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妹妹

白圭不理我，我耿耿于懷，想不通。

邱潔吞吞吐吐道，“咱們就這樣走了，不會有事吧？”

“沒事，能有什麽事情？”伏波問他。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監察會的大樓，喃喃道，“基因病怎麽那麽可怕，說發着就發着了，真的沒辦法嗎？”

我們都沒回答他的問題，但原本輕松的好心情都飛走了。

回家的時候，遠遠便看見門口停了好幾輛加長的陸地車，附近房子的鄰居站出來圍觀，指指點點的。我心頭有點不妙的預感，跑過去推開門，院子裏果然已經一塌糊塗了。那些陌生的男生，拿着不知道從哪裏的來東西，胡亂地布置我的庭院和房間，各種金燦燦辣眼睛的裝飾。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二樓的窗戶被拉開，奶奶依着窗沖我招手，“小複，你回來啦！”

我不太知道白玫的年齡，只偶爾聽姚啓泰說比她大很多很多，所以我也不知道爺爺奶奶的背景和具體的年齡。唯一可以确認的是，他們都已經很老了。可這個老人，花枝招展地沖我招手，滿頭滿身的各種叮當之物，我什麽都說不出來。

“怎麽了？”邱潔跟在後面，推開門，撞上了放在門口的箱子，趔趄一下。

伏波樂滋滋道，“呀，居然這麽快就追過來啦？不是說好了十天見一次嗎？”

“怎麽會這樣？她在幹什麽？”為什麽把我的房子搞成這種莫名其妙的風格？我好不容從白玫浮華的審美裏逃了出來，住上了清爽的房子！

奶奶見我沒給她回應，幹脆地轉身，不一會出現在一樓的廳裏，又跑出來硬拉着我。

“小複呀，奶奶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沒睡着，一大早就起來。到這邊的時候，你沒在，所以我就讓他們給你弄點東西擺擺，原來這邊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小姑娘用起來不好的。”她好像是一個求表演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我，“白玫他最喜歡這些東西了，所以你一定也喜歡，對不對？”

我想說我不喜歡的。

伏波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暗示我什麽。

我轉頭看着他，他用眼睛告訴我，哄她！

我回瞪他。憑什麽？我只是一個小孩，她是長輩，為什麽要我說違心的話！

他繼續看着我，你不哄她會哭，她哭了你自己搞定。

我回頭看奶奶，果然，等不到我的回答，她嘴巴好像有點撅起了。

這是什麽？我好驚恐，這是另一個白玫嗎？

“還――不錯！”我頓了一下，才把違心的話吐出來。

她馬上就高興了，笑得很春光燦爛。

我低頭走進去，一路路過那些金燦燦的櫃子，五彩缤紛的罐子，帶着各種寶石的小玩意，還有一些看不懂什麽意思的畫。客廳裏素色的沙發已經被換成了純白毛皮的，冷硬的地磚也被絨皮遮蓋起來，甚至連裝水果零食的盤子也換了琺琅的。

這麽多顏色，這麽多明晃晃的錢，這麽多的玩意好像就能填滿空虛的心。

邱潔有點慌亂，東張西望，說不出來話。

伏波啧了兩聲，居然就跑了。邱潔可能也發現了這個女尊勢頭不對勁，對我說，“姚女，剛才忘記還有事情沒辦，我必須要回監察會一下。”

兩個沒義氣的家夥，就這麽丢下我走了。

奶奶根本不覺得有什麽，軟骨頭一樣趴上沙發，順手打了個響指。一個穿着規規矩矩管家制服的中年男子從我狹小的廚房裏走出來，變魔術一樣端了很多的水果和零食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幾上。

語言很貧乏，令我詞窮。

“你們剛才出去幹什麽了？”她看着我，“去哪兒玩了嗎？”

“去監察會了，本來要去體檢的。”

“體檢？”她好像根本就不明白，擡頭去看那個管家。管家很妥帖地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她才恍然大悟，“呀，那個啊！其實無所謂的，只要等你的關系辦到咱們家來，就可以請監察會的人□□了。”

呵，政府機關還可以□□啊！

“家裏的女孩子都這樣，不然排隊很麻煩的，人又多又浪費時間。對不對？”

我頓了一下，道，“排隊的時候有個女孩子發病，被帶走了。伏波老師說不太安全，所以我們就先回來了。白圭，我是說叔叔，碰見叔叔了。奶奶，他在監察會是負責什麽事的呢？”我心裏很介意，開口問道。

奶奶好像怔了一下，想了很久沒想起來，又去看管家。

管家依然保持完美的笑容，又對她說了幾句，她對我道，“生研科技？好像是這個哎！”

我錯了，我不該問你這些，畢竟太難了。

“他好像不認識我――”

