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春願望
“陽陽,別睡,待會兒還要守歲呢。”
麥陽春困倦地揉了一下眼睛,含糊地應付:“嗯……”
“困就出去玩會兒雪。”麥媽媽無語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才十一點,這孩子就困成這樣兒,“你昨晚幹嘛去了?”
“打電話,打到淩晨三點……”麥陽春已經開始在沙發上小雞啄米似的點着腦袋了。
麥媽媽一推他的頭,差點兒沒把他推翻到地上,呵斥道:“淩晨三點,你神仙呢?!說,是不是早戀了!好哇你,以前還說長大了要娶白雪,現在就找女朋友了,移情別戀啊?你看看人白雪一心撲在學習上,哪兒跟你似的……”
麥陽春一個激靈,穩住了身體,望天嘆道:“我的媽,您都在說些什麽啊……打電話的是學長啊!”
這個學長,自然就是江新桐。
江新桐不知為何越發黏人,每天都要打一個電話,一次能打兩三個小時,不知道說什麽就放在那兒,也不挂斷。麥陽春剛開始還可以聊得嗨,久而久之卻多了一分煩躁,但是他還沒發脾氣,對面又低聲下氣地一頓誘哄,他豆腐心,也在不知不覺中讓人揉捏着洩了氣,索性就把手機擱着幹自己的事兒,有話說就突然說幾句,沒話說就沉默,幾天下來居然也奇跡一樣的适應了。
至于昨晚為什麽打到淩晨三點,是因為對方喝醉了。
江新桐很少有輕聲慢語的時候,但在喝完酒後就把溫柔發揮得淋漓盡致,麥陽春都招架不住,咬着後槽牙,問:“你幹嘛這麽奇怪啊?”
“剛才家裏吃飯,喝了點兒酒。”江新桐的聲音都像融了酒,醇厚又動人,“麥陽春,你有沒有新年願望?”
麥陽春想了一下,“嗯……考個好大學?”
“這也算願望麽?”江新桐穩操勝券似的,不屑地輕笑,“有我在,你還想上不入流的野雞學校?”
“瞧把你能的,真不要臉。”麥陽春冷哼,又隐約顯出絲絲笑意,“果然喝酒就是會暴露本性,以後不許喝,喝了就別給我打電話,太煩了你。”
雖是這麽說,但他心底也有了幾分把握,這些把握的來源更多在于江新桐——他對江新桐的能力很認可,同時他也很依賴江新桐的幫助。
“嗯,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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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有沒有新年願望?”麥陽春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故意引誘地放軟聲音,慢悠悠道,“只要不是和白雪談戀愛,作為回報,我可以盡力幫你實現哦?”
但最後他還是沒能知道。江新桐沉默了一會兒,也只是缱绻着嗓音說:“挂吧,晚安。”
手機自動返回主界面的時候,桌面上已經顯示三點零六分了。
他不想說,麥陽春也不在意。麥陽春琢磨着,說不定人家有什麽難言之隐呢,比如要自己承認他是校草、讓自己叫他一聲帥哥之類的,多不現實,多難為情,多說不出口啊!
叫幾聲學長倒還可以。
“學長?”麥媽媽狐疑地問,“哪個學長?”
麥陽春回神咳了一聲,矜持地回答:“高二的。哎呀,問那麽多幹嘛啊,不就是個年級第一嘛!”說到最後,他微不可察地瞄了一眼媽媽,面上滿是壓制不住的得意與驕傲。
以前麥陽春的朋友裏只有白雪一個學霸,雖然白雪成績倍兒棒,但是還沒拿過第一呢。這下可有個萬年老一江新桐給他溜出來嘚瑟嘚瑟了。
“那你倆不是一個世界的,還能聊這麽晚。”麥媽媽裝作看不見,反應淡定,“你最近學習進步這麽大,是不是人家幫忙了?”
“還好,主要是因為我的天分,我就這麽聰明,很難不進步的知道嗎。”
麥媽媽複雜地說:“……行,知道了。有空叫人來家裏吃飯。”
“陽陽,出來呀,來擺煙花啦!”
