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入局

邱是邊區一個很小的家族，依靠兆豐星上的一大片戈壁生活。邱潔是家裏的長子，他下面還排了一溜兒的弟弟，最後才有一個小妹妹邱玉。這個小妹妹是家裏唯一的希望，從小就被捧在手心上，要什麽有什麽。如果就這麽下去，她會順利地長成為邊區大多數普通女尊，守着一塊貧瘠的土地終老。

可那一年發生了可怕的事情，監察會突然凍結了空間，兆豐幾乎被破壞殆盡。驚慌失措的族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到處打聽消息卻說要開始大戰了。倉促間，長輩們收拾細軟準備跑路的時候，居然碰上了獸潮。

邱潔眼看一個個親人為了開路去死，弟弟們也被推出去擋路，只有他帶着妹妹邱玉一路逃到了邊區十號。倉惶地過了好些年，戰争逐漸平息，可家沒了，親人也沒了。他一個人帶着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女尊，在邊區的浪蕩生活艱難，一不留心妹妹就被人弄走了。

為了讓她有更好的生活，他鼓足勇氣去監察會申請了回遷，将妹妹寄養給上位的家族。

他還記得送她走的時候，她非常傷心地問，“哥哥是不是嫌棄我麻煩，不想要我了？”

他說哥哥不是不要你，是要存很多很多錢，一定去接你回來重建邱家。

可是送走邱玉好幾年，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每次去監察會詢問都因為浪人的身份被打回。

“邱玉？”我疑惑道，“只有一個名字嗎？公民ID呢？被哪裏的監察會接走的呢？最後落在哪個星球呢”

邱潔搖頭，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摸樣。

“走，我們再去查一下。”我幹脆道，“哭也沒什麽用，咱們再想其他辦法。”

邱潔充滿希望地看我，我說，“你別這麽感激我，我還沒跟你算邊區上的賬。”

“只要我見到妹妹了，尊者想怎麽處罰我都行。”

算了，我也不圖他什麽回報。

找到一臺終端機，輸入了自己的臨時公民ID號，進入查詢頁面。臨時ID的權限很少，除了很看一些免費的新聞和在辦事大廳進行公務外，供查詢的資料也少得可憐。我只翻到了分配的居住地附近兩條街的鄰居名單，還有同一批進入泉城的女尊名單。想了一會兒，我直接輸入邱玉的名字，彈出來的是一片空白。

邱潔道，“我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權限不夠嗎？”我道，“想要找人，除了自己查詢外，可不可以向監察會申請協助？”

“用什麽理由？”伏波問我。

“找朋友？”

“試試看？”

說幹就幹，咱們立刻去了服務臺那邊，抓了個笑眯眯的侍者問話。

那侍者很恭敬地聽我敘述完問題後，道，“對不起，不提供這一項服務。”

“為什麽？”我瞪眼，“只是被臨時收養，也不是賣給別人家了，為什麽不能再見家人和朋友？”

侍者依然笑眯眯道，“見或者不見是要以尊者的意願為主，大多數的尊者在戰争中飽受傷害，她們不願意回想那些痛苦的生活，想要和過去做切割。我們尊重她們的意願，并且保護她們的權利！”

我去，還能這樣？

我雙手叉腰，“那我想确定她活得好不好也不行嗎？”

“對不起，我們監察會會保障每一個回遷女尊的權利。”

對着笑面虎一樣的人，有氣也沒地兒使勁，很憋屈。

邱潔都絕望了，他更不能承受的好像是那個侍者說的要和過去的生活切割。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作為一個哥哥他也算是盡心盡力了，最後卻被自己唯一的親人說不願意想起痛苦的回憶，顯然是受傷害了。

“走吧，找不到就算了。”伏波老師很意外地放棄了。

我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答案，有點找茬地質問，“那早晨的時候發病的那個女尊怎麽樣了？我看見她突然摔倒，很害怕，覺得這裏也很不安全。”

他依然用職業化的态度告訴我，“那位女尊的病情已經在控制中，只要繼續接種就會好轉。”

“我憑什麽相信你？”

這一次他雖然還在笑，但眼神都變了，變得有些傲氣了。他和藹道，“監察會存在數萬年，一直以保障各位女尊的權益為首要，這是信譽。”

也就是說，我除了相信他們虛無缥缈的信譽別無他法了？

我們走得很不甘心，回頭看的時候，那個侍者拿了通話器似乎在通報情況一般。

回家後，邱潔整個人魂都沒了，伏波老師免了他的工作，讓他回去休息。

我看着老師準備晚飯，道，“這的規定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就算是監察會要保護那些小女尊的生活，也可以轉交一些照片或者別的什麽，至少讓家人知道她活得很好呀！”

