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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凜已經注意旁邊卡座那位銷售小姐很久了。

酒吧的光線暗淡,旋轉的彩光燈偶爾帶着一束缤紛的光從她臉上滑過去,使得那張漂亮又奪目的小臉像隐在黑暗的昙花,只有碰到光的剎那才會懶懶地開放,抖落三兩心動。

她穿着V領的裙子,肆無忌憚地顯露高聳的胸脯,時不時從桌下伸出一雙潔白筆直的長腿來,被光偶爾掃過的時候,簡直白得晃眼。

音樂聲過于嘈雜,宋凜只見她似乎是笑了說了什麽,坐在卡座裏的中年男人笑逐顏開地掏出了卡,過了一會兒,酒吧的經理親自過來送了一瓶軒尼詩查理。

她笑起來會露出小小的虎牙,顯得整個人天真又妩媚,是面臨中年危機的有錢男人最喜歡的類型。

趁着她倒酒的時候,一只鹹豬手順着女孩子雪白的大腿往上暧昧地撫摸。

宋凜皺着眉收回了目光。

謝希仁擡手在眼前晃了晃:“怎麽了哥,看上了?”

他今天心情有些不好,謝希仁這個愛玩兒的,就死纏爛打地把人扯過來了,美曰其名“放松心情”。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極其響亮的殺豬似的嚎叫。

高跟鞋細細的跟正穩穩地踩在男人的腳尖,大概一擊正中大腳趾,光是看着就覺得疼,也難怪他表情都扭曲了。

那個好看得跟朵昙花似的銷售露出了小虎牙:“先生,請尊重我的職業哦。這是您的酒,我還有事恕不作陪啦。”

聲音也是摻了蜜似的甜甜美美。

男人喝了點酒正上頭,哪裏舍得讓到了嘴邊的天鵝飛了,忍着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老子開了這麽貴的酒,摸下大腿就不行?拿到錢了就想走,想得美!”

誰知道這麽用力地一拽,小昙花踩着雙細高跟依舊站在原地穩穩不動,反而是男人差點被帶着摔了狗吃屎。

謝希仁也在看熱鬧,發自內心地贊嘆:“操啊,這年頭練家子都來做銷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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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目睽睽之下,男人出了這麽大的醜怎麽肯甘心,自然是依依不撓,伸手就要攬她的脖子把人懷裏抱。

下一秒男人就被小昙花按在了桌面上,他被小昙花用腿壓得嚴嚴實實,一張臉緊緊地貼在玻璃桌面上,被巨大的力道擠壓得有些變形,紅彤彤的似是要把桌面燙穿了。

臺上駐唱歌手的吉他終于不堪重負地斷了根弦,只剩下激烈的伴奏還在回響。

小昙花呢,雲淡風輕地撫了撫裙子,眉眼彎彎:“先生,人家是真的有事嘛,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哦,你叫經理也沒用哦,我叫你老婆哦。”

一連串的“哦”差點沒把人膩死。

謝希仁連連贊嘆:“我操,好帶感啊。”

宋凜狐疑地看着他,謝希仁連連擺手:“我沒有,我不是,我真不是。”

宋凜:“……我還什麽都沒說。”

謝希仁:“哥,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抖M。我就看她長得漂亮。”

行吧。哥信你。

等到經理“姍姍來遲”,沈情早就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了,就差一個臺階了。

挨打客人們最忠實的臺階,黃經理,一邊給那個老男人賠不是,一邊訓着他。

沈情早就習慣了,非常配合地低着頭,只當是一只蒼蠅嗡嗡嗡。

“非常抱歉給您帶了不好的體驗,這邊我們會扣掉鬧事員工的一個月工資以示懲戒,并且作為補償,下次您來酒水一律五折,您看怎麽樣?”黃經理賠着笑,另一只手背在身後擺了擺,暗示沈情趕緊走。

沈情心心念念着另一桌,一看可以溜了馬上跟經理比了個八的手勢,經理忍辱負重地點點頭。

這瓶軒尼詩查理五萬,他的提成是五千,加上額外的獎勵,至少可以拿到八千。

八千,是什麽概念,15個八千就是十二萬,這意味着接下來的半個月他都可以不上班了。

至于被扣掉的一個月工資?

