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55、56

第二天,天氣晴朗。

芷荞出去買早飯,心裏還想着昨天的事兒。

“你上哪兒去?”後面有人喊她。

芷荞回頭,就看到了推着單車出來的白靳。

她的興致不大高,回了頭:“沒什麽。”

白靳說:“你看着像有心事。”

“有心事的不是我。”她怏怏不樂的。

“那是誰?”

“大哥。”

白靳表情凝固,笑容有些僵住。

不過,他沒說什麽。

芷荞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又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着走了一路。

這地方賣早飯的不少,可賣雞蛋煎餅的就一個地方。走了一千多米,終于到了地方。芷荞付了錢,說:“老板,請給我兩個煎餅。”

她搓着手站在冷風口,等着老板做。

低着頭的模樣,分外乖順,望着鐵板上滋滋冒着熱氣的煎餅時,眼睛裏帶着柔情。

白靳問她:“給大哥買的嗎?”

“嗯。”

“你對他真好。”

“大哥工作很辛苦的,我們要多關心他一點。”氣定神閑,看着平時一副天塌下來都不怕的樣子,其實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雖然他不說,芷荞心想,他肯定是有什麽事兒。

白靳沒接話,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煎餅做得很快,老板問她:“要不要辣?要什麽醬?”

芷荞說:“甜面醬,都要辣,辣椒要很多。”

說着就笑了笑。

兩個人口味都一樣,省了很多麻煩,不然,一個辣一個不辣的,買回去要是搞混了,那又是麻煩事兒一件。

比如白靳這厮,半點兒辣都不吃。

白靳看她笑得甜蜜,還一個人在那邊偷偷傻樂,心裏有些郁結。

兩個煎餅都裝了塑料袋,芷荞一手一個,跟他說:“我們回去吧,阿靳。”

“嗯。”白靳點點頭。

走到岔路口,卻被一幫人給攔住了去路。

這幫人來者不善,有人手裏還拉着棍棒,瞅着他們,其中就有上次被沈遇給教訓了的黃毛、紫毛、紅毛幾人。

不過,來找茬的不是他們,而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青年。

“趙川?”白靳皺了皺眉。

趙川笑了笑:“是我。打了我的人,就想什麽事兒都沒有地過去?”

白靳說:“打就打了,你還想怎麽樣?”

趙川本來就是想來找個場子,拿棍子什麽也就是威脅恫吓一下,讓白靳給他道個歉,服個軟。

誰知,他竟然應杠。

完全不按劇情走啊!

趙川怔住了,随即就有些下不來擡:“道個歉怎麽了?白靳,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靳心情正不爽着呢:“我跟你講,我就不喜歡吃敬酒。至于要不要吃罰酒,能不能給我吃罰酒,那得看你。不過,就你帶的這幾個——”

他手指點過去,“這些個烏合之衆,呵。”

趙川徹底炸了。

本來就是少年意氣的二世祖,被他這麽一刺激,登時就失去了理智,也忘了來時的初衷。

加上平時就不對付,新仇舊恨一起累積,他立刻爆炸,罵了句艹就讓人動手。

自己也向前面撲過去。

白靳胸腔中一直有一股火在燃燒,這幫人,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面對率先沖來的兩人,他一腳踹翻一個,又拽住了趙川的腕子,甩到了一邊。

趙川踉跄了幾步,頭磕在路邊的樹上,頓時火辣辣的疼。他捂着額頭四下一看,幾個小弟面面相觑,不遠處還有路人指指點點,不少人指着他發笑。

他感覺到了莫大的羞辱,操了手邊一根棍子就沖過去。不過,到了近前,他卻打向了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容芷荞。

趙川就是個混蛋,還是個欺軟怕硬的。

這就是他這一刻的本能,一定要給白靳這小子一個教訓。

那就拿他的女人開刀好了。

可他的棍子還沒落下,只覺得手臂一震,擡頭望去,白靳竟然擋在了她面前,用手接住了這棍子。

原本還算平靜的臉已經有些扭曲了,眼睛血紅。

趙川心道不好,想要開溜,卻被白靳提住了後領子。

頓時,天旋地轉,肚子、臉等重要部位遭到猛擊,在周圍人的驚呼中,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兩天後。

白家。

顧惜晚猶如火燒眉毛,在客廳裏轉來轉去:“我兒子我自己了解,他絕對不會随便打人的!”

