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小宋刺說話特別早, 八個多月就會了。
彼時天氣漸冷, 沈情還在琢磨給孩子穿多少衣服,把人小胳膊捏着套外套的時候,小宋刺拽着他的手指,軟軟地叫了一聲“papa”。
把沈情激動得熱淚盈眶。
抱着小宋刺就去書房:“宋凜, 寶寶會叫我爸爸了。”
宋凜驚喜地湊近, 捏着小宋刺的小臉:“叫聲爸爸。”
小宋刺臉一歪,攥着宋凜的手指, 把指尖遞進嘴裏,咯咯地笑起來了。
宋凜耐心地在他旁邊引導:“爸爸,跟着我叫, 爸爸。”
叫了半晌,宋凜口幹舌燥,懷裏的罪魁禍首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沈情笑道:“行了,你別叫了, 再叫你跟刺兒的輩分都反了。”
宋凜面色一僵:“你騙我?”
沈情:“我可沒有, 剛剛刺兒确實叫我了呢。”
說着他逗了一下小宋刺:“刺兒, 叫爸爸。”
小宋刺便乖乖地喊了一聲含糊的“papa”。
宋凜:“?”
他不甘心, 手伸到沈情懷裏,托着小宋刺的屁股, 把孩子抱了過來:“肯定是你抱着他的原因。來, 寶寶,叫爸爸。”
小宋刺不吭聲,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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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情慢悠悠地給自己剝了一個薄皮兒大橘子, 又慢悠悠地把果瓣上的白絲全撚幹淨了,最後才放進嘴裏。
舌尖和上颚輕輕擠壓,汁水飽滿的橘瓣就不堪經受地炸裂,口腔裏全是酸酸甜甜的滋味。
等到他把一盤橘子吃得還剩一個了,宋凜也沒能從小宋刺嘴裏撬出來的半句爸爸,心裏十分不适。
于是最後一個橘子遭了殃。
沈情看着盤子中,緊緊按着最後一個橘子的大手,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你松手。”
宋凜表情淡淡的:“吃多了上火。”
沈情掰開他的手指:“最後一個。”
宋凜:“我也想吃。”
沈情動作迅速起來,把皮一摳,掏出圓潤的整塊果肉,全塞進嘴裏了。
虧得這顆橘子笑了一些,才能讓他勉強塞進去。
他的兩頰被撐得鼓鼓的,費勁兒地活動着舌頭:“沒了……偶吃了……”
宋凜目光一沉,捏着他的下巴就湊了上去。
嘗到了一點橘子的甜味兒。
一個月後,小宋刺終于能對兩位爸爸平等看待。
宋凜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一句“papa”。
當天開心地錄了十幾個小視頻放在朋友圈,搞得共同朋友都過來跟沈情吐槽,紛紛屏蔽了宋大總裁。
沈情看着抱着孩子在床上打滾的宋凜,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又過了兩個月,小宋刺言語功夫見長,不僅能說“papa”,還學會了“次”“要”等簡單音節卻極其實用的詞。
小嘴一癟,“次”,沈情就知道他又看上自己的零嘴了。
小手一指,“要”,說明他又想要別人孩子手裏的小玩具了。
又貪又霸道。
眼看着快一周歲了,雖然沈母早就離開沈家,但是對自己的大外孫還是惦記得緊,每天雷打不動一個跨洋視頻電話,看樣子是要給小宋刺寫出一厚本外孫成長觀察日記。
這天正在視頻中,沈母覺得不太對:“我家寶兒都快一周歲了啊,咋還不會走路呢。”
沈情笑着回她:“這不挺正常?”
沈母面色一沉:“這哪正常?我家寶兒八個多月就會說話了,一瞧就知道是個聰明胚子,怎麽可能一歲了還不會走路?”
當初自家外孫八個月會說話,那可是超了同齡人一大截,沈母在一衆奶奶外婆堆裏炫耀了半個月,逢人就誇,現在眼看着別人家小孩會說又會走了,沈母能不急嗎。
她在群裏吹孩子聰明,現在這麽久了還不會走路,豈不是要被人嘲笑不過如此。
沈情沒說話。
沈母又接着催他:“你也別老慣着孩子啊,讓他多走走爬爬,平常下意識鍛煉着點,總不能一歲多了還不會走路吧。人家聰明的,九個月就會了。”
沈情不耐煩地嗆她:“你老跟人家孩子比什麽,別人家的又不是我生的。”
沈母被這句話噎了一下,半天沒說出來話,最後提高了聲音:“你瞧瞧,你這說的什麽話,我跟你講二壯,孩子培育要從小抓起,你別給我懶懶散散的,你不管我找我女婿去。”
聽到沈母提起宋凜,沈情眼皮子掀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了,我跟他說。”
沈母這才罷休,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
挂了電話,沈情晃了晃搖籃裏還在扒拉懸空小玩具的寶寶,埋怨道:“你看看你外婆,太兇了,你也不知道哭兩聲鎮住她。”
小宋刺看着沈情不太好的臉色,眨了眨眼。
下一刻,哭聲響徹嬰兒房。
沈情:“……”
我沒讓你現在哭啊你個馬後炮。
過了幾天,沈情收到了沈母寄過來的快遞。
陳伯讓保镖拿去檢查之後才送上來,沈情一看,是一串很古怪的手鏈。
細細的紅繩串着七八顆圓潤的形狀各異的骨頭,看起來不像裝飾品。
沈情比了比大小,只有小宋刺戴得上。
他給沈母發消息:“媽你寄過來的是什麽?”
