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首戰告捷

鑲嵌着寶石的權杖握在左手，迎上神明首領那錯愕萬分的神情，德薩眼中閃爍着冰冷的色澤，原本清澈如藍的眼眸仿若恒古不化的寒冰一般，能夠将整個世界給凍結起來。微微勾起嘴角，他朝着對面的神明微微一笑：“能夠死在我的手裏，你也不算冤了。”

“不——”那個神明神情狠厲，眼中帶着不可置信的後退，周圍狂亂的氣息使得他的衣袍無風自動，非但沒有神明的從容，反而多了一份狼狽，“你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力量……不對，你不是人類！！”

德薩唇邊的笑容諷刺意味十足，每走一步就讓對面的神明感到了壓力。

“你說得沒錯，我确實不是人類，不過——”話鋒一轉，原本唇邊的笑意悉數不再，他的神情再一次回到最初的漠然，“我和你們這種低等的神族可不一樣，我可是至高之神最喜愛的孩子之一。”

“不可能！”那個神明臉色猙獰，近乎怒吼道，“他不會在意世間萬物，包括他創造出來的神明，更何況你——區區人類進階成的神明，他這樣漠視生命的存在……怎麽可能會将目光放你身上？”

也許是顧及那可笑的同族之情，那個神明并沒有把話挑明，而是将德薩的事情說得十分隐晦。不過當事人顯然不打算成這份情，隐去左手的權杖，他召喚出象征着毀滅神職的武器：“從沉睡中蘇醒吧，魂寂！”

暗紫色的光芒自德薩體內湧出，彙集至半空中，螺旋雲霧的包裹下，漸漸形成了一把長劍的模樣。

德薩手一伸，握住許久不曾使用的魔劍，嘴角的笑容殘忍無比：“此劍出來一次，必将飲盡神明之血。能夠看到千年出現一次的魔劍，你也該瞑目了。”

隐匿着身形，觀看着全戰況的洛奇神情微變，由一開始的饒有興致，到現在的低垂着眼簾。果然，就算沒有了記憶，對于戰鬥的本能德薩還是記得一清二楚。不過僅是這樣，依舊不是擁有制約神明力量的她的記憶，憑心而論，淨化後的德薩并未有過傷害她的行為，這一點就連最初的迪亞都沒有做到。

然而，那份不祥的力量，卻已經連神器都無法壓制住。

顫抖着眼睑合上眼，洛奇耳邊回蕩着克裏斯曾經的話語。

——毀滅過無數個世界，為了避免重複的悲劇發生，至高之神才會創建神殿，為的就是制約在人間的神明。

無數個世界毀滅，而她現在所在的世界并不是最終的那個安然完好的世界，也就是說明就算德薩打敗了眼前的神明，這個世界也終究是毀滅的。

聯想到某個可能，洛奇的神情一黯。

惟獨她和德薩是這個世界的變數，只要他們插手這個世界的事情，那麽就算沒有五英雄，也能夠将失去的土地和尊嚴從神明手中拿回來。

只是這麽一來的話，一切就會亂來套。

剛開始，洛奇以外這是一個不存于歷史中的世界，那她就可以不用在乎世界的變化。但是随着時間推移，她察覺到了——這個世界注定是毀滅的，至于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它毀滅，洛奇也不知道。

責任和個人情感，孰輕孰重？這一點的話，對于別人來說，是一道很難的二選一，哪怕選出最合适的答案，也是錯誤的答案。

洛奇身為神殿聖女，很多信念根深蒂固，哪怕她從來沒有聖女的風範，也不會改變她這種從出生起就已經植入記憶裏的習慣。這兩個選擇，于她而言根本沒有可比性，她唯一擔心的是她做出這個決定究竟是否和曾經發生過的一樣。

見德薩一劍刺穿了那個神明，洛奇收回思緒，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德薩望向不遠處的樹後，疑惑道：“剛剛好像有人。”

解決了占領人類世界的神明，德薩一行人一反常态的高調回到了各自的國家。看到他們回來，幾個國家喜憂各半，表面功夫确是一個都沒省掉，該加封稱號的、該加官進爵的，甚至本來就是儲君的德薩更是直接登上了君王的寶座，在衆人的努力下，一切都布上了正軌。

沒有了神明擾亂的世界，一時間無比的和平，不過洛奇和位居歌力思王國皇位的那位都清楚，這一切的寧靜不過是暴風雨前來臨前的征兆而已。

這段時間內，洛奇依舊埋頭于各種研究和世界歷史中，對于德薩依舊不冷不淡的态度，就好像他們根本不是從同一個世界來的一樣陌生。

不，在洛奇看來，越來越融入這個世界的德薩，根本就不是和她一起來到這個過去的時代的那個生命之神，而是一個确确實實的普通人類，這點從他越來越不像生命之神的力量裏就能夠看出。

