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少了一魂 (1)

發生什麽事了?

到底是誰幹的!!

江暮雨白衣上那幹涸的鮮血看在白珒的眼中, 落得一片紮心的猩紅:“師兄,師兄!是誰?究竟是誰幹的,是誰敢傷你!”

“呦,醒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白珒心頭一顫,他怔鄂的轉頭望去,就看見一個衣着華麗, 穿金戴銀的富貴男人走了進來。他眉間一顆痣, 圓臉小眼,膚色暗黃, 挺胸昂首, 一身傲然。

何清弦!?

白珒震驚的看着他:“焚幽谷的護法何清弦?你想幹什麽!”

何清弦步履悠然的走過去, 并未認出卸妝的白珒,笑道:“你年紀不大,見識還不小,居然認得老夫。”

白珒看向滿堂倒地不起的修士們, 怒聲質問道:“這些都是你幹的?”

“這倒不是。”何清弦站定在距離白珒一丈遠的位置, 指着江暮雨說,“他,還有你,是我幹的。還有對佟小姐和佟少莊主下傀儡咒一事, 也是我幹的。剩下那些不屬于我的, 我可不能亂認。”

白珒急道:“你有什麽目的?要流續丹嗎?那玩意不在我們手裏,你抓我們幹什麽?”

何清弦無所謂搖頭:“流續丹能得到就要着,不能得到就算了。”

“傀儡咒以操控他人神識軀體為樂, 被正道所不齒,你堂堂焚幽谷上位護法,居然用這招對付一個凡人?”

“那又如何?”何清弦不以為然,“我千裏迢迢過來逍遙莊,也僅僅是想看看流續丹的廬山真面目,根本沒指望能據為己有。畢竟,能讓人起死回生之藥的可信度太低,流續丹是真是假都不一定。”

何清弦說到這裏,慢慢露出近乎狂喜的笑容,“我本把這次北境之行當成一次簡單的雲游,萬沒想到,我居然遇到了驚喜。”

何清弦湊近白珒耳畔,一字一句的說道:“落雲鑒那個叫渾天绫和風火輪的,是你們二人救下的吧?”

Advertisement

白珒咬牙:“果然是你抓的他們!你想要什麽?炎火麒麟是嗎?”

“呵呵,我看你也就十五六歲,見識居然這麽大。”何清弦驚奇道,“你知道那小娃娃是炎火麒麟?”

白珒沒說話。

何清弦自顧自的笑道:“上古妖獸的後裔,炎火麒麟,多稀罕啊!”

白珒被何清弦的笑容惡心透了:“你別告訴我你是相中了他的天賦血脈,打算收他為徒啊。”

“我确實這麽想過,不過,碰巧逍遙莊出了這檔子事。”何清弦揮手指了指後方的一片“死屍”,“與其我先收風火輪為徒日後再辦事兒,不如借此機會先辦好了,免了諸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白珒真是日了狗了!

冠有“修仙之巅”美名的萬仙神域,傲立萬仙神域八十仙門之上,冠有“天下第一仙門”的焚幽谷!居然,居然出了這麽個玩意!

用傀儡咒操控佟小姐只為了得到流續丹,後來發現流續丹被人搶先一步拿走了,幹脆不要了。因為他尋到了比流續丹好上千倍萬倍的東西——炎火麒麟的血脈魂靈!

沒什麽比吞噬了炎火麒麟的魂靈更能增進修為的東西了!起死回生有屁用?人還沒死呢!青春永駐有屁用?二十多歲的外表看着老嗎?

炎火麒麟最重要,最重要!

先假惺惺的收風火輪當徒弟,反正落雲鑒那幫攀附權貴的家夥上趕着不是嗎?收徒之後,暫且先忍耐幾年,等到時機成熟,随便找個理由說風火輪死了,再虛情假意的擺出痛失愛徒生不如死的模樣,這事兒就算過了。堂堂焚幽谷護法,別人還能懷疑他嗎?

但是沒想到啊,逍遙莊亂了起來,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多好的機會啊,在這裏直接幹掉風火輪,生吞魂靈,免去了一切麻煩,還能把風火輪的死全然嫁禍給旁人,自己繼續保持懲惡揚善凜然正氣的護法皮囊!

果然啊,僞君子真小人,道貌岸然假仁假義裝腔作勢笑裏藏刀!什麽樣的谷主出什麽樣的護法,沒一個好東西!前世把他們全宰了就是正确的做法!

