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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兩儀
作者:棄弈
文案
慕玦感到非常的悲傷,因為他娶了這天底下最英武的女子。
那日他千裏迢迢赴關而來,卻沒料到這人拍碎了一角桌案,沖着那一室将領問:“燕都沒斷奶的小崽子來做什麽!”
那日他頂着豔陽笑得智障,就聽見這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人“呵呵”了他一臉,道:“管你什麽狗屁靖安王,在老子的銅陵關,老子就是天!”
大約就是看他不爽, 住宿條件奇差無比不說,還在衆目睽睽之下要他以一挑十個壯漢。
身體上的折磨還不夠,便對着殘月用那十壇濁酒把他給灌趴下了。
打完了勝仗回燕都複命,便像回了家一般熟稔地帶他逛青樓。
局勢已定他要罷她的官,她便提刀上馬殺入燕都。
好容易娶回了皇宮,又偷穿他的龍袍去禦花園裏頭調戲小宮女。
鑒于以上種種挑釁夫綱的行為,他慕玦,只能決定……
讓顏止生個孩子出來!
內容标簽:強強 天之驕子 女強
搜索關鍵字:主角:慕玦,顏止 ┃ 配角:許平,韓子胥,袁超 ┃ 其它:邊關,女将軍,靖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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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
顏非者,字景明,丹陽臨川人也。其貌清隽,眉目疏朗,儒雅非凡。少時天資卓絕,通讀史書,詩詞文章,無一不精。後從師陸群,承其衣缽,深谙兵法,尤善長、槍。
非二十舉進士,對策集英殿,帝親拔為第一。鹹緒七年,起為寧朔将軍,駐守西亭。鹹緒九年,西戎率軍十一萬,進犯西亭,非領兵五萬,激戰半月,戎敗散而還。同年,帝提為三品平西将軍,麾下鐵騎十三萬。鹹緒十年,定三山。八月,出關,收殷、楚兩地。帝嘆其用兵如神,謀略無雙,封其為鎮軍大将軍,掌兵四十萬,駐守銅陵關。
鹹緒二十四年,西戎再犯,非親自率中軍三十萬,大敗戎軍,追勝五十裏。途中窮山惡水,藏西戎死士五千,受命抵死取非性命。非身中毒箭三支,穿膛而過,未至銅陵而亡,時三十有九。
非用情深篤,唯有正妻秦氏一人,兩人成婚十七年內,鹣鲽情深,舉案齊眉,實乃一時佳話,奈何十七年間聚少離多,只得一女,名曰顏止。
非逝後,帝深為悲痛,憤言天妒英才,追贈非為一品大将軍,下令厚葬,谥號太伯。
——《齊佑·顏非傳》
二
念鳶卿卿如晤:
汝見此書之時,恐中秋已過。吾七日前已定下歸程,欲與汝與止兒共度拜月佳節。未料西戎修整三年後又犯,推軍逼進二百裏,不得已哉,轉眼歸期又成別離。
不知卿身體安好?府中事務如何?止兒功力可有幾番長進?
猶記此前離家,當是前年初春,算來竟有兩年未見,吾思及至此,心中多有愧意。汝與吾成親十七年內,相聚之時不足十之一二,吾總将汝置于家國大事之後,汝當是日夜與相思為伴,朝暮同怨怼作偶,此番,皆為吾之大過。
然卿在吾之面前,從未抱怨任何,總體恤吾之心意,以先謀天下人之永福而後求己家之安樂。吾常念得卿如此,夫複何求。
不知兩年來,汝之容貌可有變化?然吾心下,只記鹹緒六年八月廿五日夜,吾以秤挑蓋,乍見汝紅妝秀面,燦然明眸,适紅燭滴淚,燭火搖曳,吾怔忪之際,如見天仙,而忘盡此時此地,不知身兮魂兮。吾十七年來所憶,汝之面容,皆在當時,未曾有過分毫消減。
汝讀信至此,當是掩面細笑,罵吾油嘴滑舌。
汝此生牽挂有二,一為卿,二為止兒。止兒雖為女子,然心智堅毅,天生慧根,同具吾之勇氣與汝之缜密,運籌謀略皆于眼前,黎民蒼生全置心間,當是齊佑将帥之良才。吾與汝已商定好,若吾有千萬般不測,便讓止兒承吾爵位,擁吾四十萬勇士。
吾書至此,汝當且不依,只言此番話語不吉利,然吾還須違背汝之心意,定要寫下。烽火沙場千變萬化,未曾有過不流血不傷亡之戰,吾既身為統帥,自當以身作則,沖鋒陷陣,無有畏懼。吾每次出征,自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求護天下百姓安寧,護家國故園安定。
汝體吾此心,于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吾心甚慰,汝其勿悲!