起初，通過神器頂端的寶石中，德薩還能汲取其中的生命之力。而如今，任憑德薩怎麽吸取、洛奇如何驅使神器，都無法讓德薩從寶石中獲得一絲一毫的生命之力。這樣的情況當然引起了洛奇的注意，而且很快的就找到了原因。

只有不是神明的德薩，才會發生無法汲取生命之力的狀況發生。

半年來，德薩時不時的來看望洛奇，希望能夠從她嘴裏得知之後的打算。但是洛奇每次都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望着他，那深邃的黑色眼眸仿若能夠洞穿一切，讓他一度以為他心裏的那些小心思被眼前的少女所知曉，直到她收回目光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依舊專心致志看着手中的書籍。被這樣異樣的目光吓到，德薩匆匆離開了房間，哪裏還敢問什麽。

這樣的次數一多，德薩基本摸清楚了洛奇的脾性，即便如此，被那雙幽深的黑色眸子瞧着，他也始終沒有能夠問出心中的疑問。

某一天，洛奇回想起德薩每次警惕得望着她的目光，不覺嘆了口氣。也許是淪落到了這個世界，即便記憶不再，德薩也有着神明的度量和從容，哪會像現在這樣被她凝視就說不出話？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青年确實是這個歌力思王國的國王，而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傲慢無比的生命之神。不知為何，現在的德薩，比起當年的迪亞，和她相處起來居然如此艱難，讓她感到心累。

放下手中的書籍，洛奇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手微微一用力就拉開了塵封已久的百葉窗。迎面吹過的風讓她的頭腦清晰了許多，從打敗了神明那天開始，她就沒有出過這個套房，日常的生活都在套房裏完成，終于是把關于這個世界目前的狀況給搞明白了。

原來，除了神明，五個國家之間的矛盾也是潛在的導火線。哪怕沒有神明的肆虐，這個世界也将毀在五個國家的領導者手裏。

為了獲得無上的權利，這個國家的人居然妄圖染指神明，而從迪亞他們被流放在人間來看，他們無疑還成功做到了這點。

因私人欲、望，從而被制造出來的神明，便是生命之神、死亡之神、水神、火神、疾風之神。

輕輕閉了閉眼，而後察覺到了什麽猛然間睜開了眼睛，轉過身直視那個被吓到了的人。而這一次，她終于沒有用那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他了，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關于未來，你有什麽打算？”

原本略帶驚吓的神情變得十分驚訝，洛奇問他的問題，不就是他一直都想問對方卻沒有問出口的嗎？

見他神情恍惚，洛奇又問：“怎麽了？”

收起心底的那份詫異，德薩微笑：“不，只是有些意外。我的話先不說，你有什麽打算？”問出這話後，他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幾下。

“已經打擾了你挺久了，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不，你根本沒有打擾我！

德薩在心裏否認了洛奇的話，他恨不得她一直待在這裏！

到了嘴邊的話，在看到洛奇那格外堅定的神情又咽回了肚子裏，他比誰都清楚，眼前這個聖女雖然不過剛剛成年，平時也始終沒有個神職人員應有的樣子，很多時候十分小心眼，愛使詐也喜歡捉弄他，但是……只要下了決定，她都向來實行，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是歌力思王國的掌權者，不是她心裏挂着念着的存在，而只是她使命的一部分。

想到這，德薩的心情難免失落，說出的話也帶了些許苦澀：“你就這麽想要回去？甚至多待一會兒都不肯？”

洛奇的臉色微變，德薩知道他猜對了。

畢竟是來自于一個世界的，他和洛奇就算并不是對對方知根知底，卻也能夠通過她的行動猜出她是出于什麽目的做這件事。

洛奇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待在皇宮裏這麽久什麽書籍都不看，只看這個世界的構成，以及歷史，而如今始終在某一頁上面插着書簽的書籍上面卻再也看不到那張小紙條，再聯系到她說要出去走走，德薩怎麽想都覺得她是要通過旅行找到回去的方法。

想到這裏，他就十分憤怒：“你就這麽不願和我在一起？”

洛奇愣了下，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漠然：“我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至于你……”凝視着陌生的君王好一會兒，她喟嘆，“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德薩怔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幾天以後，只是将幾件替換衣物和一些這個世界的貨幣給扔進了空間戒指，簡單的僞裝了下容貌，就走出了皇宮。

當她看到身着神殿長袍的青年時，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和你一起去。”随後附上一個微笑。

“你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德薩。”

“但是這裏沒有你，洛奇。”

德薩覺得他已經把話給說得夠明白了，哪知道換來的卻是少女古怪的眼神，繞着他走了一圈，她才開口道：“我不是你的傭人，德薩，和有沒有我根本是兩回事。”

聽了這番話，德薩覺得心特累，好好的一個告白，硬是被某個神經特粗的女人給誤解了，他就這樣跟上這個家夥，真的不會氣絕身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