所謂厚顏無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對凡人下傀儡咒,先收徒再殺徒這等等事情在心狠手辣臭不要臉的誅仙聖君看來簡直自愧不如!

“你們出手攪局放跑了炎火麒麟,沒關系,我待會兒就能把它再抓回來。”何清弦丢下白珒,緩步朝右側的江暮雨走去,“此次北境一游,除了炎火麒麟,竟然還有第二個意外驚喜。”

白珒的神魂俱顫:“你幹什麽去?回來!何清弦,別碰他!”

“別吵。”何清弦走到江暮雨面前站定,眼也不眨的盯着江暮雨看,“他是你師兄,你有發現嗎?他的魂靈非同尋常,跟你我,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白珒怔鄂。

“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覺。”何清弦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好似在享受着什麽妙不可言的東西,“他的魂靈有種……純潔,對!純潔的感覺。世人皆藏污納垢,就算修成大能也僅僅是脫離**凡胎,卻依舊在這遍布塵埃的凡世裏飽受玷污。可他不一樣,他的魂靈太幹淨了,超塵脫俗,清魂玉潤,這樣的魂靈我從未見過,太奇妙了!不僅是魂靈,連這具肉身也如此美妙,有句詩詞怎麽說來着——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用在他身上正合适,谪仙風姿,男女通殺。”

“你放肆!!”白珒雙目猩紅,宛如一頭捆在鎖籠中猙獰暴怒的猛獸,他顧不得疼,顧不得痛,死命的掙紮死命的抵抗。鎖鏈搖曳的“嘩啦”直響,迅速緊縮,成排的小刺盡數紮入白珒的血肉,鮮血橫流,他卻好像無知無覺一樣不要命的抵抗,“何清弦你他娘有種沖我來!你放開他!要殺要剮随便你把我怎麽樣!你敢碰他一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讓我想想,我該怎麽利用這奇妙的魂靈。煉就丹藥,還是鑄成神器?”何清弦緩緩靠近,靜心窺探。

奇特的感覺,出淤泥而不染的氣息,這是何清弦活了近千年都未曾見識過的,他激動狂喜,興奮的難以自禁。突然,何清弦猛睜開雙眼,臉色鐵青,驟然往後退了數步,難以置信的看着江暮雨:“你,你少了一魂!?”

強烈的窒息,穿骨的劇痛,鎖鏈纏身瀕死的關頭,白珒眼中一片血紅,腦子裏只有一個癫狂的念頭——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真元擴散,魂靈近乎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紫芒爆出彌漫周身,融入魂靈的靈武終于應召而出。

“流水!給我宰了他,碎屍萬段!!”白珒嘶聲怒吼,全然不顧,“我的真元随便你吞!我的神識随便你用!發揮你全部的實力,把他給我挫骨揚灰!”

呆愣的何清弦完全沒料到白珒還有這麽一招,更沒想到境界如此低的修士還能擁有靈武,最沒想到這人還不要命的強行召喚靈武。

好馬配好鞍,強大的武器需要強大的主人去發揮,若主人本身實力太弱,那完全就是糟蹋了人家好武器。

何清弦對白珒的修為高低了如指掌,這靈武殺氣騰騰的朝他飛過來,他也沒放在眼裏。冷笑一聲,連武器也沒拿,徒手接招。

利劍正面而來,何清弦立了個結界在身前,料那靈武也穿不過來。他高傲的眼神方才移走,只聽一聲脆響,那碧青色的結界竟然碎了!在何清弦的眼前——碎成了千萬小渣。

何清弦忙以真元撞擊靈武,他補救的及時,靈武被擊退,可他還是被烈火一般灼熱的劍氣刺中了小腹。

這點傷害對于七百年修為在身的何清弦根本不算什麽,他冷冷一笑,剛想居高臨下的誇上白珒一句,胸口突然的劇痛讓他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呲”的一聲脆響。

何清弦眼睜睜看着一縷黑煙從胸口處冒出來,無聲無息的飄散消失。

陰符!?

何清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陰陽符,一陰一陽。陽為防禦,陰為攻擊。陽可救人,陰可害人。陰符若被人暗暗埋在身上,那當中招者受到傷害之時,陰符會根據制作者的修為高深對中招者造成不同程度的疊加傷害。假設被人割了一刀口子,若制作陰符的人修為不高,那口子便會裂大一倍,或者兩倍。若制作陰符的人修為很高,那口子就會直接變成血窟窿!