“不會?都把人打斷了十幾根肋骨了,還不會?”白霈岑雷霆震怒,猛地把手裏的茶盞掼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一地的碎瓷。

顧惜晚吓了一跳,神色驚慌,随即就是湧上心頭的羞惱和關切,她瞪向一旁杵着不動的容芷荞:“要不是為了保護你,阿靳怎麽會跟人打架?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掃把星!”

“你閉嘴!”白霈岑喝罵,“這跟荞荞有什麽關系?要不是這臭小子平日到處惹事,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顧惜晚被他罵得低頭啜泣起來:“是,阿靳是有錯,但怎麽能全部怪他?要不是為了救荞荞,他也不會這樣,現在趙部長不肯松口,還說要告到他們中警局。阿靳要是被處分,被開除,他這輩子就毀了呀。”

說起兒子的前途,白霈岑也沉默下來。

罵歸罵,對這個兒子他還是很關心的。

正一籌莫展,白謙慎從樓上下來:“開除也好。”

“你說什麽?”顧惜晚難以置信地望着他,“阿靳他可是你的弟弟,就算你……”

白謙慎揮手制止了她:“我的意思,不是讓他被開除,還是趕在他們去報告前,提前遞交調至文書。當然,趙家那邊,和解是最好的,也不是不能。趙川只是斷了幾根肋骨,又不是死了或者癱了,只要我們禮數到、誠意到,不是問題。”

顧惜晚停住,也不撒潑了,狐疑地看着他。

白謙慎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想讓阿靳跟我一樣嗎?他在中警局,不過是個警衛,就算以後高升,當個武官頂天了。還不如外放出去,換個部門,歷練兩年,到時候……而且,阿靳的性子,也需要磨一磨。”

顧惜晚陷入了沉思,顯然被他說動了。

白霈岑一番思索,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轉頭叫人背了禮物去趙家道歉,一面安排人給白靳去遞交調至文書。

這樣一直忙到深夜,芷荞忐忑不安地上了樓。

肩膀微微一沉。

她回頭一看,發現是白謙慎,把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臉上是擔憂的神情。

“別想那麽多了,阿靳會沒事的。”

“嗯。”芷荞點點頭,又有些疑惑,“大哥,阿靳去外面,真的好嗎?”

“怎麽,你舍不得他離開嗎?”

“不是這個。”芷荞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冷,語氣也有些怪。她踯躅了一下,想起楊曦曾經的提點,又想起他這段時間怪異的态度——

心裏的猜測,呼之欲出。

“大哥,你是不是……”

“是。”

“……”

他目光灼灼,像燃燒着火焰,定定望着她,落在她肩上那只手如有鐵鑄般的力量:“我希望他離開北京,喜歡你以後不要看見他。”

“……”

“很意外嗎?”

“……”

“荞荞,阿靳喜歡你。我是說真的,不是說假的。”

“……”

這個晚上,她一夜未眠。

睡夢裏,有人坐在了床邊,她能清晰感覺到床鋪的微微下沉。然後,他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一個執着、帶着熱息的吻。

芷荞不易察覺地顫了顫。

這種偏執的愛,到底是愛還是占有欲?

她也喜歡他,但是,他有些作風,她實在不能茍同,卻又不敢反抗。

睡夢裏,他聽見他在她耳邊呢喃:“荞荞,我愛你……”

她心裏震動,咬住了下唇。

第二天起來,芷荞頂着兩個黑眼圈。

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兩日,白靳回來了,走路都帶着風。她人還在樓梯口,就聽見“砰”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芷荞握緊了欄杆,往下面望去。

白靳站在白謙慎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就這麽巴不得把我攆走嗎?我的好大哥。”

白謙慎坐在沙發裏,喝一杯清咖。

他低頭吹了吹發燙的咖啡,小啜一口,頭都沒擡:“你離開,對大家都好。”

“是對你好吧?你是怕,怕荞荞喜歡上我?”

