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講婦德的豬

厚厚的黑雲團從山的那邊湧過來，壓在山頂上沉甸甸的，大風呼嘯着卷過山林。

大雨将至，天慢慢地暗下來。唐琯騎着牛急急往村裏趕。她時時回頭都能看到，赫連冥雨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

他那身白色的衣袍，在大風中肆意地飛揚着，加之身後山氣漸朦胧，真的有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唐琯想啊，那赤水邊的洛神，比起他來大概要遜色幾分。

如此風姿綽約的男人，為什麽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她當然不會不自知地認為，他是因為喜歡上她了，才一直跟在她身邊。她現在這張臉實在是瘦得太難看，再加上皮膚又偏黑，像赫冥雨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上她？

難道真的是貪戀，她手上的那一點涼意嗎？不對啊！赫連冥雨老是抱怨她不知停歇，像是在奔跑着的寒玉。如果是貪涼的話，他大可以握住一塊寒玉。

帶一腔紛亂的心思趕回唐家，唐琯驚見院子裏站滿了人，還有一些官服打扮的大人物。難道汪帶弟真的是報官了？

唐琯鑽入人群中，不意外地發現被圍在中間的是唐家母女。但不能讓她接受的是，雷桃花跪在最中間，而且頭發散亂，臉上還有很多巴掌印。

唐三她們幾個下吓得一直在哭，見到唐琯回來，立刻圍了上去，緊抱着她的腿，邊哭邊說着雷桃花被打的經過。

汪帶弟帶着這些人前來，就逼着雷桃花把錢交出來。雷桃花不同意，她們圍上來就是一頓打，唐三她們想救娘，被推開還挨了幾巴掌。

唐琯強壓下心中的怒，安撫地拍唐三她們，便走過去對那些官老爺行過禮，再一一掃院裏的每一張面孔。院子裏面除了當官的外，還有赫連夫人、汪帶弟和村裏的族長……總之汪帶弟那一夥，差不多都到齊了。

也對，就只有赫連家的人，才能請得動這麽多當官的。汪帶弟小吵小鬧兩三天，這次是做足準備，打算一舉獲勝了吧？

“請問，這是在審案還是在動用私刑？”唐琯走到雷桃花的身邊，不驚不卑不亢地問道。

汪帶弟威風八面地站出來，得意洋洋地道：“你那個死鬼爹故意推門傷人。今天我請裏尹他們過來，就是為了申冤的。”

“即然是在審冤的，是不是應該先遞上狀紙，然後把主犯抓到，再升堂案吧？現在主犯在逃，你們卻拿一個老實婦人出氣？卻是哪門子的道理？”唐琯走那些當官的面前盈盈一拜，道。“有人這裏動用私刑，還望官老公還我娘一個公道。”

“你……”汪帶弟想不到，唐琯居然還喊起冤來，心裏氣的不行，卻也沒辦法在她的話裏挑刺。

唐琯此言一出，那當官的人一時沒辦法回答應都轉頭看向赫連夫人，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但也更像等着她拿主意。

唐琯原本以為，赫連家一般的地主家，就只是用錢養着幾個當官。現在看這樣子，好像并不僅僅是她以為的那樣了。

“果然有點手段。”赫連夫人擡手比比身邊的族長，從容地道。“我們請族長來，是為了評評你母親的婦德的。你母親為人妻無德行，自然是要懲戒一翻的。”

“婦德！”唐琯雙目怒瞪起，幾股火苗迅速升到頭頂。

從知道婦德的那天起，她就想把寫婦德的那兩個女人，從墳墓裏挖出來暴曬幾天了。現在雷桃花無辜挨，赫連夫人居然拿婦德為借口，更是讓她氣憤填膺。

“你一窮苦人家的女子，整天就知道拿刀耍橫，不知婦德很正常。現在就讓我來跟你解釋一下吧。”赫連夫人不屑地冷笑一下，“雷桃花身為兒媳，下能讨叔伯姑嫂的歡心，上不能讨家婆的歡心，還常年不侍奉家婆。讓丈夫無子繼香燈，還與丈夫撕打于人前……如此無德無行，不加訓誡如何給後輩警示？”

唐琯強忍着怒氣聽她說完，才道：“夫為妻綱，夫無德無以禦妻！我娘有夫如此，你們就別拿婦德評判她了。”

唐光輝那個賤男人，自己惹了事就跑掉，留下妻兒在裏任人欺，還想要用婦德束縛着雷桃花？這些人是眼眼瞎了，還是心瞎了？

唐琯譏諷地看了看赫連夫人，接着道：“倒是你……赫連夫人！赫連老爺一直沒納妾，該不會是你太善妒，沒有容人之量吧！清閑貞靜……動靜有法是為婦德。前幾天動了無名的肝火，差點累極自己的性命，你的婦德又何在？你才是個無德無行的婦人，有何顏臉在這批判別人？”

“你……”赫連夫人被唐琯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伸手就一巴掌朝她揮過去。

唐琯扣住她的腕，瞥向她的巴掌，譏諷道：“這就是你的婦德？這是潑婦行徑吧？明明就是潑婦罵街，還在這裏裝賢德……別懷揣着一臉騷勁裝聖女！”

“唐二！”赫連冥雨從人群中走出來，扯開唐琯的手道。“說話不可……”

“啪！”

赫連冥雨的話剛開了頭，赫連夫人就迅速扇了唐琯一巴掌。

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開，剛剛還在山頂烏雲也跟着壓來。赫連冥雨被大風吹起的衣帶，蒼勁有力卻不失溫柔地将唐琯纏繞着。

唐琯怒瞪赫連冥雨一眼，走過去把雷桃花扶起來。真是夠了，說不過人家就動手打人。母親打不到，兒子就出來助陣。

“唐二，剛剛的事你是怎麽想的？”赫連冥雨跟過去，不安地問道。

“冥雨？”唐琯指着由東而來的雲團道。“原意是濃雲密雨是吧？”

“是。”赫連冥雨屏息等着她下面的話。

“即然是濃雲密雨來的了，當然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了。”唐琯對他彎腰行禮。“能不能請赫連公子仁慈點，讓我們能避你們遠點。”

赫連一家都是惹不起的老虎，她希望能夠盡量躲着，可是他們卻不肯放過她。本來就只是她們家和汪帶弟的事，那個赫連夫人又要來強出頭。

将雷桃花強打一頓不說，還強拿婦德說事。不就是來幫忙搶錢的嗎？說那麽多漂亮話，将雷桃花抺黑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