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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別介意,侯爺他一向都是……哎,習慣了就好。羅戰見她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侯爺離開的背影,十分擔心她反悔,便急忙來安慰。
但宋語山望向羅戰的目光卻帶着幾分同情,她心中不由想到,這主子如此喜怒無常,羅戰又是個傻子,這麽久了是如何活下來的呢。
羅戰自然不知道宋語山的內心活動,他小心地将她手腳上的繩索解開,解到一半時又咬着牙問道:“宋姑娘,打個商量,既然咱們現在都是一個府上的人了,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我給您解開了繩子,您可別再陰我們了。”
宋語山手腳被勒得都已經麻木了,仍在因傅沉是不是雲廷的事情困惑不解,因此也沒聽進去他說什麽,随意應了下來,由羅戰幫她解開繩子。
其實說起來,一開始羅戰對宋語山還是禮遇有加的。
雖然實際的場景是一群人把一個小姑娘圍在了樹上,但是從羅戰的角度來看,宋語山當時像極了困在樹上下不來的樣子,于是他親自飛上去将人接了下來。
誰知剛一落地就感到某處一痛,當即腦中一片空白,慘叫一聲跪倒在地,其他家丁忙上前去追,誰知又是一道□□撒來,這幾人也接二連三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宋語山多年來孜孜不倦地偷學父親的穴位圖和藥粉,如今終于有了機會應用到實戰上面,她雙手仍舊有些顫抖,但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匪徒”們,還是不由得得意起來,這一得意,沒留神腳下,直接掉進了羅戰事先布置好的陷阱裏,像只兔子一般地被捉住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羅戰和家丁們對宋語山既忌憚又不得不施以保護,他們風餐露宿,卻把所有的外衫鬥篷都給了宋語山做鋪蓋、所有的精細幹糧也都進了宋語山的肚子,于是幾十天下來,家丁們無精打采,而宋語山精力充沛,又開始一包接着一包的掏出藥粉往這些人身上招呼。
她在這樣非凡的努力下,三天成功逃走了八次。
卻每次都在一個時辰之內捉了回來。
因為經過無數次摧殘的羅戰,愈發确信這小丫頭這麽會用藥,定然是繼承了父親的優良血脈,醫術絕對不在話下,于是冒着生命危險将人看的更緊,将自己當年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那一套全都使在了這小丫頭身上。
最後好在成功将人弄進了侯府裏。
只是把手腳捆綁起來了而已。只是塞住了嘴巴而已。
小事小事。
羅戰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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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他把繩索解開,露出纖細白嫩的手腕上那觸目驚心的紅痕時,還是心虛地看了一眼宋語山。
宋語山活動了一下手腕,不小心碰到了紅痕,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涼氣。随後便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的小紙包,擺在羅戰面前,認真地說道:“這個白的,是化骨軟筋散,紅的,是全身潰爛粉,黃的能讓人癢,綠的會讓人疼。有的是當場發作,有的是過上好幾日才發作。羅大人方才可是說過要殺要剮由我的?我一路上受了這麽多罪,總要發洩一下,要不,你選一個?”
羅戰吞咽了一下,按兵不動,而周圍的家丁們卻有些坐不住了,他們一路上不知被這丫頭灑了多少粉末,也沒看清到底是從什麽顏色的紙包裏灑出來的,此時聽着她一一介紹,竟莫名地覺得身上開始癢了。
宋語山看着家丁們面如鍋底,扭動着想抓癢又不敢的樣子,不由得想笑,她用了十足的力氣才終于将笑意忍下,又把那幾包粉末向前推了推。
羅戰只得戰戰兢兢地伸出手來,猶豫再三,終于一狠心一咬牙,拿走了那包黃的。宋語山見狀,笑嘻嘻地說:“原來羅大人喜歡這種,我曉得了。”
羅戰咬牙道:“我是府中的管家,姑娘還是直接喚我名字吧。只是,其他人也都接觸過……既然由我一力承擔結果,不知可否幫他們……”
宋語山十分善解人意,道:“好說,明天這個時候,你來找我領大家的解藥就是。”
家丁和羅戰都放松下來,但馬上羅戰又意識到,既然是明天給解藥,看來自己選的這包綠色的是當即就能發作的那種了,不禁又苦了臉,但還是說道:“既然如此,我先帶姑娘安置一下吧。”
他将宋語山帶到了洛湘苑,這裏離侯爺最遠,因為他方才看見宋語山把剩下的藥粉又細心地收了起來,生怕哪天她作死撒在了侯爺的身上。
“那姑娘先休息,有什麽事情吩咐丫鬟即可,我去吩咐廚房做些吃食。”羅戰說完,卻沒有離開,宋語山疑惑地看着他,卻見他心一橫,打開方才那包綠色的藥粉當着宋語山的面吞了下去,還嗆得咳嗽了起來。
宋語山來不及阻止,他咳了一陣便紅着臉行禮退去了。
沒想到還是個君子,只是太過于耿直好騙了。
宋語山搖搖頭,回到房間去之後,将之前的藥粉包打開,倒進了花瓶裏,其實真正迷眼有毒的藥粉她早就用完了,這幾個只是在客棧的廚房裏偷偷包起來的面粉,想要吓唬那群人而已,她哪裏懂得研制什麽毒藥,就更別提解藥了,更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宋姑娘……”
宋語山忙将花瓶放在一旁,見一個丫鬟手上托着兩身衣裳走了進來,說道:“熱水已經備好了,姑娘需要先沐浴嗎?”
