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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是午後,氣溫偏低,這孩子不知是從哪個院子跑來,宋語山摸摸他的小臉,觸感冰涼,便找出一副幹淨碗筷來,給他盛了一碗熱湯,心疼道:“吃一點暖和一下。”
阿昭猶豫了一下,也便接了下來,還不忘道謝。
宋語山看着他撲閃撲閃的纖長睫毛,一手支着頭,問道:“你弟弟叫什麽名字?長得也如你這般好看嗎?”
阿昭想了想,說道:“弟弟名叫二黃,也是好看的,小時候尤其可愛。”
宋語山心中暗罵傅沉偏心,同樣撿來的兩個孩子,給哥哥起名為“昭”,卻管弟弟叫二黃,未免太過于敷衍了。
她給阿昭夾了一點菜到碗裏,打算從這個小團子這裏問一問關于傅沉的事情。
“阿昭,你為何稱呼侯爺為将軍?”
小團子像是做錯了事一般低下頭去,說道:“我知道,你們都不讓我這麽叫他,說他現在已經不是了……但在我眼裏,他永遠都是扶遠大将軍,我永遠都記得他當年威風凜凜的樣子。他只是暫時病了而已,總會好的,等他康複就又可以騎馬揮刀了,他還說要教我呢。”
宋語山将阿昭的話拼湊了一下,她過去十幾年都不問世事,她自己不下山,常年在外雲游的父親偶爾回來也只會與她道些家常,而做飯的嬸娘,就只會說說山下村子裏的家長裏短。
這麽多年來,她所知的外界的一切信息,都是雲廷講給她聽的。
只是她當時才十三歲,雲廷又避重就輕,因此到頭來也只是了解到外面戰火連天,東方的百厭國新帝登基,不知從何處借來了兵力,在邊境上侵吞了十餘城。
而雲廷,便是在戰火中受了傷,偶然來到了蒙蒙山上。
宋語山不由得震驚,如果傅沉和雲廷是同一人,那麽當初那個臉上帶着稚氣的少年竟然已經位居将軍了嗎?
她輕輕地咬住下唇,将神思收回,她一邊期盼着雲廷就是傅沉,同時又隐約害怕着這件事情,她曾和雲廷親密無間,但是此時看着傅沉,卻沒有半分熟悉的感覺。
而且瞧着之前傅沉冷漠的反應,難道他不是雲廷?或者他是雲廷但真的不記得和自己的事情了?還是分明記得卻不願意承認?
無論是哪個結果,都有些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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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宋語山輕嘆口氣,對桌上的東西也沒了食欲,看着阿昭吃了一些之後,将他送出了院子。
臨走時阿昭還有些不舍,眨着眼睛問道:“以後能來找你玩嘛?”
宋語山道:“當然可以,下次帶你弟弟一塊過來。”
阿昭聽後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慎重地點了頭。
他離開後,宋語山神思困倦,便補了一覺。晚膳期間丫鬟進來過一次,可輕輕喚了幾聲沒能把人喚醒,也便放任她睡去了。
宋語山醒來時已經天黑,她睜眼看着精致的床帳愣了會兒神,着實花費一番功夫才回憶起自己并非在家裏,而是在京城侯府之內。
随即心裏一跳,最後一點朦胧的睡意也消失不見了。
接踵而至的則是一陣腹部的喧鳴。
她下午被那小團子攪合得本就沒吃飽,又錯過了晚飯,此時已經前胸緊貼着後背了。
無奈之下,宋語山只得摸索着點亮了房中的燈,下床伸了個懶腰,看到窗外雖已是昏黑一片,不知什麽時辰,但是遠處尤亮着幾盞燈火。
她在洛湘苑裏轉了一圈,并未瞧見丫鬟仆從的蹤影,空空如也的腹部又在不斷向她傳達着抗議。于是她走出院子,朝着燈火走去,尋思着反正廚房又不會動,她多轉幾圈,總能找到的。
不過事實上還更順利,在肚子嚎叫了第三聲的時候,宋語山便順着味道摸進了廚房,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小和動物一起長大的原因,她的嗅覺比一般人都要靈敏一些。
廚房果然燃着燈火,卻沒有人。
她在裏面找了一番,剩飯菜估計已經被處理幹淨了,找了好久,終于在壁櫥裏翻出了一食盒點心,也顧不得許多,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口氣吃掉了最上面的三塊,其中一個是芋頭糕,另兩塊是她不曾嘗過的味道,甜甜膩膩的,外皮酥脆,餡料柔軟,還帶着幾絲花香,吃起來令人欲罷不能。