窗外,白雪穿着淺色的羽絨服,披散着柔順的長發,沖他笑意盈盈地招手。她聘聘婷婷地站在雪中,唇間呼出白霧,秀娟的臉上還有些紅,看起來可愛俏皮。
麥陽春喜笑顏開:“哎,寶貝兒!”穿上外套就出門了。
小山高的煙花堆在院子裏,他和白雪一塊兒巴拉出來,默契地一個遞一個接,速度飛快。但煙花數量太多,不一會兒倆人就氣喘籲籲地癱坐在門口的階梯上。
麥陽春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十一點多了。”
白雪笑道:“你又要長大一歲了。”
“你有什麽新年願望?”麥陽春歪着腦袋,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瞧,忍不住揚起笑容。
“願望?”白雪沉思了一會兒,笑盈盈道,“那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麥陽春切了一聲,拍拍屁股站起來,“你不告訴我,我還不聽呢!”
怎麽一個兩個都跟秘密特務似的,一個破願望還說不得了。江新桐還無所謂,但白雪和他這麽多年的交情,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了吧,還瞞着自己,他什麽時候不對白雪坦誠公布的?
等等,江新桐——
這倆人不會福至心靈地許了個兩情相悅比翼雙飛的願望,不敢讓他知道吧?!
雖然江新桐在他心裏的形象早就大打折扣,而且因為經常和他形影不離也對白雪疏離了許多,但小女孩兒不就喜歡對方這款嘛——帥,成績好,有錢,有個性。
他立馬豎起耳朵,吊起心,懷疑地問:“你說,你是不是還喜歡江新桐呢?他到底哪兒——”
話未說完,白雪就噌地站起來捂住他的嘴,緊張地看了看屋裏,麥媽媽正專心致志地看着春晚,沒注意這邊兒的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地放開手埋怨道:“胡說什麽呢!我對學長沒那心思!”
“那你的願望怎麽不告訴我?”麥陽春悶悶地問,“真不是什麽想和學長在一起,或者想讓學長也喜歡我?”
“哎,你可真是個小孩兒。”白雪哭笑不得,“哪兒有人新年願望許這個的。而且,我也不喜歡他啊。高中呢,學習最重要。”
她說到這兒,又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暧昧地暗示道:“再說了,你一直霸占着學長呢,咱們見面的次數都不多,還哪兒有機會啊。”
麥陽春正要不依不饒,就接到了電話,是林訊的。他接起,沒好氣地問:“幹啥?”
林訊揚聲說:“陽子,一起過年啊!家裏親戚忒多,煩死人!我和峰子連燒烤的材料都買好了,快到你家了!”
“滾蛋!”
麥陽春啪嗒挂了電話,繼續對白雪說:“那你總跟他——”
話第三次被打斷,麥陽春怒火中燒地接起電話,“你又幹嘛!”
“我惹到你了?”對面沉默了一下,不确定地問。
麥陽春舌頭打了個結,有種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心虛感,“江、江新桐?”
“嗯,江、江新桐。”對面那人笑意淺淺地應了一聲,“你昨晚問我的問題,還想知道答案麽?”
對上白雪探究的眼神,麥陽春不自然地轉了個身,背對她沒好氣道:“賣什麽關子,甭廢話!”
“十二點我再告訴你,你倒計時好了。”
“我靠,滾蛋!整我呢?!”
江新桐就哄了他幾句,把人的情緒給撫慰了不少。他站在落地窗前,對着麥陽春恬言柔舌了一番,遠眺着寂靜冷清的樹叢,深黑色的天空不見月,只隔着沉沉的雲層灑下昏暗的光,他開了全窗,冬季冰冷蕭瑟的晚風猛地灌了進來。
別墅叢零落地伫立在這一片壓抑的風景中,周圍零星地點着燈,将地面的積雪映射出盈盈流光。他置身于此,全無新春的熱鬧感。
門外有人敲門,低聲道:“少爺,老爺讓您下去一趟,說是要守歲了。”
電話那頭的麥陽春沒有聽見,只抱怨着說:“你那兒風好大啊,好吵。”
“嗯,你那兒估計忙着吧,我先挂了。”江新桐又把窗關上,邊往外走邊道,“待會兒說。”
麥陽春卻突然說:“江新桐,沒有風之後,好安靜。”
“……什麽?”江新桐怔愣了一下。
的确很安靜,沒有如同這邊的人聲鼎沸。麥陽春躲在角落裏,看着林訊和徐峰把東西從車上搬下來,白雪正和長輩們低聲笑語,屋裏的電視機音量調得很大,春晚裏尴尬的冷幽默笑話被周圍的歡笑聲壓過風頭,他仔細地捂住手機,想讓聽筒更貼近耳朵,“江新桐,你自己在家嗎?”