另:汝八月初所寄之物已到。
鹹緒二十四年八月十三日夜,銅陵手書。
三
鹹緒二十四年
燕都皇宮·議政殿
“衆愛卿有何對策?”
那樣低啞的一抹嗓音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顯得尤為單薄。
龍椅上的那人高坐着,挺拔的身形猶在,明黃的龍袍也熠熠地奪目,只是已現了些許老态。
殿內一左一右兩列文武官員,都只傾着身子低着頭,默不作聲,靜成了一道收斂的黑色和一道平靜的灰色。
良久,才有人從那黑色鐵甲的隊伍中铿锵地邁出一步來,挺直了身杆,出言道:“顏将軍是百年一出的将帥,今顏将軍遭暗算而逝,實乃齊佑之大損失!臣不肖,只是依臣所見,如今這朝中,未能有人可擔任顏将軍的職位。”
說罷,也不等皇帝有何回應,只是兀自低了頭回去站了。
龍椅上的人也沒說什麽,只是垂着視線。這樣一來,變越發顯得頹老。
半晌之後,才有一聲淺嘆傳來。
大逆之言,焉有錯哉?
“皇上,西戎對我齊佑已虎視眈眈三十餘載,往前有顏将軍在,我等大可不必擔憂,可此次西戎偷襲成功,顏将軍以身殉國,邊關士氣定會大敗,防線顯露薄弱,那西戎定不肯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若是不出所料,只怕這幾個月內就會有所行動。”灰色朝服的一人上前,開口道:“……所以皇上,這新任鎮軍大将軍之事,刻不容緩。”
“朕知道。”那人擺了擺手,帶着疲憊。
“皇上……不如就讓征西将軍出任?宋将軍在顏将軍手下已呆了七八載,對西邊的事務很是熟悉。”又有一灰色朝服的文官上前開口道。
此言落畢,便立即有一人走出一步反對:“不可,宋将軍雖說資歷頗深,可絕難擔此重任。”頓了頓,還是硬着頭皮道:“恕臣直言,宋将軍現下年事已高,大上顏将軍兩輪,若是真有才幹,也不至于在顏将軍手下呆了七八年還未能出頭。”說罷難免偏轉視線向前看了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那宋将軍顯然也就在這列黑色戰甲之中,聽言也未有開口,只是沉默着。倒也不是不生氣,只是那人的話,他的确無法反駁,顏非往日的風姿,他自然無法與之相比,索性緘默了去。
“那便讓衛将軍暫代其任,同為二品大将軍,這可足夠了?”
“也不可!衛将軍只負責管理燕都的駐軍,雖說品階相當,可燕都的駐軍多少,那銅陵關的駐軍又有多少?況且,顏将軍手下的四十萬玄刃軍可不比那些駐軍,個個都是刀尖舔血的勇士,戰力和傲氣在這整個齊佑,都難出其二。恐怕這天底下,除了顏将軍,再難有人能領兵玄刃軍!”出言的仍是之前那人,只是字字鋒銳之中,還帶了些無比的崇敬之意。
“你放肆!區區一個四品武衛将軍,哪輪的到你在此指手畫腳!”出言的灰袍之人顯然是品階極高,一張口便帶了些吹胡子瞪眼的氣勢。
“安丞相,臣雖然只是小小四品,可臣并不以為,臣的話有出錯半分!”那人也是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勢頭,“在場的諸位文臣武将都是心知肚明,顏将軍身死,齊佑的半壁江山……危在旦夕!”
此言一出,便如同點燃炸藥線的那一縷迸發出來的火花一般,并不分外響亮,卻讓每個人的心下都是狠狠地一揪。顏非身死,齊佑危矣……齊佑危矣!
那條線密密匝匝地燒着,緩緩地吞吐出灰白的細煙,靈活而詭秘地纏繞盤旋着。一疊又一疊的凝重将空氣都似乎要塵封埋藏下去,壓實了密不透風地無法呼吸。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氛圍之中出言反駁,就連明黃裹身的那人,也無可奈何。
“擅闖者議政殿者,死!”