何清弦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就這種程度的疊加,給他埋下陰符的人是誰!?

他最近都接觸過誰?

誰偷偷埋下陰符會被他忽略?

何清弦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一支箭羽裹着罡風朝他射來,他一眼便認出那是靈武。他不敢輕敵,忙後退閃過。緊接着數道箭羽齊發,何清弦忙再退再退,退至角落後正欲反擊。卻見從外卷進一陣黑霧,直接淹沒了被綁在玉柱上的江暮雨和白珒二人,待到黑霧潰散,那活生生的兩個人也消失不見了。

日落黃昏,夕陽西下,遠方綿連不絕的巍峨山巒被晚霞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輝。萬裏雲霞,如錦如煙,瑰麗朦胧,缥缈迷離。

孩子坐在高峰之上,欣賞山川河流,美景不過朝夕之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心中的惆帳之感随着日落西沉,仿佛融入了無邊無際的滄海,化為了千滴萬滴的腥鹹。

孩子的眼中流淌過無盡落寞,但很快就被他自己隐了下去。那點小脆弱無人看見,那點小悲傷也無人察覺。取而代之的是那份屬于他的幽冷,邪凜,陰詭,以及對整個世界的不屑。

他似是看夠了風景,站起身來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不耐煩的叫了聲:“都死了沒有啊?”

江暮雨是被疼醒的,失血過多讓他頭暈無力,他雖然醒來,可神識還在到處游走。直到聽見人說話,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徑直坐了起來,似是震驚于自己還活着的事實。

“白玉明……”他忍下手足劇烈的疼痛,急切尋找白珒,回頭一看,見白珒正躺在自己身旁,雖然遍體鱗傷血跡斑斑,但好歹還有呼吸還有心跳。

江暮雨回想暈倒之前的種種片段,依稀記得門外來了一個人……好像是……

“有什麽感想啊少年?”

江暮雨一愣,忙看向這道幼稚聲音的方向——在那裏坐着一個同樣稚嫩的孩子。

不!應該說是李準才對。

“修仙之巅,萬仙神域。天下第一仙門,焚幽谷。把你們折騰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正是焚幽谷的人,還是位德高望重的護法。”李準都不知道該怎麽嘲諷才對了,“正就是所謂正道!要我說,還不如我們魔修,至少我們敢作敢當,不像某些所謂正道人士,一邊滿口仁義道德,一邊做那些連我們魔修都不屑的卑鄙行為。”

江暮雨看着他,許久沒說話,似是不想反駁李準的話,又似是根本沒有回話的力氣了。他平息了一會兒才說道:“是你救的我們嗎?”

李準單手拄着膝蓋,了無意趣的道:“誰讓你倆是溫洛的徒孫呢!我正好路過,順便伸了把手而已。”

江暮雨看向還未蘇醒的白珒,伸手搭上寸脈。

李準道:“他死不了,比你命硬。”

江暮雨探出白珒真元耗損嚴重,神識尚且平穩,但魂靈好像不太對勁。正欲深探,李準在遠處說道:“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有凝氣丹趕緊吃,不然死了就沒機會了。”

江暮雨才沒理他,以真元探入白珒的魂靈,白珒真元虧損,再加上昏迷不醒,根本無從設防,由着江暮雨的真元在體內橫沖直撞,肆意游走。

李準饒有興趣的看着,就見江暮雨本就雪白的臉色更難看一分,他想也不想,從乾坤袋裏取出一顆晶瑩似露珠的東西,以真元将露珠渡入白珒的體內。

李準險些被自己的唾沫嗆一口,不禁樂了:“殺雞焉用牛刀,不過是魂靈裂了道口子,至于用還魂淚這樣的至寶恢複麽?少年你還真是大手筆啊!”

江暮雨感受到還魂淚完美的修複好白珒魂靈之時才松了口氣,道:“若是尋常人,慢慢恢複即可。但他魂靈中寄宿着靈武,他強行召喚靈武導致魂靈撕裂,若不及時醫治留下病根,日後非但無法駕馭靈武,反而會被其反噬。”

“哎呦呦。”李準拄着下巴笑道,“我是真沒說錯你,你真是位愛護師弟的好師兄啊!”

