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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前,宋語山抱着向死之心走出侯府,走進那條陰森的小巷,但那條巷子裏卻空空蕩蕩,半條人影都沒有。
她兀自納悶,若是那人等不及先走了,她……她該去何處“自投羅網”?
正焦躁不安,忽然背後風聲一緊,來不及回頭,便有一塊濕溚溚的軟布罩上了她的口鼻,緊接着她便四肢無力地滑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發覺自己眼睛被黑布遮住,身體漂浮在了半空中,恍惚之間還在慶幸,謝天謝地這次不再用麻袋套她了,否則她可能會是第一個暈麻袋暈到死的人。
而等她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陌生的地方。
宋語山最先發現了自己的手腳都是自由的,沒有任何束縛,但是小腹卻不知為何有些酸痛之感,但并不強烈。她警惕地将眼睛睜開一條小縫,但馬上又合上。
她餘光看到屋內有人。
不遠處響起微弱的腳步聲,忽然又“咔嗒”一下,像是那人将茶盞一類的硬東西放在桌上的聲音。
宋語山努力保持着鎮定,眼球固定在某一處,一邊裝睡,一邊悄悄地彎起手指檢查自己藏在袖中的東西。
誰知摸了半晌,卻一無所獲,她心裏一涼,果然銀針和藥包已經被收走了,怪不得屋內那人會這麽氣定神閑,看來是吃準了她任人宰割的命運。
宋語山有些灰心,這種絕對的弱勢地位,怕不是得裝睡一輩子才行。
但是顯然連這個機會都是奢侈的。
那人向她走來,仿佛一只捉到了老鼠之後盡情玩弄的貓一般,饒有興致地說道:“你若是再裝睡,這把刀可就指不定落在何處了。”
陰恻恻的聲音從床尾傳來,宋語山感到自己從頭到腳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于是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不與他對視,一翻身滾到了地下,不情不願地跪拜道:“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她不能跑,不能慌,甚至不能有太多的恐懼情緒,因為對方不像人,更像是個獵手,若是背對着他逃跑,可能會激發他捕獵的本能,若是慌亂恐懼,則會增加他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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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獵物來講,是致命的。
太子元德發出一陣笑聲,然而面上卻沒有半點笑意,他坐回到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尖刀,怪裏怪氣地說道:“喲,本宮上次見你 ,你還是傅侯爺的婢女,如今不是了?”
宋語山道:“……仍是。”
太子忽然将尖刀釘在桌上,怒道:“那你為何不自稱奴婢!”
宋語山吓了一跳,壓制着劇烈的心跳,長拜道:“奴婢知罪!請……請殿下恕罪。”
“恕罪?”太子慢悠悠地說道:“若是在宮裏,像你這般沒規矩,都是要拖出去杖斃的。”
一句狠毒之言被他說得仿佛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情,話尾微微上揚。
宋語山伏在地上,緊緊咬着下唇,沒有言語。
“……但你若是能回答本宮幾個問題,将功贖罪,此事便算是翻過了。”
“殿下請盡管問,我……奴婢定當如實相告。”
“先把頭擡起來。”
宋語山猶豫一瞬,但還是照做了,太子見她聽話的模樣,心裏稍微高興了些,其實他栽在這丫頭手裏兩次,早就恨得牙癢癢,巴不得直接剁碎了她。
可施虐的欲望又迫使着他克制自己的怒氣,給她最為漫長的折磨。另外,傅沉如此看重她,也許她知道不少秘密,定要趁此機會撬出一二。
“先說說你們侯爺每日都做什麽。”
宋語山呼吸一頓,如數家常一般地說道:“他……他每日卯時起,戌時休,一日三餐,看書練劍,偶爾出門……”
她聲音越說越小,太子剛好了一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覺得我會想知道這些?看來你對自己這條小命并不珍惜啊,那對這張臉呢?”他把刀撿起來,刀刃抵在宋語山側臉上,微微用力,不懷好意地說道:“連傅沉何時起息都知曉,是靠着這張臉爬上他枕邊的?當年父皇賞賜了他十個女子,個個都比你有風情,可一個都沒能留下。你,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冰冷的刀刃帖在臉上,宋語山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此處,恐懼在膨脹,但她不敢顫抖,生怕自己稍微一動,刀刃便會割入她柔嫩的肌膚。
她沒說話,太子卻忽地恍然大悟道:“對了,想起來了,你是個醫女,還有個神醫父親,那你來說說看,傅沉他有何病症?”