殿門外驀地傳來數名守衛的一聲力喝,便如同霹靂一般,将什麽東西引爆了開來。緊接着,便有着“砰砰”幾聲悶響,伴了隐約的痛呼,複又有金屬墜地的聲音。
這變故只發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好像那侍衛的聲音才剛剛消散,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幹脆利落。
殿內的諸臣都被這樣的動靜驚了一剎,齊齊轉過身去面對着殿門。方才沉凝的氣氛在此刻便陡然轉為驚恐和壓抑。黑甲之人本欲伸手拔劍,卻發現腰上的佩劍早在入殿之時便留在了外面,此刻竟是沒有任何防身之物。
門外的侍衛像是齊齊被打暈了去,也不知來者究竟有多少又有何目的,此刻這殿內的文武百官,竟全然像是籠內待宰的雞鴨,只瞪大了眼望着那殿門,甚至忘了呼吸。
也只是在下一刻,那大殿的雕花金絲楠木門便被粗暴而響亮地一腳踢開,絲毫沒讓門內的衆人失望。
“嘭——”
“哐當——”
木門重重地向後撞去,轉而又重重地彈了回去,發出兩聲巨響。
群臣心下的那根繃緊的弦在那一刻便全然給崩斷了,滿目皆化為驚恐,渾身一顫便向後退去,幾乎擠成了一團。
此刻才有着數十位身挂銀甲腰佩長劍的護衛從殿後快速湧上前來,在衆臣身前擋成一片,手握劍柄,已然出鞘半刃。
已有五六個太監擁至龍椅邊上,哆哆嗦嗦地要帶皇帝從小門離去,只是還沒等他們把皇帝扶起來,自己已是先軟了腿腳。
方才還肅穆的大殿,此刻竟陷入了如臨大敵的恐慌之中。
“我将門顏氏,焉無子弟!?”
“焉無子弟?”
這抹嗓音在大殿之前震響,竟轟鳴一般向內傳去,激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只是區區八字,卻帶了無盡的傲氣與憤然,幾乎不需要耳朵的傳遞,就這樣能直直撞進腦海之中去,在裏頭“嗡嗡”作響,只聽得人頭暈眼花。
已經沒有人能辨得出這樣的嗓音如何,語意如何,只是兀自從心底裏散發出一陣恍然與畏意。
竟然只是一個人……
幾息之內将議政殿八名守衛打暈,嚣張地踹開大門的,竟然只是一個人……
“好一個将門顏氏。”龍椅上的那人自然是最早回過神來,不由地開口緩聲道,只是那對眸子正直直地盯住那抹在這樣高有兩丈的殿門之中,顯得頗為渺小的身影。擅闖議政殿,打傷守衛,見帝不拜……這種種罪名加在迎面的那人身上,卻讓這皇帝沒有生出分毫怪罪之意,甚至是松了一口氣,還好這來人,是顏家之人……
因為是逆着光的,殿中的人都只能看到一個清晰而挺拔的身影,如同冒雪的青松一般,卻看不清面貌。可僅僅只是這樣一個身形,便似乎蘊藏了無盡的鋒銳淩冽之氣,似一把擦拭明亮之後铮然出鞘的利劍。
“呵,那是自然。”那人只是不輕不淡地冷笑了一聲,張口應下了皇帝的話,一邊提步向殿內邁去。那副姿态,好不嚣張放肆。
雖然知曉這來者沒有敵意,可當她邁出的第一步落地的時候,還是有人忍不住心下一跳,那身挂銀甲的護衛也是緊了緊手上的劍柄。這來人的氣勢……怎會如此駭人!
可等他們耳邊的聲響真正入腦之時,才更加驚駭地辨認出……這分明是女子才有的音色!這來人,不止是顏家之人,更是個女人!
只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滿堂的人才都是反應過來,顏非之女——顏止!
