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蘇家
蘇宅,蘇若也沒在門口等蕭燼,因為沒這樣的禮儀,她先進去了。
因為是周日,蘇家人來了幾個。
蘇若目光轉了一圈,沒見到小堂弟蘇靖。
她把目光收回,平淡如水不失客氣地跟幾個長輩對話。
對方時不時談及那場事故跟她的傷勢,表達強烈的惋惜跟同情,在看到蘇若表達出對此的平和樂觀心态後,又表情複雜,齊齊轉而詢問蕭燼。
“他在外面找車位,一會就回來了。”
“找什麽車位啊,車庫裏有的是位置,堵了?那難怪了,這景區管理也不像話,一天天的亂七八糟,你該打個電話來,我讓人去你們騰車位,你們兩夫妻一起過來就行了。”
蘇若低頭看着蘇家大伯母餘靜放在自己手臂上以表親近的手,也沒挪開,只是笑了笑,“他自己要去找的車位,讓我先下車。”
她的笑容有些疏離跟尴尬。
明眼人都看出了幾分。
她不着痕跡表達出自己跟蕭燼并不親近的狀态,果然看到餘靜親熱的表情淡了些,抹了不少名牌護手霜的手也收了回去,連帶着身上那濃烈的香水味也散遠了。
蘇若松一口氣,應付了幾句就去了花廳,還沒坐下就被大堂兄蘇霖追上了。
後者語氣很輕佻散漫,帶着某些不懷好意,“小若,我聽說你跟蕭燼那家夥結婚都兩年了都沒住一起,呵,他不是後悔了吧。”
以前各自有自己的事業,在不同的國家飛來飛去,倒也沒什麽可指摘的,而蘇霖意指的顯然是前幾天他們兩個不住在一起的事實。
由此可見,蘇家內部是真的時刻“密切關注”他們。
蘇若看了他一眼,“如果他後悔了,并後悔到要跟我明說攤牌,這對大堂哥你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畢竟你也是蘇家的一份子。”
這場婚姻的本質是資本救援,蘇家屬于被救的一方,到現在都還仰賴着蕭燼,蘇霖不該蠢到不明白其中關鍵。
她的語氣溫溫軟軟的,卻總帶着幾分清冷,這種姿态仿佛有點眼熟。
蘇霖尤厭惡她端着這幅疏冷姿态,一點對自身卑賤的自覺都沒有。
像極了那個蕭燼。
蘇霖當年沒少逼辱蕭燼,只當對方是白吃自家米飯的破落戶,沒想到對方後來會如妖孽一般創業發家,歷盡十年已成大鱷。
他心裏其實十分不平又恐懼不安。
可相較起來,蘇若這個留着蘇家血脈的親人在蘇霖眼裏也沒高貴到哪裏去。
他奈何不了蕭燼,還對付不了這個蘇若?
“是啊,都是蘇家的一份子,小若你可得多上點心,好不容易攤上這麽一金龜婿,再怎麽也得勾引住了,畢竟你現在手也廢了,談不了鋼琴,如果還被他遺棄,那就太可憐了。”
停頓了下,他瞧着蘇若笑,意有所指:“畢竟你已經長大了,總不能再回來吃家裏的飯吧。”
其實不缺一口飯,是怕她回來分財産。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吝啬這一口飯。
蘇若也沒點破,只平平淡淡說:“不巧,今天好像是爺爺叫我們回來吃飯。”
其實在衆人看來,蘇家老爺子對蘇若是真的挺看重,畢竟自她十三歲就親自留在身邊教養,這在所有子孫裏面都是獨有的。
可能這也是她不受蘇家其他人喜歡的原因之一?
蘇霖的笑僵住,臉色沉了沉,後嗤笑了下。
“爺爺那是真疼你。”
這話特別意味深長。
蘇若沒應,正好管家來通知,老爺子午睡醒了,要見人。
見誰?