宋語山正拿出第四塊來,忽然敏銳地感到後背上有兩道視線,她猛一回頭,見門外不遠處的灌木旁邊,有兩點黃色的小燈籠,似是兩只瞪得滾圓的眼睛,同時又聽到一陣低低的“嗚”聲。
宋語山拍拍手上點心的殘渣,又抹了抹嘴,淡定地抱着食盒向那兩只眼睛走去。她從小就很受動物喜歡,小動物的眼睛在夜間都會發出這樣的光來,她看慣了。
果然,走進一瞧,灌木叢旁蹲坐着一只威風凜凜的黑犬,兩只耳朵警覺地支棱着,毛皮油亮順滑,脖子上系着一條紅色綢緞,宋語山非常開心,過去摸了摸大狗的頭,它似乎不大情願,向後躲着,但是在宋語山一下一下的撫摸之下,還是微不可查地搖起了尾巴。
食盒在一旁放着,宋語山從裏面拿出一塊點心,掰開,自己吃了一半,又遞給面前這只高冷的大狗。
但它顯然并不買賬,只是低頭聞了聞,鼻翼聳動着,卻并沒有吃。
宋語山拿過來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也聞了一下,味道很好,狗是喜歡甜味的,難道是不餓嗎?
“這是上過戰場的狗,只認我一個主人,別人給的東西從來是不屑吃的。”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宋語山吓了一跳,差點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而那只大狗則搖着尾巴跑了過去。
她回頭,見傅沉抱着手臂冷着一張臉站在身後,如同鬼魅一般。旁邊跟着羅戰,他們未穿便裝,好似剛從府外回來。
“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吓我一跳。”宋語山起身低聲嘀咕着。
傅沉看到剛才黑狗順從地被宋語山摸着頭的那一幕,也略有詫異,他這條狗,一向讨厭生人,曾經咬過很多進府送菜送米的,脾氣很差。
“你在這裏做什麽?”傅沉語氣并未和緩。
“我餓了,來找點吃的。”宋語山盡量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
傅沉眉毛一挑,微微扭頭用質問的眼神看着羅戰,羅戰剛想解釋,忽然瞧見宋語山抱着的食盒,眯眼一看之後,忽然鬼叫一聲。
這是宋語山今晚第二次被吓到了,她十分疑惑地瞪回去,卻聽羅戰說道:“侯爺,這……這盒點心是昨日幽雲郡主……”
他說不下去了。
宋語山莫名其妙,但也聽出這食盒裏的東西可能非常珍貴,正要道歉,傅沉淡淡說道:“沒事,我不吃甜的。”
宋語山眉心輕蹙,當年雲廷最愛吃甜的,每次喝完藥汁都要狂吃蜜餞,他……
她有些出神,直到感到傅沉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燙,才說道:“抱歉……我……我回頭賠你……”
說完又覺得有些尴尬,這是別人送的,她如何能賠,低頭瞧見狼狗 ,想轉移話題,于是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傅沉收回目光,道:“二黃。”
二黃聽後十分配合地“汪”了一聲。
宋語山目瞪口呆,嘴巴好半天才合攏起來,原來阿昭口中的弟弟,竟然是只狗?難怪會起這樣的名字。
但是,即使是狗,這狗也長得氣度非凡,只叫二黃,難道不會過于平常了嗎?
不對,更重要的是……
宋語山仔細看了一下二黃,終于發現了最大的違和感出在何處,這狗分明通體漆黑!難道傅沉是色盲?
她沉思片刻,自認為委婉地問道:“聽說侯爺有病?是什麽症狀?可傷到過眼睛?”
傅沉眼皮一跳,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嘴角一挑,但絲毫沒有減弱他的氣場,反而讓人起雞皮疙瘩。
他不答反問:“你爹是宋序?”
“啊?”宋語山下意識乖巧答道:“是……是啊。”
“那麽,你的醫術得到了他的真傳?”
“自……自然……”宋語山耿着脖子強行說謊。
“好啊,羅戰,帶她到我房裏。”
“做什麽?”宋語山和羅戰同時說道。
傅沉提腳便走:“你不是問我的病症麽,那就自己來診治看看吧。”
羅戰神情複雜,從宋語山手中拿過食盒,說道:“姑娘請吧,這盒點心,我待會派人送到姑娘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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