宋語山卻瞪大眼睛,醒來後第一次感到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再顧不刀尖,問道:“我父親他在哪!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太子卻将刀收回,說道:“請他喝茶。至于這茶裏是否投了毒,便要看你今日都說了什麽了。”
所以父親還是活着的,還……還有機會。
“侯爺他,素有頑疾,頭痛之症由來已久,尚且還能醫治,但失憶之症,卻是藥石難醫。”
“還有別的嗎?這都是些街頭巷尾流傳遍了的,休想拿這些來糊弄我!”
他再一次發難,拿刀子在桌上刺起一個紙包,說道:“眼熟嗎?是你上一次用在本宮身上的小伎倆,這次也沒少準備呢,整整十包,一會兒都用在你自己的身上可好?我還可以再添上些別的,然後讓我看看你這白玉一般的身子,是如何慢慢潰爛、腐敗的……”
宋語山腦海之中已經隐隐出現了些畫面,她搖着頭,向後退着,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別的了,或許是侯爺他并未可以隐藏自己的病情,因此街頭巷尾的才都知曉……”
“知道怕了?”太子拿着刀搖晃着,藥粉包随之一圈一圈地轉了起來,他又道:“如果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無妨嘛,我再給你另外一個選擇,好不好?而且,我還可以暫且放了你父親,也讓你回侯府,繼續待在傅沉的身邊。”
他說完便被自己的“仁慈”而感動到了,但宋語山卻從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他放她回去?他怎會輕易放她回去?
他想放回去的,是一個耳目,是一個“自己人”,是一個随時随地能利用起來将傅沉炸得屍骨無存的□□。
小桐被揪了出來,大約侯府裏再無可用之人了吧?無怪乎要用這樣偷偷摸摸的手段誘自己出來,卻又好言好語地與她“聊天”,原來安的是這樣的心思。
“心動了麽?我只給你一次機會,為我做事,我便暫且饒了你們父女。”
這時太子的聲音被打斷。
“殿……殿下,您現在方便嗎?”門外太子的那位随從小心地試探着問道,沒敢太大聲,只是輕微敲着門。
“向融?又有什麽事?”太子厭煩地說道,他正與宋語山說道關鍵的地方,正要進一步說服這個丫頭,被打斷了當真不爽:“不是說了有什麽事讓沈先生先頂着嗎?”
“沈先生有些頂不住了……”
“什麽頂不住!傅沉今日是半個死人,不會親自來,無非就是他那幾個手下,不對,他們這麽塊就找到這兒來了?”
“沒,不是傅侯爺,是……六皇子。”
“……”
太子默不作聲,鮮血沖上頭頂,氣得一張臉都憋紅了。
“怎麽哪都有他!他又來這兒做什麽?替傅沉跑腿跑成習慣了?”
“回殿下,他說上次那紫砂壺的事還沒完,他要挨個找殿下您的幕僚聊聊此事,此前已經找過趙先生了,今日來找沈先生……”
“來找沈先生的?”太子狐疑地念道。說來确實是太巧了些,一個破爛紫砂壺,聽起來分明是個幌子,但要說他是沖着宋語山來的,怎麽偏偏找的是沈先生而不是他?
況且上一次他為了息事寧人明明已經另外賠了他整整二十個紫砂壺了!個個兒都是油潤光澤的上等檔次,還有什麽可沒完沒了的?
“沒關系,你告訴沈先生由着他鬧,不必理會,鬧夠了自然走了。”
向融得令,立馬去了前廳。
太子側頭詭異地盯了宋語山片刻,思索着此處是不是已經暴露,要不要把她轉移。但很快他便打消了這個主意,畢竟他時間也有限,總不能因為一個時常抽風的蠢弟弟而折騰自己。
決定之後,他遞給宋語山一個眼神,又看了看桌上的茶盞。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宋語山雖然萬分不情願,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只好撐着酸痛的雙腿走過去給他倒茶。
“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說到哪了,哦,對了,我願意把你放回去……”
有茶水潤着嗓子的太子重新為她描繪了一幅關于前程的藍圖,他甚至許下了金銀財務甚至地位——如果她想,日後自己得等大寶,便可封她做個貴人。
當然太子并不介意此時便坐實她“貴人”的身份,甚至十分迫切,只是為了放長線才暫時壓制着自己的本性。
而宋語山顯然對此嗤之以鼻,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看上去陷入了猶豫和掙紮,像是在認真思考着太子給出的條件。
因為她意識到,這恐怕是一個機會,連傅沉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太子如此地針對他,也許她可以趁此問出些蛛絲馬跡。于是過了片刻,她冒險說道:“我還要再考慮一下,畢竟侯爺他平日裏對我很好,我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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