,一顆心已經不安的顫抖起來。
該不會是在“附近溜達”的南華趕來了吧?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莊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見那人素衣裹身,明眸朱唇,薄施粉黛,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
原來是個女子!
莊引頓時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放松,整個人就暈暈乎乎的,險些順着師弟的肩膀出溜下去。
“師兄。”白珒稍作回憶,便說,“她好像是昨天跟咱們住同一家客棧的……”
“葉展秋。”江暮雨一邊說,一邊把那努力憋住不哭的風火輪放了,“她是南海空炤門的大長老。”
“哦。”白珒恍然大悟,他只知道空炤門有位大長老,長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就不曉得了,不禁衷心的佩服一下江暮雨,“師兄連這都知道?”
“各門各宗的歷史和名人在書上有記載,更何況空炤門跟扶瑤……”
“諸位好生熱鬧,鄙人來此可叨擾了諸位的雅興?”葉展秋的突然開口打斷了江暮雨的話。
“怎會?”莊引拼着一身傷,朝葉展秋躬身道,“前輩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是來找那兩個孩子的。”葉展秋說着,将眼神遞給了白珒和江暮雨。
莊引額角一抽:“前輩是想……”
“這洞庭天池裏危機四伏,多少人有進無出?死在這裏的人——諸如殺人奪寶,或是被洞庭天池的環境所吞沒。無論如何死的,怎麽死的,到了外界誰也難追究。到時有人問起,誰都可以說自己并不知情,畢竟秘境那麽大,這解釋很有說服力。就算人家的師父找上門去,只要咬死與自己無關,誰也不能把罪過硬加在你頭上,換句話說,在洞庭天池裏做什麽都是随心所欲,無須顧忌的。同道相殘,友人相叛,都不算什麽。司空見慣的事我也懶得管,不過……”葉展秋眉眼一彎,笑容婉約,“空炤門跟扶瑤仙宗千年交好,我既然走到這兒了,就不能當做看不見。”
落雲鑒雖自以為了不起,但說話算話,十分講誠信。他們說了歸還風火輪就收手,絕無二話,抱了風火輪就撤了。現在只剩下逍遙莊一戶,面對的又是空炤門修為高深的大長老,用腳趾頭都知道自己絕無勝算。
好漢不吃眼前虧,莊引當即抱拳告辭:“既然前輩跟扶瑤交好,在秘境裏相遇也着實不容易,晚輩這個外人就不在這裏叨擾了,日後若有機會,定當親自登門拜訪大長老,告辭。”
一行人前後離開,一片廢墟之上只剩下江暮雨三人。
“你們沒事吧?”葉展秋問。
江暮雨躬身道:“多謝前輩解我師兄弟二人之危。”
“客氣了,分內之事。”葉展秋道,“再說,我五百年前也欠扶瑤一個人情。”
三人離開小鎮,走入了一處環境優美的樹林。
葉展秋猶豫了許久,神情肅穆的問:“二位小友,你們可知李準這個名字?”
江暮雨的反應并不大,不熟讀各大門派的人際關系的白珒可是吃了一驚:“前輩認識李準?”
“他……”葉展秋似是有些難以啓齒,過了一會兒才道,“不怕小友笑話,李準是我的徒弟。”
笑話談不上,吓得險些滑了一跤倒是有。白珒難以置信的看向葉展秋——原來李準的師父還活着呢?
也不怪白珒大驚小怪,畢竟五百年前的李準化身一代魔頭,身為師父的葉展秋非但沒有親自收服孽徒,反而直接将人逐出師門當甩手掌櫃了。
當然,或許葉展秋也是身不由己。因為空炤門不同于其他地方,特別另類,特別奇葩。
換句話說就是敢做不敢當。他們教出徒弟後,若徒弟在外犯錯闖禍了,那空炤門二話不說,直接逐出師門!對外的解釋便是:此孽徒已經不是我空炤門的人了,他犯的錯與本門無關,你們要殺要剮随便,不許玷污我空炤門名譽。
所以五百年前空炤門沒人管李準。
後來是師祖溫洛實在看不下去了,唯有親自動手。
比起空炤門的冷血,扶瑤是特別護短的。別人白珒不知道,但至少江暮雨是這樣。
前世的白珒哪怕走到那種地步,江暮雨也從未昭告修仙界将他逐出師門。直到最後關頭,他都在維護他,甚至說出那句讓白珒至今難忘,如雷貫耳的話——白玉明乃是我扶瑤仙宗的人,是生是死,輪不到外人插手。
——
“晚輩确實見過李準,在楊村,他奪了一個孩子的舍,修為大損。不知前輩可在洞庭天池看見過他?”
江暮雨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白珒不知為何有些發困。
他疲累的打了個哈氣,只當這是使用靈武的後遺症。他扶住樹幹想歇息一下,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和熙的清風有些冰涼,他覺得很冷。
為什麽會這麽冷?
不是身體上的冷,而是內心的冷。是空曠,是寂寞。
徹骨的陰寒吞沒着白珒,他狠狠打了個激靈,猛然清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一切讓白珒驚呆了。
桂殿蘭宮,奢華卻陰暗。墨紫色繡春蘭暗紋的床幔,金碧輝煌卻冷寂蕭然的寝宮,以金線勾繡出滄海神龍,足以睥睨天下,強橫霸凜的玄色長袍……
白珒看着自己健壯的成年身體,看着加注在身卻宛如烙鐵一般的華貴衣袍。
他不敢相信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很疼!
白珒傻眼了。
難道,難道他的重生,僅僅是一場夢嗎?
虛假而渴望的夢境蘇醒,他還是那個人人懼怕的誅仙聖君,還是那個作惡多端的鬼道至尊?
白珒慌了,他抱頭用力去回想那個夢境。比現實還要真實幾分的夢境……一切的一切,僅僅是夢?
是真?是假?亦真?亦假?
究竟哪邊是夢,哪邊又是現實?
師父,師兄,還有師弟,他們都存活在世,如果那邊是假的,那這邊又是怎麽回事?
誅仙島還在,誅仙殿也在,誅仙聖君卧在寝宮的床上打瞌睡,一切如舊,又全都不同了。
鳳言在那裏?是死是活?是在醞釀陰謀還是準備開始行動?
江暮雨又在哪裏?是趕來萬仙神域的途中,還是已經為他這個狼心狗肺的師弟而死了?
數之不盡的疑問,困惑,驚恐,膽怯,各種情緒活剮着白珒,他腦子裏很亂,他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江暮雨!你還不讓開嗎?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突然傳來的吼聲宛如一道九天寒雷狠狠砸在白珒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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