江新桐笑了一聲,“怎麽了寶貝兒,心疼我啊?”
麥陽春哼哼道:“放屁!你再惡心我,我真的踩爛你的頭!”
“陽陽,跟誰打電話呢?”麥媽媽在遠處端着水果,揚聲說,“快點兒,等着你呢。”
“來啦。”麥陽春應了一聲,又捂着聽筒,小聲地別扭着問:“……要不要來我家?大家都在呢,差你一個了。”
江新桐正下着樓梯,走到拐角時恰好聽見這句話。他周邊的環境安靜得腳步聲都能回響,就算麥陽春說得再小聲,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腳步頓住,心跳同步着漏了幾拍,又猝不及防地瘋狂雀躍起來,極高的頻率幾近能擊破耳膜,他搭在扶手上的修長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又握緊,“……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不大,帶着微不可察的顫動和驚訝,還有壓抑不下的喜意,但較于平日裏波瀾不驚的模樣,此刻明顯是失了态。坐在一樓客廳裏的人蹙眉仰頭看了過來,神色不悅。
麥陽春飛快地大聲說:“聽不見算了!挂了!”
還真的挂了電話。江新桐手心微微發癢,卻迅速地恢複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不疾不徐地下了樓。
“誰的電話?”
江新桐沒應聲,繞過客廳,從架子上拿了外套要出門。背後的人冷聲問道:“禮儀都學到哪兒去了,父親在跟你說話,你就是這個态度?”
他擰開門把手,不鹹不淡,“朋友。”
“你也有朋友麽?”江父刻薄地冷笑,“去哪兒?”
牆上的挂鐘當當當響了三下,此刻已是午夜十二時,門縫外艱難地擠進微不可聞的賀歲聲,百般聊賴地此起彼伏了不過幾句,又重歸于寂靜。江新桐不再猶豫,義無反顧地走出去。
“你——”
怒火滔天的責罵聲被厚重的門隔絕在後。
江新桐坐到車上,讓司機按下音樂播放按鈕,舒緩的古典樂輕柔地飄溢在這小小空間裏,他的手指卻對這種氛圍叫嚣着不滿,冷僵得像是冰塊。
不是冷的,他知道。
一直被緊緊捏在手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麥陽春的短信:新的一年,新的收獲,新的期待,新的輝煌。新的一年,新的一頁,新的歡樂,新的喜悅。新的一年,新的自我,心與新的交流。願新新的你,新年快樂!
一看就明了,麥陽春群發短信。江新桐輕笑着撥了電話:“笨蛋,敷衍我?”
“啊?”麥陽春正在吃着燒烤,含糊地問,“你在說什麽鬼話?”
“我說——”江新桐看着窗外,周邊的荒涼景色不斷極速倒退,“新年快樂。還想知道我的新年願望麽?”
麥陽春說:“哎,寶貝兒,別吃那個烤翅,那是白雪給我的!——不想知道,滾蛋!一個個神秘得跟特工似的,有病!我才不熱臉貼冷屁股呢,說不定聽完了還糟心……”
“我希望新的一年裏,我還是你的良師益友。”江新桐打斷他,聽似冷靜地說,“我要你跟我繼續補課,你能實現麽?”
“這是我前幾天,想要問你的第五個問題——”
江新桐低聲問:“你選了文科,還會和我繼續補課麽?”
他搖下車窗,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冰冷的空氣急切地湧進車內,溫暖頓時被沖散。他的心緒也在跟着冷風起起伏伏,似乎只有冰冷才能讓他保持清醒與鎮靜,也能讓他的心跳聲漸趨于平穩,不再震耳欲聾。
麥陽春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明明對面那頭周遭吵得要命,耳邊的風聲也攪得人心煩意亂,江新桐卻覺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眠。
“……江新桐,”麥陽春突然開口,嘆着氣說,“你又開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大家有看出江新桐的進步嗎?逐漸騷氣與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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