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侍女
“太子殿下果然細心,什麽都瞞不過。”傅沉緩緩說道,聲音客氣卻沒有情緒,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本就一直關注着太子動靜的六皇子插話到:“我說,傅侯爺想帶多少侍女,都是人家的自由,太子殿下是不是管得有點寬?”
“本宮是在和侯爺說話,怎麽哪都有六弟你?”
太子陰森的視線離開了傅沉和宋語山,随即粘在元承的身上。
太子和六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針鋒相對起來,大有不辯倒了對方不罷休的意思,五皇子元瑞見梁成帝并未看着這邊,便沒有管元承,由他去鬧。
畢竟對于這樣冒失的弟弟,若是事事都管,那他管下來估計要老十歲。
有人替他們轉移了太子的注意力,傅沉自然是樂不得,他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朝服之下拉着宋語山的手沒有松開,反而将她向自己的身邊拽了拽。
看着兩位龍子你來我往地交鋒,但是幾回合後,竟也不換個別的來說,反而依舊圍繞着“傅侯爺帶不帶侍女”這件事情,傅沉清了清喉嚨,說道:“兩位殿下,宴會之上,這樣妄談臣的私事,不大好吧?”
太子首先冷笑一聲,說道:“閑談罷了,傅侯爺難道還計較這些?”
傅沉卻道:“自然是計較的,兩位殿下前些日子還因‘閑談’被陛下訓斥,怎的這麽塊便忘了?此番又是‘閑談’,還帶上了微臣,若是再出什麽事,豈不是會被一并責罰?”
而六皇子則是反應慢些,況且他還有些意外,想不到為何他幫着傅沉說話,累得唾沫橫飛,到頭來反倒被他責怪。翻舊賬也就罷了,還将他和太子相提并論,統稱為“兩位殿下”,這實在是難以容忍!
于是他一着急,便說道:“傅沉!你這人好沒良心,你說他也就罷了,怎麽連我一塊說進去?”
元承生起氣來當真是六親不認的,一下子連尊稱都省去了。
傅沉心裏想笑,虧他前幾日還覺得他有長進,沒想到一見面就還是這般孩子氣。但同時也想到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那時他們之間還是互叫姓名的,情義不是虛的。
但他仍舊火上澆油,道:“六殿下慎言,微臣怎敢責備兩位殿下呢?”
傅沉最擅長戳人的死穴,對元承又從小看到大,十分了解,因此在“兩位殿下”四個字上格外加重了語氣,還帶了一些暧昧不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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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承聽後果然氣得七竅冒煙,卻又無話可說,當即便想沖下去與傅沉打上一架,全然沒有考慮過自己文鬥武鬥皆不是人家的對手。
太子此時也落井下石道:“元承,你看你,一張熱臉湊上去,結果呢?你從小便是如此,但是,小時候找錯了同伴,尚且無關緊要,如今你也成年了,再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可就是致命的大事了。”
他竟趁機擺起了兄長的架子,對元承教導起來。
元承哪裏受得了這個,眼睛裏快要噴出火來,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打醬油的,可怎麽現在好似變成了太子和傅沉合夥欺負他一般?
好在元瑞再次适時地出現了,他道:“元承,殿下說的有道理,你要改改自己的脾氣,且今日是父皇大壽,莫要任性搶了風頭。據說殿外還有節目,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吧。”
元承十分不情願,他現在只想和那兩人打上一架,完全不想看什麽節目,除非節目內容是表演胸口碎太子或者火燒傅沉,他才會勉為其難地看一眼。
不過元瑞的話他一向是聽從的,于是最終還是別別扭扭地離席了。
如此一番唇槍舌戰之後,炸毛的元承得到了元瑞的安撫,太子最終得了便宜,便忘記了這這場鬧劇的開端其實是傅沉身後的那名小侍女。
傅沉見那兩人離去之後,也帶着宋語山和桃湘跟了出去。
又過了片刻,太子從方才的得意中回過味來,再次向傅沉的方向看去時,卻只看見了剩下的兩名侍女。他眼中多了幾分惡意的玩味,漫不經心地轉頭與一位權臣飲酒,慢慢有了主意。
此時宴會過半,天還未黑,殿內便早早地點起了燈,歌舞照舊,只是衆人都有了幾分醉意,觥籌交錯間,沒幾個人再去注意歌舞了。
梁成帝身子虛乏,他早已經停了酒,杯子裏換成了貴妃為他特制的葛根枸杞湯,最近一年的時間,他愈發覺得力不從心了,從前這樣的宴席,他從來都是坐到最後一刻,但是此時,卻早早生出了離席的念頭。