可顏非才剛逝世,身為嫡女,她不應該待在家中守靈麽……
況且,這身為女子的,身上竟和那些從戰場上厮殺歸來的将士一樣滿帶殺氣,讓人只是一個靠近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滿腹的疑慮都壓在心底,便不由得都擡起頭來,偷偷望向這個女子。
這人的面貌此刻才看得清晰了些,這身着的缟素,更是認定了顏止的身份無疑。可縱然是如此單薄的顏色穿在這人挺拔修長的身軀之上,竟都滿是飒爽的英氣。那三千青絲沒有任何打理,就這麽胡亂地垂在身後,配上那斜飛入鬓的眉,漆黑如墨的眸和淺色的薄唇,便全然都是雌雄莫辨的清隽潇灑。
那一幹人便都不由得呼吸一滞,這顏止……還真是他們活了大半輩子來看過的最英俊的……女子。
顏止此刻正踱步走到那銀甲護衛的跟前,看着他們手上半出鞘的劍,竟也不躲不避,雙掌一提一推,那面前的兩個護衛就莫名其妙地丢了劍,一個踉跄給扒拉到了一邊去。
直到身前的衆臣都紛紛急不可耐地避開這尊煞星,顏止才大步邁到最前頭,正對着龍椅上的那人。
“方才聽到了,既然諸位大臣之中沒有更好的人選,不如我爹這鎮軍大将軍之位,就由我來出任。皇上認為如何?”顏止開口本來就沒有半分廢話,話不出一句半,就直接道明了來意。
皇帝聞言也只是緩緩一笑,把話題順手甩了出來,問道:“衆愛卿以為如何?”
顏止聽言,也毫不掩飾,只順眼就翻了個白眼上去給那皇帝,轉而涼飕飕的回眸掃視了一圈。
那些個收到了顏止的視線,都是忍不住一個哆嗦,不發一言。
好半晌,才有個細如蚊咛的聲音傳出:“顏……姑娘身為女子,出任将軍一職……恐怕不妥吧……”
顏止聽了這話只是一挑眉,冷笑一聲,道:“女子?呵,女子男子又如何,到了戰場之上,哪個不是一刀下去血濺三尺?”那些大臣聽言都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顏止眸色一厲,一改方才的吊兒郎當模樣,道:“試問諸位男大臣,你們哪一個……打得過我?”顏止的咬字一直都是很清晰的,可這會子的“男”一字,卻咬得格外清晰。
回想起方發生的一切,就算是一身黑甲的二品三品四品将軍們,也難能打包票說打得過這顏止,更何況,這還只是眼前這人随手顯露出來的,若是她動了真格呢?若是她還用上兵器呢?
都不由得在心下搖了搖頭。
“那諸位大臣中有誰比我更熟悉我爹?比我更明了軍事謀略?”顏止又是涼涼啓口。
笑話,你都是人家的女兒了,還有誰能比你還熟悉顏非?況且一身的武功已是不凡,那顏大将軍自然也傳授了兵法……顏非在從前便稱得上謀略無雙,如今教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是天縱之姿,這怎麽比得過……
便都齊齊輕搖了頭。
“那諸位大臣……還有誰能比我更恨西戎?”顏止的口氣仍是淡淡的,只是那雙墨色的眸子,在長睫的斂映下,已是染上了淬毒的恨意,讓人看一眼都會從心底湧上帶着寒意的驚懼。
只這一言落畢,原先還有着些許細細低語的大殿頓時陷入了一片無聲。
那些人這才是恍然……他們眼中死掉的只是這齊佑的将軍!齊佑的天才!而面前這年歲不過十六的女子死掉的……是她爹!是顏府的天!他們的國仇太大,又怎比得上她家恨來得深?
若要這般論起來,那這齊佑上下,确實只有她出任最為合适。
只是顏非才剛去不久,連這朝堂之上的衆人都還留了些悲痛,這顏止身為嫡女,竟已能從此事中走了出來,甚至敢擅闖議政殿放言要出任鎮軍大将軍之位,這番心性,不可謂不可怕!