江暮雨沒說話。

“他也是位愛護師兄的好師弟啊,你們倆真是一對兒。”李準戲谑笑道:“白公子和江姑娘……”

江暮雨終于有了動容,看着李準道:“前輩特意來逍遙莊是為了流續丹嗎?”

“是,也不是。”李準望向遠山夕陽,“就當我閑着沒事幹,跑來北境玩玩吧。”

江暮雨起身走出山峰上建設的涼亭,站到李準身後,說道:“前輩跟何清弦一樣,既信流續丹,也不信。”

李準有些意外:“嗯?總算有個明白人了?”

燦爛晚霞照在江暮雨如玉的容顏上,填了一抹叫人沉醉的暖色:“世間因果循環,生死有命,盡管是上仙也無力挽回,更何況是區區藥草。死而複生違背天道,必受天誅。”

李準會心一笑:“難得,有個明白人。”

“從來就沒有流續丹。”江暮雨的語氣是疑問也是肯定。

“流續丹是有的,只不過被誇大其詞了。”李準諷刺道,“偏偏修仙界的人都信了,你說可笑不可笑?明明修仙界第一療傷至寶是确實存在的還魂淚。可人們偏偏要去信那虛無缥缈的流續丹,可悲可樂啊!”

“因為還魂淚不能死而複生,治不了神形俱亡,救不了魂飛魄散。”

“正是這個理兒,所以還魂淚的誘惑不如流續丹的高。”李準說。

“前輩明知道是假的,還特意來逍遙莊?”

李準嗤笑一聲:“我可是個殺人如麻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受不起前輩二字。你懂得知恩圖報對待你好之人感激涕零,滴水之恩以滄海相報,這點可不好,你容易吃虧。別因為我救了你就把我當成好人,楊村的事兒忘了?”

“一碼歸一碼,救命之恩要報,楊村之仇也要尋。”江暮雨坐下崖邊環繞的石頭上,道:“師父跟我說起過你。”

李準:“南華?”

江暮雨:“師父說起你初上扶瑤那年,風度翩翩,一身道骨仙風。”

“是麽。”李準翹起二郎腿,稚嫩的臉上露出不符合這幅外貌的陰鸷笑容,“當年的我仙風道骨,現在的我邪魔外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他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竟還有心思回想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江暮雨面色幽幽,清潤的雙瞳中倒映着漫天瑰麗晚霞,沁的一片流光溢彩。許久的沉默,他毫無前綴的開口問道:“前輩後悔嗎?”

“什麽?”李準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清風拂面,帶着北境冰川徹骨的涼意,穿透肌膚血肉,狠狠刺進心髒,一片冰涼。

李準呆呆的望着江暮雨,似是在分析他問的是什麽,又似是在考慮該怎麽回答。江暮雨那雙明淨澄瑩宛如天山雪泉的眸子,灼灼之華,好似能滲入人的魂靈深處,探出不為人知的秘密。

“棄仙道入鬼域,你問我後不後悔?”李準冷笑了起來,他率先結束了跟江暮雨的對視,望去遠方蒼穹,“做過的事有什麽後悔的,與其追究過往,不如邁向未來。”

這番言辭倒也在江暮雨的預料之中,冷風襲體,向來衣着單薄的他也感覺到了絲絲涼意,這種感覺對于一向耐寒的江暮雨來說有點陌生,或許是失血過多讓他身體虛弱了。

江暮雨低頭看了眼血跡斑斑的自己,手腕被鎖鏈刺穿的位置已及時做了止血處理,塗了草木精華,用一塊幹淨的布條包着。

江暮雨知道這是李準幹的,他将視線放遠,只是平淡的問道:“你恨我師祖嗎?”

李準聽到這話就笑了,反問道:“如果你的摯友把你用困龍鎖封印了五百年,你恨不恨?”

“那前輩何必救我。”江暮雨的口吻幽冷起來,落于他肩頭的飄雪仿佛都染了一層寒霜,許久不化,“我跟我師弟都是溫洛的徒孫,将我們放着不管,被何清弦怎樣也好,殺了也罷。”

“呵,想得美。”李準眼中閃現一道狠色,“扶瑤仙宗的人憑什麽要受焚幽谷的欺負?就因為他是護法,就因為他修為高深,便可以為所欲為嗎?他在萬仙神域怎麽禍害都成,跑來逍遙莊興風作浪也罷,我懶得管。唯有扶瑤和空炤門不行!”