沈情冷笑,他給這個黑心老板幹活只有提成,沒有保底工資,扣不扣工資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要不是他能掙錢,光每天跟客人鬧起來的這些矛盾,他就要被早早地開除了。

害,生活所迫啊。

沈情在心裏嘆了口氣,告訴自己,還有兩個月了,堅持就是勝利。

到時候他就會成為沈家這一代裏最閃耀的那顆新星。

他擡起頭擺上熟練的笑容,走到隔壁那桌。

坐在那兒的男人氣場格外強大,他一進門沈情就注意到這個人了,但是沈情是個對自己定位明确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銷售,他理智地選擇了隔壁的中年男人。

不過,令沈情稍微有點意外的是,這個男人竟然一直在看他。

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中,沈情也能一眼看出男人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服是哪個牌子的定制,依據他手腕上的那個表可以推斷出,沈情今天可以靠着男人把接下來兩個月的錢都賺了。

這時另一個銷售同事吳青急匆匆地過來了:“沈情,A17那桌說是你朋友,讓你過去呢。”

沈情不無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明明滅滅的燈光間,兩人剛好對視上了。

男人眉骨很高,額頭飽滿,顯得眉目深邃,長得像個混血,猛然被發現了偷看人家,沈情尴尬地回了一個歉意的笑。

有點帥。

這下虧大發了。

待會他肯定要從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身上賺回來。

到A17的時候,宋祈正摟着個衣着暴露的小姑娘搖骰子。

看到沈情來了,宋祈把人推到一邊兒去,朝着沈情露出一個揶揄的笑:“喲,這不是我們的沈公子嗎?我還以為是哪個漂亮小姐呢。”

沈情當即臉色就冷了下來:“你們誰帶他來的?”

坐在最外面的方胖子小聲解釋:“情情,他今天也來了,看到我們在這兒就問你去哪兒了,我沒告訴他,他就說坐在這兒等你過來,還叫人去喊你過來。”

沈情深吸一口氣,微笑道:“那你們玩的盡興啊,我今天比較忙。”

他今天回家一定要焚香沐浴洗洗晦氣,賣個酒都能碰上老仇人。

宋祈慢悠悠道:“我還沒點單,你就急着走?”

沈情只好給他掀開桌子上的酒水單:“請問您要來些什麽嗎?”

“有推薦嗎?”宋祈捏住了他的手,大拇指在沈情手背上摩擦。

沈情不動聲色甩開他的手:“全都推薦。這邊建議您最貴的都來一樣。”

然後讓我大賺一筆,補償一下對我造成的心理傷害。

“那這樣吧,”宋祈擡起手指敲了幾下桌面,“最貴的都來一樣,你喝幾杯,我買幾瓶,怎麽樣?”

問題來了,有一疊錢擺在你面前,你是拿呢還是拿呢?

喝,還是不喝,從來不是一個選擇題。

沈情笑眯眯地應道:“好的。”

看我喝不窮你丫的。

不消一刻,黃經理帶着幾位服務生過來送酒,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玻璃瓶子碰撞間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業績大漲的黃經理甚至感動地對着沈情鞠了一躬,然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小沈啊,可真有你的啊,我以為女裝已經是你的極限了,沒想到,人不可貌相啊,遲早你會坐到我這個位子上的。”

醒醒!你只是個酒吧經理,哪來的位子,還沒我銷售拿的提成高好嗎?不要說得我好像從事了什麽非法工作一樣好嗎?

沈情面無表情地催促:“慢走。別高興得摔着了。”

從現在起,我只是個麽得感情的喝酒機器。

沈情利索開了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遞到宋祈面前微微搖晃:“今兒這麽多人,宋大少爺想必不會言而無信,戲弄我這個弱女子吧。”

宋祈被他這一句“弱女子”引得失笑:“我還能賴賬不成?”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沈情微仰着臉一飲而盡,把空杯子在宋祈面前又晃了晃,讓邊上的人戰戰兢兢的,總疑心他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怼宋祈臉上,“我幹了。”

宋祈心情很好地親自動手給他開了下一瓶。

就這樣,兩個人你開一瓶我喝一瓶,到最後桌子上擺滿了只喝了一杯就被放在那裏的酒瓶子,看起來琳琅滿目的,跟開品酒大會似的。

沈情喝完最後一杯,趴在桌子上數瓶口,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才數清楚,他扭頭對着宋祈說:“我全喝完了,這桌你記得買單。”

宋祈不動聲色地繞着他的腰:“還喝嗎?”