宋語山連忙點頭,這些天沒少在地上打滾,身上早就髒的連她自己都嫌棄了。
“你幫我倒好熱水便出去吧,別的我自己來。”
“是。”丫鬟應道,随後便去幫她準備。
宋語山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新衣裳也很合身,收拾妥當後,對鏡映出一張如雪如玉的嫩白小臉,桃腮微紅,明亮的雙眸淡然自若,帶着一股與京城女子截然不同的靈氣。
此時飯菜恰好送到,送食盒的小厮從別的家丁處聽說了宋語山的手段,原本不敢走近,卻在一瞥之下,差點抖翻了食盒,恭恭敬敬地退了兩步,紅着臉說道:“姑娘請安心休息,羅管家說他明日再來叨擾。”
說罷還未等宋語山點頭,便逃也似的溜了。
宋語山只當他是害怕自己,這正是她想要的,畢竟一個人孤身在外,那些嬌弱女子受欺負的話本她看過不少,而此次又是被迫下山,五花大綁地進府本就丢了面子,無論如何還是先把這個“不好惹”的形象立起來才行。
她邊想着邊吃,丫鬟們進來伺候,卻被她支走了。
宋語山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尤其不喜歡吃飯睡覺的時候有人在一旁。
但她此時仍舊覺得吵,這些日子見過的人比她過去十幾年還多,各種聲音充斥在耳朵裏,令她聽慣了草木鳥獸聲音的耳朵幾乎産生了幻聽。
以至于此時她總覺得門口有動靜。
謹慎起見,宋語山去院子裏轉了一圈,沒發現人,一轉身卻吓了一跳。
門裏正立着一個小團子,明眸皓齒笑意盈盈地瞧着她,眼睛裏滿是好奇,個頭超過她的膝彎兒,年紀看上去約四五歲。
宋語山見他穿着打扮十分貴氣,應當不是下人的孩子,那這侯府上最尊貴的就只有傅沉了。
可是四年前,在蒙蒙山上,那人分明低着頭,說他自己尚未婚配!
宋語山莫名有些惱火,那小團子卻沒有察覺,而是極有禮貌地行了個禮,說道:“姐姐是剛到府上的夫人嗎?為何不和将軍住在一處?”
“什麽?”宋語山被這幾個稱呼弄得一愣。
姐姐?
夫人?
将軍?
這不是侯府嗎?
她蹲下去,問道:“小公子叫什麽名字?”
“阿昭。”小團子聲音清脆利落,沒有這個年紀孩子的奶音,一板一眼的樣子不知是模仿了誰。
“你姓什麽?”雖然有了猜測,但她還是提着一點莫名的期待,問了這句話。
“姓傅,傅昭。”
宋語山心下一沉,但面上仍笑着,見小團子餘光總是朝着屋裏瞥,頓時了然,說道:“想吃東西嗎?”
但阿昭卻搖頭,道:“這是羅管家專門為夫人準備的,我不能吃,我只是來看看你。”
小孩子還怪懂事的,但是……等等……
宋語山失笑道:“我不是什麽夫人,我是……是大夫,來為你爹爹治病的。走,先進屋裏來。”
她把阿昭帶進房中,讓他坐在桌旁,他剛一坐下,便急切地說道:“将軍他并非我父親。但你真的能治好他嗎?”
“我盡力……”宋語山又是一愣:“你不是侯府的小少爺?”
心裏卻冒出幾絲慶幸。
阿昭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将軍一直照顧我,還有我弟弟,我們兩個是被他救下來的,名字也是他給的。我一直聽旁人說,這府中遲早會來一位女主人,等以後夫人進了府,讓我一定要更乖一些,讓夫人喜歡我。”
他說得十分坦然,但卻讓宋語山生出些同情,她擡手撫上阿昭的頭,說道:“你已經很乖了!以後這府裏的夫人定會喜歡你。”
阿昭聽後很高興,展顏一笑,差點笑出鼻涕泡來,但轉瞬又繃住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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