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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什麽原因?”沈情還沒想起之前自己随口說的瞎話, “不就是跟我爺爺打的賭嗎?”

宋凜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方向盤:“那, 你以前跟我說,沈休一把你趕出了沈家所以你……”

他話還沒說完,沈情忍不住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鬼沈大壯怎麽敢……”笑到一半,他看見宋凜的臉色已經黑成鍋底, 強烈的危機感襲面而來,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說過什麽。

“最後,在我成年那天, 他跟我說,讓我當他的……現在宋先生知道了嗎。我本來不願意的,于是我被趕出了沈家, 但是我沒辦法,我朋友的妹妹住院了,我需要錢,所以我又回去了。”

一個假扮豪門少爺還要在假兄長的觊觎下保全菊花的悲慘少年。

生活所迫還要去酒吧打工, 最後被宋凜救出火海的可憐人。

沈情現在只想點一支煙靜靜,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你回憶往事的時候, 不會因為随口編瞎話而悔恨, 也不會因為馬上就要挨打而畏懼;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說:

我即使是死了, 被釘在棺材裏, 也要在墓裏,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

“我沒有說過啊!”沈情改口,“我真沒!你是不是酒還沒醒?要不然今天就在我家休息一晚上吧。”

沈情擔憂地看着宋凜, 甚至還關懷地摸了一把他的額頭:“有點燙,我覺得不行,咱們回去吧,今天不走了。”

回答他的是宋凜的一腳油門。

宋凜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現在回了沈家,他就別想把沈情帶回去。

沈情握着安全帶,小聲提醒:“宋凜,開車注意啊,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宋凜看都沒看他一眼,渾身的低氣壓幾乎要化為實質:“回去再說。”

沈情現在就想跳窗逃跑,回去肯定沒好事。

當務之急:安撫宋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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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解釋:“不是,當時咱倆非親非故的吧,你看你,還老惦記着包養我,我能不躲着你嘛。”

宋凜沒理他。

沈情繼續說:“當時我急着呢,事兒特別多,你也知道我很難的。那時候比賽成績被人造謠,朋友妹妹住院,我還身無分文,眼看着就要被我爺爺逮回去……”

宋凜終于有了反應,他聲音低沉:“閉嘴。”

山雨欲來風滿樓。

沈情心想,是福不是禍,躲也躲不過,幹脆閉了嘴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寶寶都七周大了,他最近孕期反應也越來越嚴重,今天跟醉酒的宋凜在房間折騰了一下午,晚上還得應付一大幫子親戚,他也是身心俱疲。

孕夫本來就嗜睡,他又困得很,歪在椅背上 ,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宋凜這邊生着悶氣,故意地不看沈情一眼,好讓他反思自己錯在哪了。

結果一路上沈情都沒聲兒,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個道歉安慰,一轉眼,好嘛,這頭豬直接睡着了。

宋凜又是氣得不行,感覺自己像個咋咋呼呼的河豚。

又感覺自己跟沈情的角色地位是不是調轉過來了。

一生氣,沈情渾然未覺呼呼睡,他卻要輾轉反側越想越氣。

太不公平了。

到了家,宋凜停好車,生着氣,想把沈情喊起來。

一扭頭,沈情歪着身子,頭枕在玻璃車窗上,別墅的燈火透過前窗鋪在他的臉上,白的像雪,紅的如血,整張臉細致又重彩,跟畫兒裏走出來似的。

他的手放在小腹上,目前肚子尚且平坦,看不出什麽來,但宋凜知道,屬于他們的寶寶就安靜地睡在裏面,等待着與他們見面。

他們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抿了唇,最終還是俯身,輕輕地繞過沈情膝彎,把人抱起來了。

陳伯正在大廳候着,看見宋凜回來了就想問好。

宋凜輕輕噓了一聲:“別說話,他睡着了。”

我的小玫瑰睡着了。

陳伯馬上閉緊了嘴,生怕沈情醒了紮宋凜一手。

宋凜抱着個孕夫,臉不紅氣不喘,穩穩當當地上了二樓。

一腳慢慢踢開門,宋凜緩緩地把沈情放在卧室柔軟的大床上。

剛把沈情放下,就看見他睫毛抖了兩下,微微掀開眼皮,看了宋凜一眼。

他坐起來,才發覺自己睡在床上,語氣頓時有點驚訝:“我睡着了?”

宋凜:“剛上車你就睡着了。”

提到上車,沈情又想起來睡前跟宋凜的對話,小心翼翼問道:“還生氣?”

宋凜冷着臉,心想我要是生氣就把你直接丢在車上睡一夜,但是沈情這個态度又讓他郁結,于是幹脆不理會他。

落在沈情這裏就是生氣石錘了。

沈情垂死掙紮:“我當時說的話,你不會全信了吧?”