一句話說的是如雷貫耳,铮铮有聲。李準的聲音并不大,卻铿锵有力,聽在江暮雨的耳裏,湧出一股不謀而合的無奈來。

江暮雨知道自己不是什麽熱心腸,很久以前的白珒也評價過他,說他冷酷無情,沒有人情味兒。江暮雨承認,無從反駁。從他記事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個冷漠寡情的人,不太會說話,不太會跟人嬉戲。後來這種性格越來越嚴重,變成了沉默寡言,變成了獨來獨往。

拜入師門後,師父沒有強迫他快樂,更沒有強迫他與人接觸。師父很開明,随便他如何自處。師父也很自在,不止一次教導江暮雨說,咱們看熱鬧可以,但是不要參與熱鬧,別多管閑事惹禍上身。東家打架西家捉奸,他們鬧他們的,若是情節嚴重可以盡一盡舉手之勞同道之情。其他的就別管了,咱只要管好自己家的事兒,守護好自己家的人,這就足夠了。

江暮雨耳讀目染,覺得這話很受用。他本就不是一個喜好多管閑事的人,随便外面怎麽龍争虎鬥,他都可以作壁上觀。只要不禍及扶瑤,只要師弟們平安,剩下的他懶得管,也沒有必要去摻和。

他很渺小,不是什麽呼風喚雨的大能,在偌大的修仙界不過一粒小小的塵埃,他只要守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夠了,護佑好他心裏所珍重,所珍愛的人就可以了。

沒想到李準這個大魔心中所想所悟,倒是跟他殊途同歸了,江暮雨有些無奈:“沒想到,你還挺護短。”

寒冷的北風吹在身上,孤峰落雪融化在臉上,白珒一個激靈驚醒,慌忙叫道:“師兄!師兄!師……”

白珒朝前方一看,只見崖邊峭石上坐着一個白衣少年,僅僅看背影白珒就知道是江暮雨,他委實松了口氣。可旁邊還有個人,身着黑衣,是個六七歲模樣的小男孩。

李準!?

白珒當場大駭:“師兄!”

白珒蹭的一下蹿起身,大叫着就要過去保護師兄。結果起得太急,血氣上頭,眩暈的感覺讓他頭重腳輕,險些腳底一滑直接從坡形的臺階上出溜下去。

幸好白珒“身手不凡”,及時扶住了一棵歪脖樹。

江暮雨聽到動靜回頭看他,見這只被**夠嗆的花貓能跑能跳能喊能叫,想必身體是無礙了。

也當然了,還魂淚都用上了,若再無半點療效,豈非侮辱人“修仙界第一奇藥”的盛名?

江暮雨收回視線,不再理會。

白珒跑到江暮雨身邊,自作主張的把江暮雨往身後一攬,氣勢洶洶的朝李準喊道:“你想幹什麽?有事沖我來!”

李準上看下看,白了他一眼:“……”

李準不吱聲,白珒也沒上趕着問。他腦子裏亂的很,趁着空檔往回尋找記憶。只記得他被何清弦那狗東西抓了,抓他不要緊,抓江暮雨簡直不可饒恕!怒不可遏之下好像把靈武放出來溜了一圈,允許靈武操控自己的神識,随便怎麽作妖都成,所以後來的情況白珒不是很清楚。

不管那些了。

白珒轉身看向江暮雨,見他那身勝雪的勁裝上滿是殷紅血跡,頓時心疼的都不敢看:“師兄,你還傷着哪兒了?待我日後學成,定宰了何清弦那禽獸!”

白珒這股狠勁兒不是說假的,江暮雨感受得到。他除了很會察言觀色以外,也十分擅長揣摩人心。從對方的語氣,神态等不同方面能分析出這人的好幾種心境和思想。

就比如以前聽南華說起魔修一事,初來乍到的白珒不知天高地闊,大言不慚的跟鳳言保證要抓來一只魔修養着玩兒。當時他說的話也就能讓自己深信不疑,說服不了旁人。可現在他說出的話,陰狠,果決,剛毅立斷,是一種不達目的不死心的韌性,更是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

江暮雨非但沒有被師弟的敬愛和貼心感動到,反而以他冷厲如冰劍般的眸光恩将仇報,眉宇間隐隐泛起的風雷之氣連李準看了都不禁贊嘆一句他氣魄威壓強勁,叫人不寒而栗。

江暮雨道:“你再說一遍?”