“這是家父戰前的來信。”顏止眸中的血色翻湧一二,很快便逼着自己平靜下來,伸手取出那輕飄飄的紙張,反手甩了上去。誰能料得到,她輝煌一世的爹最後留下的,只是這樣單薄的只字片語……
那信紙的速度極快,只一眨眼便已然到了皇帝的面前,眼看着就要直拍向皇帝面門之時卻一個輕顫,轉而飄落在他的面前。
衆臣眼底的眸光都是忍不住一個顫動,顏止方才的一手看似随意,可體現的,卻是太可怕的控制力了!這紙能有多重?可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速度竟讓人生出這是把利刃的錯覺。從開始到現在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這女子展現出的一切一切,都是他們根本無法相比的。
那皇帝拿過信紙,面上竟浮現了一絲激動,片刻後便又沉澱為失落,只細細看了下去。
“皇上,顏止并非貪權之人,也知身為女子領兵不妥,只是殺父之仇,不可不報!顏止可在此立誓,待我殺退西戎,使其二十年內難有再犯之力,自會辭官退隐,再不沾染兵權。”顏止斂眸垂首,背脊挺直。
龍椅上的那人輕輕放下信紙,阖眸之間便已然做出了決定,開口道:“傳朕旨意,顏非之女顏止……”
四
鹹緒二十五年
一月初,西戎推軍東進二百裏,三十萬精兵直指齊佑銅陵大關,狼子野心不言而喻。适年二月初,新任鎮軍大将軍抵達銅陵,召衆将相與議事。次日清晨,隆冬寒月際,西戎擂戰鼓,發兵攻城……
“不肯迎敵?你說關內二十萬玄刃軍不肯迎敵?”顏止聽完小卒的傳話先是一愣,轉而便是滿心的不敢置信,她爹手下的玄刃軍自然不會是庸夫懦者,與那西戎軍隊又是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那次刻這不肯迎敵又是唱的哪出?
“為什麽?”顏止此話一出,便也隐約猜到了答案,看着那小卒微微躲閃的視線便是冷哼一聲,提起身側的大刀甩上肩膀後便邁着大步離去。此刻的她一身玄色戎裝,長發也全然豎起,身量甚至比尋常男子還要高上一絲,又加上這渾身被激怒的煞氣,不仔細看如何能看得出是個女子?又加上肩上扛着的那具兇神惡煞的大刀,怎麽看都是陽剛十足。
不肯迎敵?那就看她怎麽弄死那些個不知好歹缺個心眼的傻貨!
顏止的步子本就邁得極大,此刻更是走得虎虎生風,三步兩步便邁出營帳登上了十幾丈高的城牆。
城牆之上的炮膛早便已經架好,炮彈弓箭也準備得充足,只是那些個弓箭手火炮手卻都只懶散地三三兩兩地蹲在一塊兒,也不知在講些什麽鬼話,是不是還有幾聲笑傳出,這還算好的,大部分的人甚至連個影兒都沒瞧着。
顏止只看到這裏登時便覺得血氣沖天,連肺都要給氣炸了去,快步朝炮口一邁,往下瞧去,便見着遠處的西戎軍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推進着,大致也就隔了不過兩三裏,那軍隊一邊前進一邊已經有了些許調整,甚至連陣型都給擺出來了,想是打算一抵達就攻城,根本不給雙方一點喘息地機會。
而她銅陵關前的軍隊呢?
很好,只能說那些個玄刃軍都從營帳裏出來了,并且都密密麻麻像攤餅子似地聚在了一團,別說什麽陣型甚至連站都沒個站相,一邊抱着玄銅頭盔一邊各自聊着天好不悠哉,手上空蕩蕩甚至沒有一個人拿了武器,全都扔在腳邊墊着腳玩。
若說他們看不到西戎的軍隊自然是假的,這副樣子,恐怕就是故意做出來給她看看的。
好樣的,這就是在逼她了!
他們當這一仗是兒戲呢?!
顏止嘴邊的冷笑幾乎要凍僵了她的半邊臉,眼底的墨色霎時便聚成了一團團陰雲,幾乎要爆出雷炎,手指骨節也捏得噼啪響……
好你個玄刃軍!
只是這下馬威,還不知道是誰給誰下呢!
那小卒此刻才爬上了城牆,看着顏止散發着寒氣和怒意的背影,不由得一個冷顫……這将軍,可別給氣炸了才好啊……
顏止将手上的大刀往後一扔,便發出重重的一聲響,幾乎要把城牆上青黑色的硬石砸碎,事實上,那硬石也确實微不可見地濺開了些許石屑。
城牆上那幾個弓箭手聽了這聲響之後都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那大刀……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斤吧……這空降來的所謂的女将軍,好像并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好惹的啊……
不由地從心底蹿上一抹寒意……
顏止也似乎發現身後那聊天的聲響輕了下去,回頭陰森森地瞥了那幾人一眼,轉而彎下腰去拎了個腦袋大的炮彈上來,塞到炮筒裏去……
點火,瞄準,一氣呵成。
“嘭——”
底下那些将士聊得正開心的時候,便聽到了這樣驚天動地的一聲響。
別說是這些個玄刃軍了,就連步步推進的西戎軍隊聽了這一聲響也是吃了一驚,一時之間速度便下降了不少。
那銅陵關城下,就離攤餅子似的軍隊兩米之外的地方,炸開了一顆炮彈,只是倒也沒有一個人給傷到,只是都給這麽毫無防備地吓了一跳,最多也就是離得近些的人給炸出來的黃土硝煙撲了一臉。
這些身穿玄色铠甲的将士都是各自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震驚,擡頭往上看去,便看到了那一抹高挑的身影。這是新來的将軍?新來的将軍在炸他們?當這樣的念頭浮現在他們腦海裏的時候,他們都滿是錯愕。如此精妙的控制力……如此大膽的行徑……真是個那個傳說中毫無震懾力的小女娃搞出來的?
