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小學生們幾乎都是回家匆匆吃罷飯就立即返校，更有甚者拿上食物在路上邊走邊吃，他們如此積極并無關學習，只是熱衷于聚到一塊兒玩耍。

這天中午吃完飯，唐小藕和唐大鵬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出門了。在家東那條路上姐弟倆碰到夏家兩兄弟，見他們各拿着一個從未見過的方形食品，唐大鵬好奇地問道：“啥東西啊這是？”

“面包！”夏長龍回答，“俺大爺爺從杭州帶來的！”

唐小藕注意到這種叫面包的食物穰兒白乎乎、宣騰騰的，正想問問它跟點心一樣發甜還是跟饅頭一樣無味，夏長贏說話了，“掰給他倆一塊。”

夏長龍從尚未咬過的一頭掰下一塊遞給唐大鵬，唐大鵬立馬接到手裏。

夏長贏也遞給唐小藕一塊。唐小藕覺得立即接過來會顯得她太饞，于是推讓一下。——她想等夏長贏再讓她一次才伸手接。

誰知夏長贏來了這樣一句：“明明饞的要命，別裝巴了！”

“你才饞的要命！”美食與自尊，唐小藕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瞧你這雙烏爪子吧！我都嫌髒！”

“不吃拉倒！”

“我不嫌你手髒！”夏長龍一把攫走哥哥手裏的面包，随即将自己那半塊遞給唐小藕，“你不嫌我手髒呵？”

“嗯，不嫌。”

夏長贏朝唐小藕橫一眼率先走了。夏長龍和唐大鵬跟上去。這時，故意落在他們後面的唐小藕偷偷将被夏長龍咬過的地方掰下一點來扔掉。

等了等，夏長龍回頭問唐小藕：“好吃吧？”

“嗯，好吃！”

“俺家裏還有呢，明天我再給你們一點兒！”

“不用了，我們吃這些就行。”

“我還想吃點兒！”唐大鵬說。

“你別不懂事！人家長龍還舍不得吃呢！”

夏長龍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夏長贏，小聲說道：“我從我哥哥那份裏偷一點兒就是！”

“夏長贏又有小畫書了沒有？”唐小藕也把嗓音壓低。

“沒有。——《少年文藝》你看吧？俺大爺爺給他買了好幾本。”

“看！我看！”

“那等他看完，我就拿給你！”

以前，夏長龍和他的哥哥一樣并不受唐小藕待見，去年冬天卻因一本小畫書得到她的青睐。

去年冬天的一個課間，正跟同桌學畫畫的夏長贏驀地想起黑板還沒有擦，便支使唐小藕：“衛生委員，快去擦黑板！”

“應該班長去擦！”與女同學玩“石頭、剪子、布”游戲玩的正酣的唐小藕回答。

“我正忙着！”

“我也忙着！”

“哎！你們誰想看小畫書啊？！”夏長贏突然站起來大聲問道，“想看的舉手！”

唐小藕和其他同學一塊舉起手來。

“誰看都可以，就你不行！”夏長贏指着與他隔着過道的唐小藕說。

“不稀看！”唐小藕悻悻地放下手。

翌日到校，夏長贏把兩本小畫書往唐小藕的課桌上一撂，問道：“誰看？！”

唐小藕剛伸過手去，夏長贏就一把将小畫書攫走。目睹這一幕的同學哄地笑了，唐小藕臊的趴到課桌上。

同學們争相傳閱起來，沒想到，一位同學在上課時偷看被數學老師發現，最後追查到夏長贏頭上。那本小畫書被老師沒收不說，夏長贏也挨了批評。

“再教你不讓我看！”數學老師一離開教室，唐小藕便朝着夏長贏出惡氣，“活赅挨嫌！挨嫌活赅！”

“就是不教你看！”