沈情撐着桌子,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宋祈僵硬了一瞬,發現自己沒被甩開,遂更大膽地使了點勁兒,慢慢地把人往自己懷裏引。

這時候沈情一偏頭,明豔張揚的一張臉直接貼了上來。

他與宋祈對視片刻,突然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一股濃重的酒氣沖着面門而來,熏得宋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沈情大笑出聲,是原本清朗的少年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以為你沈爺是誰,在這酒吧幹了快一年還喝不過這一桌子酒瓶子,那我太丢人了吧。”

他用力捏着宋祈的手就是一個反扭,按在了桌子上:“喝酒就喝酒呗,你怎麽跟那些禿頭大叔一個樣子,老是動手動腳的,是不是有多動症啊,我跟你将,這個可是精神疾病,我替你打下市精神病院的電話啊。”

宋祈被他突如其來這一手疼得臉色都變了,從牙縫裏逼出幾個字:“你他媽松手。”

沈情聞言又按了按:“嘿,我就不松,您能拿我怎麽着?”

邊上一圈的人被這一手驚住了,竟然沒一個人想起來拉一把。

只有了解沈情的方胖子上前一把拉住了沈情的手,然後……更用力地拉了拉,壓根沒能讓沈情松開一絲一毫,方胖子懷疑自己手下是個千斤頂,而不是一只小美人的手。

“情情,你可快松開吧。”方胖子偷偷在他耳邊勸,“宋祈以後肯定要整你的。”

沈情如一座鐵搭巍然不動。

方胖子看着疼得不能言語的宋祈,像看着被壓在雷峰塔下的白素貞。

他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情情,你把他扭傷了要賠醫藥費。”

要賠錢。

財迷沈情迅速收了手:“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

走之前還不忘交代了一句:“記得付錢啊。”說完跟個泥鳅似的溜進了人頭攢動的舞池,等到宋祈坐正,哪裏還看得見他的半分影子。

沈情确實喝多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沈情在他感覺到暈眩的第一瞬間就明白自己得溜了,不然就不是他按着別人打,而是別人按着他打了。

是的,沈情深知自己酒品不佳,至于怎麽不佳,那就得問每次他醒酒後都要追殺他的那幫朋友們了。

不過沈情并非有意開溜,他确實想去洗手間了。

牢記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準則,他一口氣喝下來,只覺得膀胱都要炸了,要不是宋祈那個鹹豬手他早就沖到洗手間了。

昏昏沉沉之間,沈情也沒有在意自己是個什麽情況,直接扶着牆進了男士洗手間。

正在放水的年輕男孩子眼睜睜看着一個長發小美人踩着高跟鞋,往他身邊一站,然後……掏出來自己也有的……

男孩子瞬間失戀。

沈情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旁邊的兄弟尿到一半就塞進了褲子裏就跑,然後在洗手間光滑地地板上摔了一跤,手腳并用地爬了出去。

我有那麽可怕嗎?

難道妝喝花了?

不至于吧,今天他特意上了層散粉,又噴了定妝噴霧。

沈情今天喝了不少種酒,全混在胃裏,這會兒酒勁兒上來了,只覺得渾身燥熱,出了不少汗,胸口的矽膠義胸就黏着皮膚,特別不舒服。

他拉着領口,另一只手在胸口裏掏了掏,費了半天勁才把那個假胸拽了出來。

因為用力過猛,矽膠大胸被狠狠地摔在了洗手池裏,濺起幾點水花,打在了沈情臉上。

旁邊響起了水流聲,沈情下意識地看過去,正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眉眼。

順着他的目光,沈情看向水池裏被水沖得顫顫巍巍的大胸。

柔軟的,潔白的,白瓷般的肌膚,一顫一顫的,十分逼真的質感,完美還原的細節,還有晶瑩的水珠從上面滑落,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動人。

沈情心裏只有兩個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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