不過還沒等他們驚訝一會兒,便聽到又是一聲炸響,緊接着,便是連續的數十聲,毫不間斷地炸開在他們的身邊,直炸得他們耳根子疼,可妙的卻是這炮彈每個都落在軍隊邊上,不近也不遠,甚至炸出了一條筆直的線,正好貼着軍隊。
那條線周邊的将士都是給這般聲響炸懵了,趕忙往裏頭退去排了個整齊,若是再敢亂站,只怕這炮彈就得落在他們頭上了。
也不過十幾息,原先站得糟糕的軍隊這會子就已經排了個整齊,恰巧挨着那條炸線,似乎有什麽無形的力量把這坨将士工整地切割了出來,切得四四方方賞心悅目。這樣黑壓壓的二十萬玄刃軍看起來,便有了些氣勢磅礴之意。
顏止這才停止了在城牆上的轟炸,把位置讓開來讓城牆上那些個慌忙不疊跑來歸位的士兵站好。頗有些滿意地眯了眯眼,能這麽快地整好隊,也從側面反映出這玄刃軍的素質确實是很高。
原處,也許已經不算原處了,那西戎軍隊離得距離已然很近,速度也明顯減緩,不過片刻,便有似哭非哭的聲響從那個方向傳來,是西戎獨有的銀犀牛號角。一長一短一長,便是攻城的號令。
動了動嘴角,顏止開口道:“都拿起武器,迎敵!”
她的聲音并沒有撕心裂肺的響,可卻讓這二十萬個都聽了個清楚,只是聽得清楚是一回事,聽不聽你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心有餘悸,可底下的玄色方陣仍舊和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怎麽,誰有異議?”顏止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着自己想揮刀大剁一番的欲望,掌心捏得發白。朝下一看,那西戎也不管這邊的情況如何,已然再次提速向前奔來,竟是要趁着玄刃軍按兵不發之時攻城。
“我有異議!”似乎就等顏止的這一句話,只是頃刻便有一個嗓音從隊伍裏傳來,“讓一介女流來管我,我不服!”
“讓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娃來管我,我不服!”
“讓一個初出茅廬毫無經驗的人來管我,我不服!”
“顏大将軍的嫡女又如何,一個名頭難道就能率領我四十萬鐵血男兒?”
“我們要看真格的,要服,只服拳頭比我大的人!”
“若是你不行,還是交出兵符,自退将軍之位,我們玄刃軍,可以自己迎敵。”
“交出兵符,我們就迎敵!”