宋凜冷哼一聲。

那就是全信了。

沈情又急,又有些想笑,他的那些鬼話宋凜居然全信了,他都忘了,沒想到宋凜還惦記着這個事兒。

他坐在床沿,宋凜側對着他,沈情于是伸手拉住後者的手指:“好啦,這次是我錯了。我道歉。”

說着沈情蜷起雙腿跪在床上:“給您下跪了,對不起。”

宋凜聲音冷冷的:“你起來。”

沈情眨眨眼,試圖擠出幾滴淚水來:“我不!皇上不原諒臣妾,臣妾就長跪不起!”

宋凜:“……”

他當初究竟是為什麽信了這個戲精的話,他腦子被驢踢了嗎?

看着宋凜沒反應,沈情膝行幾步到邊緣,去拽宋凜的衣角:“皇上您就饒了臣妾吧。臣妾也是有苦衷的,并非有意欺瞞聖上,臣妾只是急着脫身,以為皇上不會信的。”

“看了臣妾肚子裏的龍種的份兒上,求求皇上不要把臣妾打進冷宮。”

“行了。”宋凜被他假哭得心煩意亂,彎腰跟沈情把對視片刻,“別裝了,去洗澡。”

沈情眼睛亮了起來:“你不生氣啦?”

宋凜抿了抿唇,一個“不”字在喉頭滾了又滾,就是吐不出來。

最後他伸手按了按沈情的眼角,把他剛醒時的兩滴淚水擦去了,聲音刻意放柔許多:“很晚了,去洗澡。”

沈情自以為演技精湛死裏逃生,心滿意足地扶着肚子去了浴室。

宋凜看他裝模作樣,內心一陣失笑。

他好喜歡他的小玫瑰啊。

騙他他也喜歡。

沈情去時興高采烈,洗完愁眉苦臉,原因無他:一時高興,他發現自己忘記帶睡衣了。

在浴室裏做足了心理準備,沈情輕輕叫了兩聲:“宋凜?在嗎?”

沒有回應。

也許是沒聽見,沈情提高了聲音:“宋凜!”

房間依舊寂靜。

看來已經離開他的房間了,沈情放心地掂着腳尖走了出去。

剛拉開衣櫃,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響起,沈情回頭一看,剛好和端着牛奶的宋凜面面相觑。

兩個人各自愣了一秒。

一秒後沈情直接撲到床上裹緊了毯子,宋凜把門一甩閃身門外。

關門聲震天響。

沈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呆坐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敲門聲響起,宋凜的聲音表面平靜無波,細聽居然含着幾絲緊張:“你,你好了嗎?”

沈情又緊了緊毯子:“你進來吧。”

宋凜于是端着杯牛奶再次進來。

氤氲的熱氣漂浮在杯口,像逸散的雲彩。

宋凜把熱牛奶放在床頭:“趁熱喝。”

沈情從毯子裏伸出手,捧着杯子,毯子從他的肩頭稍微往下滑落,露了片白得發光的肌膚。

宋凜不自然地別開眼。

沈情見他這樣,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剛剛你都看見了?”

回憶起那雪白的脊背,宋凜抿緊了嘴唇,搖頭。

沈情擠眉弄眼:“別啊兄弟,你肯定看見了,怎麽樣身材好不好?”

雪白的脊背上,纖細的蝴蝶骨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宋凜試圖忘記這個畫面,偏偏沈情還一個勁兒撩撥,他沉聲道:“一般般,你趕緊睡覺。”

沈情喝完了牛奶,覺得沒有意思:“剛剛在車上睡了一覺,現在睡不着。”

宋凜耐心勸說:“早睡早起,對身體好,寶寶也要睡覺。”

沈情低頭看了眼肚子,笑道:“我聽見我兒子說,他要他爹講睡前故事。”

宋凜沉默了一瞬,起身說:“我去書房拿本書。”

沈情笑眯眯地目送他:“我和寶寶等你。”

片刻後,宋凜拿着一本插畫書回來了。

封面是個圍着圍巾的小男孩。

書名并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沈情看不懂,只好在床頭墊了兩個枕頭,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等着宋凜翻譯。

宋凜的聲音清晰又冷冽,讀起書來像是從山澗裏淌過了一條小溪。

他說:“我曾經在飛機失事的時候,遇見過一位小王子……”

在聽到玫瑰的時候,沈情似乎知道了這是哪個廣為流傳的童話故事,于是他慢慢合了眼。

睡夢裏,宋凜的聲音依舊凜冽,不曾停止。

“當你愛上了一朵生長在某個星星上的花,每當你看着夜空就感到甜蜜愉快,仿佛所有的星星上都開着花。”

讀到這裏的時候,宋凜頓了一下,看到沈情已經睡着了,就着歪在床頭上的姿勢。

這個姿勢實在不适合睡覺,醒來脖子一定會痛。

宋凜把枕頭輕輕抽走一只,把沈情抱起來,放平。毯子在動作的時候悄悄滑落,宋凜目不斜視,展開裹成一團的毯子蓋在沈情身上。

最後調整好房間的溫度,宋凜熄了燈,彎腰。

一個吻落在沈情鼻尖,一觸即分。

“玫瑰總是表裏不一,而我太年輕了,不知道該怎麽愛她。”

他輕輕念着這句話,悄無聲息合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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