白靳說,“白謙慎,你看着高高在上,氣定神閑,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樣子,其實,你也有害怕的東西。你能玩弄一切,卻掌握不了人心。荞荞确實是喜歡你,但她也害怕你,她仰慕你,也看不慣你某些行事作風。你竭盡所能想把她留在身邊,到頭來,其實是把她越推越遠。”

“……”

“你只能攆走我,來安你自己的心。”白靳笑,笑完了,看着白謙慎,“你知道你自己也有問題,不過,卻從我這兒找。”

白謙慎的神色都沒變一下,仍是低頭小口啜着咖啡。

但是,太過平靜了,倒像是刻意維持的那樣。

成竹在胸不是裝出來的,他緊緊捏着咖啡杯的手,已經洩露了他的情緒。

不過,白謙慎到底是白謙慎,很快他就穩住了心神,起身放下杯子:“說完了?說完了就拿着車票麻溜兒得滾。”

他轉身要走了。

白靳終于繃不住了:“我做錯了什麽?你想讓我留下就留下,想讓我滾就滾?”

白謙慎回頭,正對他濯濯的目光,白靳毫不退縮跟他對視。于是,他走過去,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一聲脆香,在一樓大廳裏分外響亮。

芷荞捂住了嘴,就見他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着白靳,一字一句說:“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你竟然敢問我這樣的問題!”

白靳南下這件事,已經無可轉圜。

而且,他也沒有停留,當天晚上就走了,幹淨利落,招呼都沒打一聲。

芷荞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看到的、聽到的那一刻。

耿耿于懷,不能釋解。

晚上出來倒水,路過宴會廳的時候,她隐約聽見顧惜晚壓低了聲音的哭叫:“我後悔了!我可憐的阿靳,就這麽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個家,背井離鄉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你兒子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兒子,處心積慮要把我們趕走。現在你還在,說句難聽的,要是你以後不在了,我你們娘兒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白霈岑怒道:“你這是咒我死嗎?我還沒死呢!”

顧惜晚罵道:“你現在跟死了有什麽區別?什麽事情都不管,這個家以後改叫‘白謙慎’得了!”

“謙慎做的沒錯,阿靳就是被你給寵壞了。出去歷練一下也好,又不是不讓他回來了。”

“那他幾時回來?什麽時候回來一次?”

“你能不能不要胡攪蠻纏?”

顧惜晚平日還是很敬着白霈岑的,這次,真的被逼狠了,也是被踩到了底線,才這麽不管不顧的。

她罵完白謙慎又罵容芷荞:“都是這個小狐貍精!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兒子跟她有一腿,還勾引我兒子!當初給她一筆錢寄養在外面就是,你非要領回家裏!現在弄得家無寧日,你開心了?”

“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不講,我不要講道理!”

……

芷荞聽得沉默。

原來,顧惜晚對她不是漠然,而是讨厭。

而白靳的離開,與她也脫不了幹系。

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裏是這樣格格不入。

在自己的房間裏想了會兒,她敲響了白謙慎的房門。

只一會兒,門就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白謙慎站在門口,望着她,有些詫異的模樣:“荞荞?有事嗎?”

芷荞點點頭。

他讓開了點位置,等她進去後,才把人關上。

她在他的床邊坐了,垂着頭,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白謙慎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想什麽呢?”

芷荞仰頭看他一眼,目光觸到他溫柔的神情,所有的诘問都出不了口了。

“……沒什麽。”

白謙慎抱住她,也不多話,只是這樣靜靜抱着。好像,這就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芷荞有點頹然。

心裏,到底是有個心結的。

這樣忍耐了幾天,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裏還是有疙瘩。

白謙慎也看出來了,這日在修剪花枝時,無意間問了句:“荞荞,你有話可以直說,不用藏着掖着。”

芷荞抿了抿唇,看向他:“大哥,我……”

“你說吧,沒關系。”

芷荞踯躅,但想着這樣的心結一直在心裏,難免生根發芽,日後兩相猜忌,到底還是開了口:“阿靳……”

“我是故意把他調走的。”

芷荞沒料到他如此坦誠,如此直接,怔在那兒。

白謙慎放下剪子,看向她:“原因你也明白了。”

這下,輪到芷荞不知道說什麽。

老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哥,你不覺得你……”

白謙慎說:“我做事确實欠妥。”