一時之間這樣的聲音起伏不斷,那原本整齊的巨大玄色方塊也是有些亂了。
而那西戎的墨色軍隊,已是将要咬上玄色軍隊的一角。
“都給我閉嘴!”顏止的耐心已經被這一句又一句給消磨了個幹淨,臉上原有的冷笑也消失了個幹淨,只是那雙墨色的眸子明明似是深潭,此刻卻能噴出火來。
“大敵當前不肯迎敵就是你們鐵血男兒?只為一時快意要拿銅陵關的百姓做犧牲?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一群的窩囊廢!老子今兒個站在這兒了,老子就不會走!要看老子實力是吧,老子就讓你看看!”顏止張口之際已經改回了從前最熟悉的自稱,伸手便奪過了邊上一名将士的長、槍,手上的大力幾乎要把那人給帶趴下。
一個躍步登上了不足二尺的城牆硬石磚,顏止伸手掂了掂那杆長、槍,那重約十七斤的東西在她手上就跟棉花團似的輕飄,眯着眼算了算距離,大概也就将近一百五十丈……
底下玄刃軍的一幹将士聽了顏止的話雖也是有些汗顏,可卻惱怒更多一些,這會子只挺直了腰杆仰着頭看這十七歲的小毛孩口氣這般大是要做些什麽……
西戎軍隊一方看到玄刃軍按兵不動的樣子本就是奇了怪了,此刻又看到敵方城牆那處似乎是有人站了上來,這下便更覺得背脊發涼,有種莫名不妙的直覺。
那親自領軍攻城的将軍此刻正端坐在白馬之上,見狀便伸手比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軍隊停下。因為頗有些距離的緣故,他只能看到那人的手上,似乎是舉了長長的一個什麽……可他卻不知,原先不停還好,就因為他這謹慎的一停,直接是停到了死亡的圓圈之中,再也走不出來。
顏止見狀也是一愣,轉而邪邪地勾唇一笑,原先的移動靶是不好打,也就三四成幾率,現在成了固定靶,這幾率也就……
一邊還沒斟酌出一個很恰當的數據,顏止的手就已經動了起來,倒也沒有什麽很花哨的姿勢,就是這般兇猛粗暴看起來很是随意地一擲——
七八成吧。
顏止看着那□□的軌跡,頗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邊收回了有些酸麻的手臂,微微活動了兩下,将那酥麻之意盡數驅散。
玄刃軍的一幹人這會子都是長大了嘴巴,幾乎要把哈喇子給滴出來,把長、槍當飛镖扔?這速度竟還和飛镖不相上下?這……到底是什麽鬼招數?
之前究竟是哪個死人頭說來了個小女娃的?這來的……分明就是個力大無窮的女魔頭!
那底下一顆顆玄色頭顱一邊這般想着一邊都不由地跟着那根長、槍飛快地轉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古樸至極的黃銅色的長、槍就這麽在空中劃過一道絢爛的軌跡,隐約現了些喋血的殷紅之色,隔了遠遠的玄色方陣直直向那西戎軍隊的前方插去,速度快得竟都生了長長的一道虛影。朦朦胧的便似奪命的一弧鐮刀。
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五丈……
“哧啦——”沒入皮肉的聲響。
其實一切發生的整個過程也不過一兩息,可想起來便像是過了長長的半載一般。那道□□的虛影便像是刻在了每個遙望的人的瞳孔之上,微熱而刺痛。
“老子告訴你們,老子的爹是使長、槍的,那老子——自然也會!”顏止話音仍舊是沒有分毫起伏,像是覺得這麽扔根長、槍過去根本不算什麽,就連紮死個人,也不算什麽。
“還有誰不服?!”那抹嗓音在玄刃軍耳裏聽來簡直和地獄修羅的獰笑沒有半分區別……
西戎最前方那白馬之上端坐的人慢慢地向後倒去,像是在優雅地謝幕一般,轉而跌落下了白馬,濺起一道煙塵。
他眼中的驚異和不解甚至還沒有消散,頭顱還保持着仰頭遠望的姿勢,恰巧露出了最為薄弱的脖頸,那脖頸之上,已是沒入了大半長、槍的頭,外頭的半截濺上了細碎如星芒的鮮血,襯着那銀白如雪的鐵質,竟是分外妖豔的美麗。而槍頭因為跌落而脫離了些許的地方,正不斷地湧出鮮血來,甚至在這樣的隆冬裏還冒着些熱氣,轉而便飛快地滲入這片幹燥寒冷的土地。
那長、槍飛過了大約一百五十丈的距離,後力已是不足,因而只是紮穿了一半的脖頸,顏止本來也沒想到會直接紮死了人家的将軍,以為頂多紮個半殘或半傷,可是誰叫那西戎将軍命短,自個兒停下來當靶子不說,還直接仰起頭來像待宰的公雞一般暴露了脖頸,你說不宰他宰誰?
“卧槽……”這邊看好戲的玄刃軍這會子也是蒙了,只能把嘴巴長得更大一些,看着那同樣也一臉茫然此刻更有些焦躁地摔着蹄子的白馬發愣。
“這也……太猛了,這還是人嗎……”
“媽呀……”
“之前到底是哪個智障說她很垃圾的?”
“媽的這将軍我們要定了,以後來一個插一個,這仗今後都不用打了!”
“卧槽我今天對她吼了什麽啊,我竟然說她弱?”
這邊的玄刃軍已經隐隐露出了喜色,倒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這一來就把人家的頭兒給弄死了,先不說震懾得有多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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