見蘇若兩夫妻。
可人夫蕭燼還沒來。
——
蕭燼把車子停好後,靠着車挨着河畔抽了一根煙,抽了三分之一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
妝容精致,香氣怡人。
“好久不見了,阿燼。”
蕭燼微微眯了眼,撚着煙的手指也微微碾轉了下煙蒂。
蕭燼還沒來,餘靜主動派人出去找,其他人坐在客廳捧着蘇老爺子噓寒問暖。
蘇霖一改剛剛在蘇若面前輕狂辱人的樣子,變得乖巧和氣,一副上進青年的樣子,配合自家親媽明裏暗裏的誇贊,意指自己在公司底層歷練收獲頗豐,是時候挪一挪職位高度芸芸。
蘇家二伯母章丘比起長袖善舞的餘靜缺了一些臉皮厚度,多了一些清高傲慢,見才在底層崗位混了兩個月就被誇得上天入地的蘇霖想提升到跟自己大兒子差不多的職位,她心裏當然不情願,就冷冷說道:“阿霖是出息了,這麽厲害,不如去下面湘南分公司挑一下大梁,沒準能辦出什麽大事呢,到時候也能替總公司分憂。“
湘南分公司那邊一團亂賬,到底是誰造的孽還不知道,但絕對是個是個燙手的山芋,本來就有黑歷史在,誰也不想蹚渾水。
餘靜出門還算帶着腦子,沒想把自己能力一般的廢材兒子往火坑裏送,聞言瞟了下章丘,笑着謙虛幾句,又反推薦對方長子蘇衡去。
蘇衡是蘇靖的哥哥,在蘇家孫子這輩排第二,現在29歲,很是年少有為。
這就是家族企業的特色了,一個職位盡可看兩邊同姓人互相推诿挖坑。
但蘇家老爺子很冷淡,見兩個兒媳争吵不休,就敲了下手裏的拐杖,不輕不重,客廳一下子靜了。
餘靜面色尴尬,忽生一智,笑着對蘇若說道:“今天阿若回來,正好你琳姐姐也從美國進修回來了,等會就能到家,你們姐妹也可敘敘話,你姐姐可擔心你的傷了,早上在電話裏一直問我。”
蘇若眉眼微垂,“其實沒多大事,好很多了,謝姐姐挂念。”
氣氛變得很是和諧。
蘇若留意到自己爺爺看了自己一眼。
只是蘇霖看蘇若的眼神十分惡意,好像在揣度什麽。
章丘忽涼涼說:“姐妹情深啊,當年你們也是一起長大的,我還記得阿琳跟阿燼他們這幾個同齡人讀書求學差不多都一個時期,卻沒想最後是最小的阿若跟阿燼成了一對。”
一番話說出,客廳整個都靜了靜,正端着水杯的蘇若手指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喝了水。
蘇老爺子眼皮子掀了掀,枯瘦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被瞟了的章丘表情略窒,不自在偏過臉,但目光掃過蘇若的時候尤其冷,透着幾分厭惡,邊上的蘇家二叔蘇波則是有些尴尬木讷,不善言詞。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蘇老爺子卻忽然開口,聲音粗糙沙啞,“陳醫生等會就來,蘇若,你等下跟他去檢查一下,手的問題,必須解決。”
一停一頓的,不容拒絕。
蘇若手指曲了下,指尖略掐了印,她擡起臉,正要說些什麽。
也正是此時,蕭燼來了。
跟蘇家大小姐蘇妙琳一起。
——
因是下班後接蘇若的,身上還穿着西裝的蕭燼體格英武,長相冷峻,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雖然蘇若自小對他不親近,但第一年入蘇家宅子的時候,曾隐約聽過幾個蘇家親戚裏面的女孩談論過他,說他像什麽韓國偶像劇裏面的霸道總裁,還是野性如狼,銳利如鷹的那種。
她當時雖比一般少女少了一些天真浪漫,卻也難得認同。
他的确很優秀。
而跟在他身邊一起走進來的女子,時髦靓麗,高跟鞋跟一字裙越襯她有種商業跟世家兼備的出挑。
摩登而金貴。
大概可以如此形容。
他們站在一起...其實挺賞心悅目
見到這一幕的蘇若在心中暗暗想。
只是別人不知道她這麽想,卻又時不時瞥她表情,仿佛想讓她做出一些舉動,又怕她有什麽過激反應。
挺矛盾的。
蘇若心中苦笑,正要收回目光,卻陡對上蕭燼的目光。
他莫非也在期待什麽?
按理說不會,這人的心肝裝不下跟女人的兒女情長。
就算裝下了,也不會跟她蘇若有關。
所以是在看熱鬧吧。
心中清明的蘇若笑了下,很自然地偏過臉。
蘇家老爺子是一家之長,因這幾年年老體衰,體格看起來萎靡不少,但銳利深沉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當年在商場叱咤風雲的痕跡。
他見到蕭燼後,緩了神色問候兩句,談及一些商業上的風向,其他人想插,卻又插不進去話,也只有蘇妙琳有一定水平,從中笑顏如花又不失見地,讓蘇老爺子面色舒緩很多,但也不能一直提商業上的事兒,蘇妙琳忽然問起剛剛客廳在說些什麽。
蘇大嬸嬸這才找到機會,笑呵呵說:“你爺爺可疼你小若妹妹了,擔心她手的問題,特地讓陳醫生來帶她去檢查。”
蘇妙琳好像此時才看到蘇若似的,上下打量蘇若,目光在後者賽雪勝霜的精致臉龐上停留片刻,又瞥過邊上坐着的蕭燼,眼中情緒翻湧,但忽起身,坐到兩夫妻所在的沙發上,到了蘇若身邊,伸手便撫蘇若受傷的右臂。
“我在外看到新聞了,正好也在倫敦,本來想過去看下小若你,可惜手頭一個案子麻煩,團隊脫不開人,也只能暗暗擔心...那麽嚴重麽?連琴都彈不了,竟然要退團這麽嚴重。”
她這話的邏輯其實有點奇怪。
但可以表達出她的側重點——退團的嚴重性>彈不了琴。
這或許是商業世家的特性,利益>本質。
在此之外,她也彰顯了她的價值增長,突兀了蘇若的價值損失。
蕭燼冷眼瞧着,眼底深處有譏诮,但也漫不經心觀察自己這位“妻子”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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