芷荞的話就這麽被堵住了。是的,他有時候确實專斷,他自己也承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承認,但不會改。

之後,芷荞病了一場,躺在床上休息了兩天。

李姐給她端來了藥碗,又把一個護身符遞到她掌心裏:“容小姐,祝你好運,這是靈隐寺的大師開過光的。”

芷荞雖然不信這個,但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

收了:“謝謝。”

“謝我做什麽?是謙慎一大早爬了五個小時的臺階給你求來的。她知道你心裏對他有怨,怕影響你休息,不來見你呢。”李姐笑道。

芷荞摸着護身符,心裏若有所思。

有點兒酸,又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管白謙慎對旁人怎麽樣,對她還是很好的。

實習在即,芷荞病好後就去了學院,跟楊曦一塊兒處理一應的事宜,最近就特別忙。

楊曦說:“老這樣也不是個事兒,要不,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出去玩玩?”

“玩什麽?我沒有這個心情。”

“跟你大哥吵架了?”

“沒有。”芷荞低頭擺弄脖子上的護身符,不說話。

楊曦瞅一眼,皺着眉,翻過那護身符看了看:“什麽鬼東西啊?你也信這個?”

芷荞連忙把符搶回來:“你別亂動啊!”

“這麽寶貝?”楊曦納罕。

芷荞不說話。

楊曦看了眼她的神色,嘆了口氣:“你二哥真被發配到X市去了?”

“什麽叫‘發配啊?’你說話真難聽。”

“我說話難聽?有你大哥做得難看嗎?”

楊曦雖然覺得白謙慎長得不錯,氣質也好,到底是純欣賞,加上他這人自帶威嚴,又跟她不是一個年齡段的,難免有距離感。

跟白靳就不一樣了,她、白靳、芷荞、還有沈遇,那都是一個年齡段的年輕人,平時又打打鬧鬧在一起混久了,關系難免更近些。

“反正吧,我覺得你大哥做得挺過的,我聽沈遇說,阿靳氣得連夜都走了,招呼都沒跟我們打,就告訴了沈遇一個人。”

芷荞垂着頭,還是摸那護身符。

楊曦拿開那護身符,把她的手疊在掌心裏:“阿靳為什麽也不跟你說,你想過沒?他縱然恨他大哥做這麽絕,也厭你這樣不争,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被他這麽操控着吧?”

“什麽叫操縱啊?”芷荞白她一眼,打心底裏不喜歡她這麽說。

楊曦說:“是是是,不叫操縱,叫溫柔地溺死你。”

芷荞:“……”

楊曦說:“他就是個魔鬼,俗話說得好,不咬人的狗不叫。你大哥啊,還真是應了這句話,看着越溫和的人,心裏面越變态。”

“差不多得了你,有本事你去他面前說。”

“我沒本事啊,所以就在你面前說說。”楊曦大言不慚,一板眼,“不過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心裏也明白的。從一開始,你倆的關系就不對等。”

她又不說話了。

楊曦說:“你自己想想吧。”

時間過得很快,又是一年春景。

到了四月,天氣難得有些潮潤,芷荞想回一趟老家,卻被實習的事情絆住了。過了日子,心裏頭還想着這件事。

一師兄問她:“家裏頭有事嗎?”

“沒,沒什麽。”

“你顯微鏡拿反了。”師兄提醒。

芷荞低頭一看,連忙把器械給到了過來,手忙腳亂的,差點打翻線盒子。

師兄從她手裏接過東西,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你回去吧,這兒交給我。”

“好的,謝謝師兄。”

芷荞心情不大好,回了趟宿舍。

這個點兒,校園裏分外安靜,頭頂的槐樹枝葉繁茂,已經開出了滿頭的白花。風一揚,停停揚揚地飄一地,偶爾有兩片回到她的肩頭。

芷荞掰了掰手指,低頭走了一路。

快到樓底下的時候,有人在前面問她:“怎麽你這段時間都不回家?”