這一次她沒有不知道，很直接說，“他生病了，經常會這樣的。”

我驚了一下，也去看那管家，他卻好像沒看到一樣，不看我。

“他發病的時候，連我也不認識。”奶奶說得很坦然，并不覺得奇怪，“沒什麽大不了了，咱們家的種不好，男人就是容易犯病。白圭已經算是病得輕的了，白玫當年才瘋呢，差點把整個泉城都給掀翻了！”

我很想聽白玫的事情，趁機道，“爸爸他做了什麽？”

“都過去好久了，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她看着我，“咱們尊者就不要聽那些沒意思的事情了。”

說完這個話，她開始興致勃勃地和我讨論怎麽改造這個房子，家裏庫房還有好多女孩子用的東西沒見過天日，讓我去選喜歡的。又談起家裏好多年沒有舉辦宴會邀請世家朋友了，她想要在下個月搞一個，把我拾掇妥當了介紹給老朋友們！

我滿頭黑線，道，“奶奶，收養的事情叔叔和爺爺那邊還沒談好。”

“哼！”奶奶得意地翹起下巴，“有我在你放心，保準讓他們同意。”

我只好道，“奶奶，我有自己的家，不想這樣。”

她瞪着眼睛看我，眼淚迅速彙聚，“你們家有十二個兄弟姐妹，分一個給我怎麽了？白玫小時候說過最喜歡媽媽，什麽都願意送給媽媽，怎麽可能會舍不得一個女兒？”

我看着管家，這種情況，他該勸一勸了吧？如果他不勸，我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她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尊，對那些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

果然，管家開口說話了，道，“姚家給小女尊安排了一個老師，她也要尊重老師的意見。”

看來這個管家果然是爺爺和白圭的心腹，這些事情也沒有隐瞞他。

“什麽狗屁老師？為什麽女尊還得單獨有老師？”奶奶擦一下眼淚，終于屈服了，“好吧，等和你老師溝通好。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一個自家生出來的女兒。憑什麽我的家要交給我不喜歡的人的後代，最讨厭她們了，天天在我家裏叽叽喳喳，好想把她們全都趕走。”

我垂着頭，奶奶果然是被寵壞了。

終于把她送走後，我松了一大口氣。伏波過了好久才回來，道，“她走了？”

我看着他，“老師，你太沒義氣了！”居然留我一個人應付她。

他抓抓頭發，“我對她那樣的女尊最沒辦法了，搞不好。”

“這是不是就是叔叔想要的？”我偏頭問他，“因為爺爺沒有表态，他不敢違逆他，所以就硬把奶奶拖進來，想靠一哭二鬧的方法搞定我和爺爺？”

“小丫頭，不可以這樣說自己的長輩，知道嗎？”

“好吧！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說我爸爸到底是為什麽才被流放的呢？他們都不願意說，是不是有什麽隐情？還有那個接種，到底是什麽？”

“你很有興趣？”伏波看着我。

我點頭，“咱們來泉城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純粹的看風景也有看厭的時候。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呀，不如找個事情做切入點？”

“贊同！”

“那我們去跟蹤邱潔吧，這家夥拿了我的公民號和授權又跑回監察會去了。他瞞着我們的事情肯定跟這個有關系――”我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伏波老師，“順便啊，去看下那個被帶走的女孩子怎麽樣了，好不好？”

伏波老師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我的計劃，于是我們兩個又被司機帶着回監察會了。

大廳裏的人比剛才少了很多，但還是比較擁擠。小女尊們已經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我眼睛四處搜尋，沒發現邱潔，也沒看到剛才那個圓圓臉的小姑娘。

伏波老師拍拍我的肩膀，指了個角落，我看過去，只見邱潔藏在一根巨大的柱子後面，背一聳一聳的。我走過去，發現他居然在哭！

男人哭這個事情對我來說太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麽丢臉。可他好像很不習慣，馬上用手擦臉，然後擺出一副凜然的樣子，不敢看我。

“你哭什麽呢？”我奇怪道，“還偷偷摸摸躲着哭？”

“不然呢？一個大男人站在公開場合哭？”伏波無聊道。

邱潔大概也覺得很羞愧，終于垂下頭，但還是什麽都不說。

“說吧！看你這樣我也難過，不如直接說出來。”我看着他，“不然放你這樣一個□□在身邊，不穩定。”

他飛快看我一眼，再看看伏波，終于屈服了，喏喏道，“我在找我的妹妹，她兩年前被監察會返遷來中心星域了。我很想她，想偷偷看她過得怎麽樣，可是我沒找到她――”

原來他要我的公民ID號，就是為了有搜索的權限。這個小混混，千方百計來了這裏，就是為了看自己妹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