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唐一問天

天空碧藍如洗，在那遙遠的盡頭，晚霞像彩色的綢緞散輔開來。随着夕陽漸漸西沉，綢緞也一點向西收起。

唐一在唐三的攙扶下，含笑看着新建好的牛棚和養兔棚。她喂牛吃過草後，又艱難地移步走養兔棚，每個籠子裏的兔子都要看一下。

“你們唐家的女人都很強悍。”白念塵走到唐琯的身，輕嘆道。“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為了将你護住，那軟弱可欺的唐一，竟然兩次沖起來反抗。不管是相公，還是家婆她都敢打。”

“我也沒有想到……”唐琯看着唐一瘦弱的身軀，眼眶又情不自禁的濕了，“還好她沒有什麽事。”

當時她都快被吓死了。看到唐一昏過去，她最擔心的是，唐一被打的是後腦勺或者頸椎，因此都沒敢動她。

只能號住她手上的脈息，不斷的安慰着自己，唐一她不會有什麽事的。要是唐一真的為了護着她，而被打出什麽問題的話，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拿什麽來還。

還好白念塵跑過來告訴她，唐一被打到的是背後。她仔細摸過唐一身上的背，确定沒有被打骨折，才讓白念塵找來一塊木板，跟他一起把唐一擡回了唐家。

她一直對唐一的軟弱有點生氣……不，應該是對所有不敢反抗的女人，她都覺得很生氣。可今天唐一讓她看到了，這些人軟弱女人其實也會很強悍。

“其實她背上傷也不輕。”白念塵與唐琯一起看着唐一，不放心地問道。“她現在這樣走動，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她身上的傷雖然很多，但內傷并不是太重。只要內服幾劑藥，再用我泡的藥酒擦過，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你那藥酒确定沒毒嗎？”白念塵縮縮脖子，不敢維恭地問道。

“有毒！所以只能外用，不能拿來喝。”唐琯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那藥酒也是她尋的一民間偏方，用活的蠍子、蛇、蜈蚣和些藥材泡制，用起來比張桦給的藥酒還有神效。

有唐光輝這樣的人渣在，那母女幾個受傷的事絕對不會少。因此她在山狩獵時，特意找齊那些材料來泡，沒想到首先用到唐一的身上。

唐一把兔子都看過後，就走出兔棚，仰視着天邊最後那點殘照，傷感地吟道：“……青遙。問天不應，看小小唐一，嫋嫋無聊……”

“大姐，你問天幹嘛？天下那麽多人，它哪裏管得過來？”唐琯走過去，對唐一拍拍自己的肩膀道。“柔弱的唐一有二妹可以依靠。”

“你竟然聽得懂？”唐一回頭看着唐琯的，憂傷的眼中浮起一絲絲意外，還雜混着些許喜悅。

“你二妹我雖然無才，但還是勉強聽得懂的。”唐琯笑了笑道。“這是大姐寫的詞？”

在唐二的記憶中，時常看到她的舅舅教唐一讀詩認字，而唐一有空的時候，也經常會寫一些小詞。

現在聽她念了這一首，還真是算得上好的。估計那個秀才張先，都沒有唐一的才氣。只可惜她生在窮苦人家，又嫁到那樣的家庭。

這樣一個才女，說什麽也不能讓她繼續呆在那個家，別再糟蹋、被埋沒！唐琯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想盡辦法，讓唐一脫離張家。

唐一含笑點點頭，道：“舅舅曾經說你将來一定前程無量，但是我們只當是玩笑話，沒想到你真的有這麽厲害。這個家交給你，我就放心了。至于我你就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的。”

“你怎麽處理？你要是有辦法，還用在這裏問天嗎？”唐琯将唐一扶到門前的石塊那坐下，蹲下來看着她道。“問天不如自強，找到更适合生活的方法，自強不息地堅持下去，不管多難都別忘了輩後有我們。”

“自強？”唐一撫上唐琯太陽穴上的紅腫，心疼地道。“所以你在接下這個家的擔子後，就馬上從一個任性懵懂的丫頭，變成一個全村人都怕的悍婦。要是姐還在家裏，你就不用這麽累了。”

“大姐，我不累的。家裏的情況慢慢變好了，就是你讓我放心不下。”

唐琯側臉貼在她的手上，一顆心也變得柔軟無比。每天都有那麽多事，她應付起來真的都有點累，唐一的溫柔和心疼，剛好可以讓她的心栖息一下。

白念塵看着唐琯臉上的傷，也覺得心疼不已。用那麽小的肩膀，擔下這樣的家庭，說不累誰都不會相信。就拿那一拳來說吧，張先打得那麽重，時辰要是剛剛好的話，真的可以致命的。

唐一仰視着天空，無奈地嘆道：“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們哪能擔心的那麽多？一切都是命。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就安心了。至于我……只希望能像晚霞一樣，早早随夕陽離去。”

“大姐……”唐琯擔心看着唐一，輕聲喚道。“只要你肯努力去做，生活一定會往好的方向走的。你用這樣的态度面對，會讓我們很失望的。”

唐一是在說認命，可那表情卻是絕望的。現在蹲在唐一的面前，唐琯根本就無法想象，她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唐琯只能從她身上新新舊舊的傷痕，來判斷她每一天都是在被打中度過。就連耳垂也爛得膿，從那傷痕來判斷，應該是被人強搶扯下耳環所造成的。

在幫唐一上藥的時候，唐琯和雷桃花曾問過她，這些傷痕是怎麽來的。可當時她只是一直在哭，并沒有回答。

“二妹……”唐一哽咽一會，啞着聲道。“這樣的日子真的沒辦法過下去了。白天遭家婆打，晚上……張先那個畜生在人前還會控制一下，晚上也不知哪來的氣，總怒火沖天地打個不停……”

唐琯聽得怒火飚生，抓緊唐一的手問道：“張先再怎麽說也是個讀書人，為什麽會這麽暴力？”

早上看張先動手還真是很狠，但那也是因母親被打，就着一顆至孝之心來說，在某些人的眼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一猶豫地看了看白念塵，等他轉身離開了，才悲不可抑地哭着道：“他人前人後是兩個樣，在人後他根本就是個魔鬼，對我是百般淩辱，做盡各種讓人難以啓齒的事。”

難道張先有變态的雙重人格？唐琯心一驚，立刻道：“大姐，他們的家你絕對不能再回去了。”

唐琯的話剛說完，就驚見張先母子，沿着籬笆牆朝院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