沒有暴露的那本小畫書夏長贏收回去了，唐小藕沒忘這個茬兒，一天，她計上心來打起夏長龍的主意。

能被唐小藕利用，夏長龍覺得很自豪，樂颠颠地當起“家老鼠”。從此以後，每當他哥哥有了新畫書他就立即向唐小藕報告，還陸續把他哥哥的舊畫書也搗騰給唐小藕。現在夏長龍越來越受唐小藕器重，唐大鵬看着眼紅揚言要告訴夏長贏。唐小藕擔心弟弟沖動之下壞了她的好事，遂擰着他的耳朵警告，他要敢向夏長贏告密，她就不認他這個弟弟了，夏長龍也不跟他做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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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你大姑該是來？”唐小藕的媽媽羅瑞錦在飯屋裏燒火馇豬食，唐太奶奶來到門口跟她說道。

“來，保準來。”羅瑞錦說着遞給太婆婆一個蒲墩。

“那明日你就撈不着去羅家莊了。”唐太奶奶坐下來說。明天是農歷二月初二，傳統習俗中回娘家的日子。

“俺大姑好不容易來了，我不在家迎她可不合适。羅家莊啥時候去都行。”

“這樣是怪好哦這樣。你大姑每回來都和我說，咱家裏這夥人，誰迎她也比不上侄媳婦迎她讓她高興。”

羅瑞錦聽罷無聲的笑了。自從她嫁進唐家，每年的二月初二前夕，唐太奶奶都要跟她進行這樣一番對話。

“年時是大外甥來送的她，今年可能是三外甥來。”

“嗯，二表弟是沒工夫來。”

“二外甥就是有工夫也白搭，一天力也沒下，推個空車子都夠嗆，別說是推着你大姑。”

唐小藕的姑奶奶比她的爺爺大，嫁到了六七十裏之外的一個村莊，因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很少來走娘家，上了年紀後就來的更少了，每年只是在二月初二來一趟。其有三子兩女（二兒子在一家報社工作），老伴去世後，這幾年都是由大兒和小兒輪流護送她來走娘家。

兩人正唠扯，唐大鵬放學回來。

“我長大了也要去大城市上班！”唐大鵬跑到飯屋門口對太奶奶和媽媽宣布。

“想的是怪好！”羅瑞錦說。

“不比那些連想都不敢想的人強啊！”唐太奶奶說，“打小看苗，咱大鵬長大了保準有出息！”

得到太奶奶的誇獎和鼓勵，唐大鵬的信心更足了，“到時候，我給你們買一大車面包來吃！”

“真是孝順啊這孩子！”唐太奶奶又誇上一句。

“面包？”

“嗯，大城市裏才有！它那形狀有點像你蒸的卷子。”唐大鵬給媽媽介紹，“外皮焦黃，裏頭又白又軟，是甜的，可好吃了！”

“說的就跟你吃過一樣！”

“我就是吃過了！下午去上學的時候，夏長龍給我的！”

“他哪裏來的？”

“他大爺爺帶來的。”

“誰？”

“他大爺爺，在杭州的那個！——咱家要是也有這麽個親戚就好了！”

“別胡啰啰，快做作業去吧！”

唐大鵬回屋後，唐太奶奶恨恨地罵道：“夏家那個營生，怎麽偏偏這個時候滾回來了！”

……

唐彩虹來給奶奶送晚飯，見她沉着臉坐在炕頭嘟嘟囔囔的罵，忙問奶奶在生誰的氣。

“夏家那個營生！”

夏廣青的大伯回鄉之事，唐彩虹也知道了，因此一聽便知她奶奶所指何人。

“聽大鵬說那個營生回來了！他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你大姑來的時候回來，這是成心給我添堵啊！要不是夏家那個營生，我那閨女能嫁到那麽遠的地處！人家那當娘的，想啥時候和閨女見面就啥時候見，我可倒好，一年就見這麽一回！這都是夏家那個營生坑的……”

“奶奶，那些陳年老賬咱就別再翻了。”唐彩虹忍不住打斷她，“翻出來□□的自己難受，人家又氣不着一點。”

“我也不想再尋思那些事，可一聽見夏家那個營生，我這心裏就止不住上火！”

“明日俺大姑來，你這樣可就成了給她添堵了。”

“再罵上一會子，我這氣就消的差不多了。”

“那你先吃飯，吃飽了罵才有勁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