“如果活得不好呢？”

“那就是擔心家人來鬧事了？”

“肯定是少不了這樣的事情。譬如邱潔這種都心心念念地要存錢把妹妹接回去，家裏再有點家底的，不是更要這樣嗎？”伏波搖頭，“別想了，咱們吃飯吧！”

最終，邱潔連晚飯都沒吃。

我這個少有傷感的人都感覺到了他失魂落魄，不打擾他，自己會房間睡覺去。躺在被奶奶弄得花裏胡哨的房間裏，翻來覆去睡不着，突然聽見屋頂有點響動的聲音。我翻身坐起來，跑到窗戶口去邊，只見一條黑影飄飄悠悠出了院子，消失在黑暗中。我想爬出去追，伏波幽幽道，“你好好睡，我去把他抓回來。”

次日一早，伏波回來了，但不見了邱潔的影子。我問他去哪兒了，伏波說，“把他丢一個地方關起來了，免得給你惹麻煩。”

“他是想去做什麽？”

“潛入監察會的機房偷資料！”

哇，不錯的想象力喲！

“老師，你在這還能找到地方關人？”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親愛的學生，托你的福，我也享受了一把貴族的特權。”

我馬上知道了，這家夥去找白家幫忙了。果然，他慢悠悠道，“既然他們這麽想收養你，我趁機要點好處不過分吧？”

“你不會真的把我給他們家收養吧？我媽雖然不喜歡我，但要知道我改姓白了，又想起來都是我爸的馊主意，她肯定會殺了他的。”我其實很同情白玫，道，“老師，看在我爸也是一條命的份上，你千萬挺住了。”

“這個事還有得磨，你爺爺不會輕易同意的。”

“可奶奶那個戰鬥力――”

“這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我相信你爺爺挺得住。”

可惜，這一次伏波老師也估算錯誤了，因為白圭又來接我了，說爺爺還想見我一次。我有點無語地看着眼前這個恢複了溫柔可親摸樣的白圭，“不是說十天見一次嗎？為什麽這天天都要見？我現在連泉城都沒玩好！”

白圭很抱歉，“對不起，但是――”

伏波反而很有興趣，“既然是長輩要見，那就去呗！”

我小聲問他，“你不是說他沒那麽容易被搞定嗎？”

“誰知道呢？這小家夥難不成挺不住女人的威力？”

這是什麽鬼話？

坐在又去白家的車上，這一次的心情完全不同了。我看了白圭好一會兒，他道，“小複為什麽一直這也看我？”

“昨天我去監察會的時候，看見你了，想給你打招呼，你不認識我一樣就走了。”我說。

他怔了一下，半晌抓了抓頭發，道，“對不起，我工作的時候就會這樣。小複不要生氣，我向你道歉。”

我聳肩，道，“在海關的時候我不是跟一個小女尊吵起來了嗎？昨天也遇見她了，結果她在大廳裏發病了，大家都說是基因病。”

我這個話一出來，車裏就有點尴尬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不是基因病。

白圭勉強道，“小複啊，這些事情你還小，不懂――”

我和伏波對看一眼，果然是有貓膩的。

“以後你就別去監察會那邊了，太亂。有需要辦的手續，我會派人來給你處理。”

這基本上就是要将我們和監察會隔離的節奏了，他不想我們接觸太多。

我從善如流，“好吧，我也不想定期去那邊，麻煩。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随便和伏波老師到處玩了吧？不用心心念念算行程，來回折騰。”

白圭的表情更勉強了，道，“可能也不行，父親那邊應該有安排了。”

這是什麽操作？我詫異地看伏波，想讓他給我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誰知道他就聳了下肩膀，表示愛莫能助。

這一次到了白家的地盤，沒有去爺爺的別居，直接從大門正道進入，上了山頂的一個大城堡。城堡的通體白色，好像用白玉石雕刻成一般，到處都有白鳳凰的徽記和擺設。白圭将我送到了城堡的門口，“以後你來玩就住這裏，父親也會在這裏陪你。”

我有點不安，回頭看伏波，他沖我笑一笑，“小丫頭，開開心心享受你的好日子，什麽都別想。”

“你昨天晚上找的是白家的誰？”

“你說呢？”他沖我挑眉。

這老家夥，我以為他是找白圭幫忙，結果他是找的爺爺。

“哎呀，我只是沒想到他改主意改得這麽快。”

我拿他沒辦法，深吸一口氣，走上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