“陛下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皇後擔憂地說道。
梁成帝搖頭,又坐了半刻,眼皮越發沉重,有時看着面前的人都出現了虛影。于是不得不向歲月低頭,長嘆一口氣,由皇後攙扶着離去了。
皇帝雖離席,但宴會依舊繼續,大臣們也更放開了許多。
幾位大臣聊了一番之後,打算尋太子敬酒,然而擡頭一看,上面的位子卻是空的。
最喜宴會場合的太子竟也提前離席了。
不過這樣大臣們便更放得開了,殿內比之前更加熱鬧。
而此時殿外多是些四五品開外的小官,安全上的顧慮要弱一些,節目花樣卻更加繁雜些,從西域舞蹈到民間雜耍,還真是比殿內“精心挑選”的那些更有看頭。
元瑞和元承站在一起,偶爾說上一兩句話。
元承漸漸消了氣,然而此時忽見傅沉向他走來。
傅沉行了個禮,說道:“殿內太悶了,果然還是外面舒服些。”
“你……”元承火氣又冒了上來,他看着好整以暇的傅沉,心知肚明這個人八成是過來找茬的,于是說道:“這麽久沒見着侯爺了,本來還有些想念,沒想到侯爺倒是不曾想我,反而還有些針對我?你和……”
他差點便說出“你和過去不一樣了”,但好在及時想起,其實傅沉自兩年開開始,就是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人了。
傅沉銳利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掃而過,如話家常一般地說道:“六殿下在微臣身邊做了那樣的手腳,對臣的生活應當是了如指掌,何談想念呢?”
元承聽後神情有些尴尬,餘光撇着元瑞,元瑞雖覺得奇怪,用詢問的目光看着他。
“縱使……但是……那些人還不都被你發現了?我又沒做什麽害你的事情,幹嘛這麽小氣?”
傅沉聽後笑道:“是了,臣确實小氣……”
忽然話鋒一轉,又道:“那改日臣也借着擔憂的名義,對殿下的生活照看一二如何?”
元承心虛,尤其此時又被元瑞瞧着,此事他未曾告訴元瑞,故而此時有一種被當衆拆穿的羞愧。
但他還是硬撐着說道:“我知道你生氣了,今日你也讓我很不痛快,如此……就算是扯平了!傅沉,總之,我沒有做什麽對你不利的事。”
“唔,臣自然相信……”傅沉又道:“只是,想問問六殿下,那段時日,除了臣的日常菜譜之外,可還查到過別的什麽事情?”
元承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一時有些怔愣,臉紅了一下,還是說道:“什麽別的?沒有……”
宋語山在一旁聽得心急,十分想去揪着這位皇子的衣領質問他有沒有傷害自己的嬸娘,但是傅沉所問一直不輕不重,在關鍵問題周圍繞圈子。
大概是她急切的目光過于直白,引得元承朝她看了一眼,宋語山連忙低下頭去。
元承與太子不同,他腦子裏天生缺一根弦,只覺得這個小侍女沒什麽規矩,卻沒有多想,畢竟傅沉也是個沒什麽規矩的,向來不約束下人,故而帶着這樣的人出來也合情合理。
但傅沉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的意思了,正巧此時來了位宮女,對這幾人行禮。
“侯爺,您難得進宮,娘娘記挂着您,召您過去呢。兩位小殿下不如也一同前去?”
傅沉認得她,她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女官,大半輩子都是在宮中度過的,看着他們這一輩人長大,故而即便元瑞和元承已經不小了,但她仍稱呼他們為“小殿下”。
元瑞道:“有勞了,我和元承明日再去向母後請安。”
傅沉随她走後。元瑞看了一眼弟弟,說道:“元承,你最近連我都敢瞞着了?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方才在殿上他便覺得奇怪了,傅沉一向都是與世無争,怎麽偏偏這次要拆元承的臺。果然是元承先招惹了他。
元承這只小野貓在兄長面前總是收回爪子的,他規規矩矩地說道:“……讓我解釋一下!”
傅沉便走邊感受到了宋語山的焦慮,但是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宋語山嬸娘出事十有八九與元承無關,他是寄希望于元承畢竟位于權力中樞,或許知道一些他所不清楚的情報,但元承性子執拗,若是直接去問恐怕他不會配合,于是只好在元瑞面前抖出一些事情來。
所謂一物降一物,元瑞這孩子耿直卻聰明,待他問清楚了原委,若是有那些不妥的地方,自然會來告訴傅沉。
但此時女官在前面,傅沉也不方便向宋語山解釋,只能等出了宮再說。
到了延福宮,傅沉的侍女品階不夠,是不能進入的。傅沉雖有些不放心,但想到太子尚且在前殿,想來沒有什麽人敢在皇後眼皮底下搞事情,于是趁女官轉身的功夫,低聲對宋語山說道:“在此處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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