白珒不知哪裏說錯了:“師兄……”

“你還未及弱冠,戾氣卻這麽重。修仙之人最忌心浮氣躁,日後修為越高越是步步險境,心中若有怒怨悲憤,稍有不慎入了心魔,萬劫不複。”江暮雨語氣一頓,似是被心中怒意嗆到了,緩和片刻才說,“師父教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乃修行之道。若你努力提升境界只為尋何清弦報仇,那倒不如不修,免得害了自己。”

白珒目瞪口呆。

這還是第一次,江暮雨這麽鄭重其事,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甚至帶了連他本人都未曾察覺的溫怒。沒有隐瞞,沒有遮掩,沒有回避,直截了當的教訓了白珒!

白珒難以置信,甚至受寵若驚!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可是江暮雨頭一遭啊!江暮雨始終是罕言寡語的人,對誰喜愛或是對誰不滿都不會表露。無論自己是愁苦是生氣是快樂還是悲絕,他都遮掩的密不透風。他心中有話只會憋在心裏,就算被人誤會了也不去解釋,一個人默默地待着,一個人孤獨的活着。

可是此時此刻,他竟然前所未有的袒露了心聲。他對人直言不諱,不吝啬的開口教訓。雖然被罵了,但白珒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成功開啓對付江暮雨第四式——頑劣!

“師兄。”白珒感動于自己在江暮雨的心中終于有了地位,能被人教訓就說明被重視了,他在江暮雨心裏終于不再是可有可無的透明人了。

“師兄,我錯了,你別生氣。”白珒軟綿綿的湊到江暮雨身旁,像只在外摸爬滾打到遍體鱗傷的花貓回家跟主人撒嬌求饒,“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好嗎?”

江暮雨如煙的羽睫蒙上一層冰寒的霜色,餘光落在李準身上,對桀骜不馴的白珒說道:“喜怒哀樂皆能成魔,貪嗔癡怒哀怨妒,天地劇毒,所以才要修心養性。雙手一旦染血,罪孽入骨,怨靈入魂,心魔滋生,墜落鬼道,這輩子就完了。現成就有個例子,你還不引以為戒?”

白珒:“多謝師兄教誨。”

李準:“……”

這倆乳臭未幹的小崽子!無禮至極!

“師兄,你說的話我全都記在心裏,你放心吧,我真知道錯了。”白珒蹲下身,更方便江暮雨低頭罵他,“何清弦算什麽東西,我才沒有為他活着呢。我只是氣不過他傷害了師兄,我錯了,你別生氣。”

第二式:賣乖。

江暮雨看着他,心裏就有些不落忍了,說到底白珒也僅僅是想為他出氣。在這個世界除了師父,也就只有白珒能為他喊打喊殺的報仇了吧。

江暮雨幽幽嘆息:“要殺何清弦也是我殺。”

“啊?”白珒的貓耳朵刺溜一豎,“師兄說什麽?”

江暮雨果斷起身,将“高冷絕塵”甩了白珒一臉。

“嘴上認錯,心裏不改。”江暮雨道,“我讓你別再妄動靈武,你全當耳旁風了?”

怎麽剛說完戾氣的事兒,又拐到靈武身上了?白珒屁颠屁颠的跟在江暮雨身後聽罵,乖的不行:“當時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我……”

“這次若非有師父的陽符幫襯,你早就被靈武沖擊的魂飛魄散了。”

“是,師兄說的是。”

江暮雨欲言又止,氣血兩虛讓他頭暈無力。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這個做師兄的昏迷不醒,尚且沒有保護好師弟,又如何有資格教訓師弟不聽話?

“罷了。”江暮雨乏累的說,“好在有還魂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是是,師兄我錯了,師兄我該打該罰,我再也不敢……什麽?”白珒本能以為江暮雨還會教訓他,正一味的低頭認錯,突然聽到不一樣的東西,不禁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還魂淚?師兄把還魂淚用在我身上了?”

江暮雨看他一眼,等于回答。

“多浪費啊!”白珒一臉痛心疾首,“那種療傷至寶我還想日後留給師兄,或者師父,或者其他人以備不時之需……這,這用在我身上不是白瞎了嗎?”