芷荞腳步頓住,擡起頭來。

白謙慎站在她面前,對她微笑,手裏捧着一大束菊花,細心地用透明塑料和白蕾絲包着。

他把花遞給她:“前幾天出公差,回了趟陵山,這是在你父親的墓前摘的。”

芷荞心裏震動,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又緩緩落到了那捧白色的菊花上,伸手接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露水還是什麽,花瓣上還有透明的水滴。

芷荞低頭看着,看了很久:“謝謝。”

眼淚在眼眶裏轉了一下,到底是落下了一滴。

再沒有比這個更真誠個禮物了。

她把頭砰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微微顫動的睫毛,正好述說了她此刻的心情。白謙慎低頭看了一眼,張開雙臂抱住她。

兩個人,就這麽在樓底下相擁,誰也沒有說話。

後來,他牽着她回家,路上跟她講了很多南下路上的事情,包括去陵山時的見聞。

“你很久沒有回去了,應該不知道,現在那兒變了很久。”

她的興趣被完全調動起來,是對故鄉的思念,仰頭望着他,抓着他寬大的手掌,有點急切:“到底怎麽樣?”

“之前去時,外面那段路是不是坑坑窪窪的?直徑不到兩米?一輛車一輛車進去,還得排着隊,要是碰上下雨天,泥濘難行,只能排隊等着的,等着前面車一輛輛過去。”

“是啊,叫人心焦。而且,每年的這一天,沒有不下雨的。”

“清明時節雨紛紛嘛。”

芷荞笑:“大哥你也喜歡拽兩句詩文了?”

白謙慎也笑,食指點她的鼻頭:“我這叫應景,随口一說,可不是賣弄。”

“我也沒有說你賣弄啊。”

“你語氣裏已經這麽覺得了,心裏更是這麽想。”

“我冤枉。”

他漫不經心,信誓旦旦:“你一點兒也不冤。”

又說笑了會兒,芷荞心情放松下來,把一早的想法告訴了他:“大哥,我打算搬出去住了。”

“你不是早就搬出去了?”剛上大學那會兒,就住宿舍,還在外面有房子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後我會少回去,或者,基本不回去。”

白謙慎腳步停下,連帶着她也停了下來。

他也沒有問原因,只是望着她。

芷荞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但是,目光和他對視過後,忽然又放松下來:“阿靳走了,顧阿姨心情肯定不好,要是我老是回去刺激她,難免家裏失和。”

“我跟爸都會保護你的。”

她搖頭:“就是因為,你們都向着我,不平者,心裏就愈加不平。白伯伯對我很好,我不想他老是跟顧阿姨吵架。”

白謙慎沒回答,顯然是不認同。

他這人目空一切,在原則問題上,或者自己認定的事情上,半點兒不退步,反而會把對方逼得節節敗退。

用他的想法就是,顧惜晚這樣雷聲大雨點小、沒有什麽本事卻心眼兒多的女人,根本就不足為慮。

他也不認同,她這樣委曲求全,為了顧全別人讓自己心裏難受的做法。

不過,他能明白。

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她不喜歡争端,也不喜歡辯解,有時候被人誤解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別人只要不太過分,她就當沒有看見。

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也會選擇委屈自己,只讓大家都好過一點。

以顧惜晚的性格,雖然不能拿容芷荞怎麽樣,也不會對她怎麽樣,給臉色看是肯定的。芷荞要是回去,難免受她冷眼,她心情不好,家裏也不得安寧。

所以,他也不能說她做錯了。

“好吧。”白謙慎笑了笑,“那你打算去哪兒住?你要實習了,原來那地方肯定是不适合了。要不要我幫你找地方?”

“不用了,再說吧。而且,實習的醫院有分配住宿的。”

“也行。”

他在槐樹底下望着她,伸手在她肩上撣了撣,摘去一片花瓣兒:“荞荞,你記住,不管怎麽樣,你還有大哥呢。受了委屈就說出來,別老是悶心裏面。”

她仰着頭,對他微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白謙慎低頭一看,有些奇怪:“以前沒見你長這個呀?”他伸手就要去摸。

其實,是她以前嘴巴不咧這麽大過。

見他較真了,真要摸她的牙,好像要拔下來一樣,芷荞立刻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牙醫,穿着白大褂,藏在口罩後、高深莫測的臉。

登時,就和眼前這個笑眯眯的青年重合了。

她吓得,一溜煙兒就撒丫子跑了。任他在後面喊,她也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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