江暮雨不想理他。

看了半天免費戲的李準都想鼓掌了,忍不住插嘴道:“我說你也別怪他,若不是白玉明搞了那麽一出傷了何清弦,我也無法順利救出你們。”

白珒吓了一跳:“我怎麽可能傷得了何清弦?”

“算你有自知之明。”李準笑着往後一倒,以雙臂為枕躺在石頭上,“我在他身上放了陰符,你那一下雖然不算什麽,但有陰符坑他,再加上我的龍戬,能從何清弦那厮手裏逃脫也是不易。”

李準伸出手,虛握一下。掌心立即有金色的華光爆出,騰焰飛芒,轉瞬間一支弓箭已顯現在手。

那弓箭墨金相間,極為精致。弓弦以冰蠶絲制成,弓淵為扶桑神木,表面上雕刻着精美氣派的龍鳳暗紋,在弓弣的位置鑲嵌着白玉玉片,晶瑩潤澤,觸手生溫。

這便是李準的靈武,龍戬。

靈武是融入主人魂靈中的,就算主人換具身體,靈武依舊跟随。上窮碧落下黃泉,只要主人沒有魂飛魄散,靈武便永遠都在。

李準将靈武收回,打了個哈氣,懶洋洋的倒在峭石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根本沒有要跟江暮雨和白珒開戰的打算,後者也自然不會傻了吧唧的去讨打。

等到晚霞消退,太陽落山,天地一片灰暗之時,白珒指着山下死寂道:“逍遙堂是你的傑作?”

李準一只眼睛睜一只眼睛閉:“我說不是,你信嗎?”

“信。”白珒解下自己的外套,一邊去給江暮雨披上,一邊對李準說,“你來這兒是為了流續丹,弄這些多餘的沒必要。”

李準從懷裏取出一個小木盒:“流續丹。”

“你已經拿到了?”白珒将亂動的江暮雨強行按回亭子裏,硬是将外套給他披上,“我熱得直冒汗,師兄就幫我保管一會兒呗。”

李準不以為然道:“你若喜歡,送你了。”

“別。”白珒擺手道,“話可以亂說,藥可不敢亂吃,您留着自己享用吧。”

“客氣。”李準手下一用力,那木頭盒子瞬間被捏的粉碎。裏面正有一枚朱紅色的丹藥,李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白珒大有一種他下一瞬就會用力把流續丹抛出去的預感。

然而事實并沒有。

李準只是一笑,将流續丹收了起來:“總得試試吧,看看這流續丹到底能不能把我腐壞的原身重鑄肌骨。”

白珒遞給他一個癡心妄想的眼神:“你現在的樣子多好啊,弱小可憐又無助,正好博取同情心,連何清弦都被你偷偷放了陰符,可比五百年前那身體好用多了。”

白珒的調侃并沒有激怒李準,李準反而深有同感似的笑了笑,還意猶未盡的點點頭。

江暮雨接過白珒遞出的凝氣丹,并沒有立即服用,而是先問道李準:“憑前輩的修為,是否能探出衆仙道修士為何昏迷不醒?”

李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看來你倆沒有喝酒。”

白珒立即聯想到了佟小姐的壽宴,壽宴過後他就頭暈腦脹胸口發悶,莫非是酒水搞鬼?

白珒問:“下毒嗎?”

李準沉默不語,等同默認。

白珒想了想,說:“何清弦說與他無關。”

“把這麽多人毒暈又對自己沒有好處,何清弦才不會幹。再說了,你們別忘了這是誰的地盤。”李準閉上雙眼,高山吹風好不惬意,“都別急,罪魁禍首馬上就出來了。”

“自己家出了這麽大事兒,身為一派掌門居然還在閉關。”李準嗤笑起來,說,“佟爾的心比你們家南華還大。”

白珒深有同感:“連自己徒弟都坑,我們簡直甘拜下風。”

李準一挺身坐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落雪,道:“熱鬧也看完了,你們自便吧。”

江暮雨起身,李準看了他一眼,幼嫩的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沒聊夠,想留我啊?”

“前輩誤會了。”江暮雨的眸光純粹而幹淨,“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那不就結了?”李準說,“在你們師父沒來之前,還是少惹事兒,洗洗睡吧。”

江暮雨上前一步,道:“上次在楊村,前輩只用了畫中仙,是覺得我們幾個不配你動用靈武嗎?”

“一幅畫能解決的事兒,何必打打殺殺弄得鮮血淋漓?”李準說的很輕松,又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