沈母:“我親手給孫子磨的豬腦骨手鏈,給他戴上,聰聰明明,聽到沒?”
沈情想着小宋刺見東西就往嘴裏塞的習慣,雖然經常糾正,但是戴在手腕還是難免,于是便把手鏈先消了毒。
宋凜也注意到了小宋刺手腕上多出來的特殊裝飾品,問了一句。
沈情三言兩句跟宋凜說了原因。
宋凜想了想,說:“确實……一歲了還不會走路,有點慢。明天我帶帶寶寶練練。”
沈情瞪了他一眼:“怎麽練,你別亂來,萬一磕着碰着了,小孩子骨頭脆,随随便便就是骨折,到時候我非把你腿打折了。”
宋凜下意識一抖:“不至于不至于。”
宋凜對待孩子這方面雷厲風行。
第二天沈情還在睡覺,就聽見家裏的動靜。
他披着外套起床推門一看,樓下已經鋪滿了白色長毛羊絨地毯,看起來又厚又舒服。
整個大廳變成白色的海洋,雪白的長毛如同起伏的波浪。
沈情一時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有錢真他媽的好。
宋凜把外套給他掖好,斥責他:“天氣那麽冷,你怎麽穿着睡衣就出來了。”
沈情默默回房裏鑽進被窩,睡了一個回籠覺。
等他再次起來的時候,連二樓都鋪好了地毯。
三樓往上因為不是小宋刺的活動區域,就避免了被羊毛席卷的災難。
沈情穿好衣服下樓,看到樓下稍微堅硬的邊邊角角都裹上了柔軟的緩沖材料。
他皺了皺眉,淡淡點評:“真醜。”
宋凜毫不在意:“等孩子骨頭結實了就拆。”
下午是沈情的練琴時間。
一推開琴房的門,沈情愣了一下。
觸目是白色的海洋,整個琴房也被侵襲了不說,地上還扔了幾個羽毛枕。
他深吸一口氣,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坐上了琴凳。
凳子還沒被暖熱,沈情的曲子剛起了個頭,宋凜抱着小宋刺進門了。
沈情沒管他,但是手下錯了一個音。
宋凜把小宋刺放在地上:“去找你爹爹。”
小宋刺一落地就抱住了宋凜的小腿,順着他的手指看到沈情後,叫了一聲,顫顫巍巍地向沈情爬過去。
宋凜把他抱起來,站直:“別爬,試試走過去。”
小宋刺怎麽知道他在說什麽,一松手,就手腳并用地往沈情那裏爬。
爬了幾個來回,宋凜跟他杠上了。
他把小宋刺放在地上,牽引着孩子的兩只小手,引着他慢慢走。
可惜小宋刺的手一被拽住,腳就像是灌了水泥長在了地上一樣,任宋凜怎麽引導都沒有。
宋凜摸了下鼻尖的汗,現在是真的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小腦有毛病了。
沈情假裝這兩父子是透明人,生生把一曲船歌彈完了,才停下來歇會兒。
宋凜不動聲色地補刀:“你剛剛第三節錯了好幾個音,後半段彈得太快了。”
沈情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究竟是誰的錯?”
宋凜馬上噤聲。
氣氛沉悶了半晌,宋凜解釋道:“孩子想你。你彈你的,不用管我。”
沈情把臉扭過去。
孩子想個屁。
宋凜自找沒趣兒,又舍不得離開,又開始重複小宋刺的學步訓練。
小宋刺再次手腳并用,往沈情腿邊爬過去,這次宋凜沒再阻止他。
令人意外的是,小宋刺快爬到沈情腳邊的時候,突然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了。
兩條肉肉的小短腿打着顫,只走了一步就往前栽過去,眼看着就要一頭撞上鋼琴腿。
沈情說不管,其實心還挂在孩子身上,一看小宋刺要倒了,連忙伸手扶住了。
剛好跟宋凜的手按在一起。
宋凜拿手指蹭蹭了他的手背,低聲說:“孩子想不想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想你了。”
第二天沈情去練琴,發現自己的寶貝鋼琴上被貼滿了緩沖材料。
當天晚上宋凜抱着被子從卧室滾出來了,在客房連睡了三夜。
直到三天後,沈情琴房換了架鋼琴。
亨澤曼的水晶鋼琴,從琴蓋到琴腿都閃耀着水晶的質感,通體透明,專門用于大型音樂會。
從外表到音色都無可挑剔。
沒有八位數拿不下來。
當天宋凜流放刑罰得到赦免,回老婆床上睡了個安穩覺。
被沈母也唠叨過的沈休一次日上門,帶了個學步車。
沈情把小宋刺往學步車裏一放,這小子仗着家裏大,橫沖直撞。
一周後就跑得飛快,宋凜回家還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老骨頭被學步車邊緣撞得半天沒反應過來。
沈情一邊給他揉腿一邊發笑:“看來在你兒子學會走路之前,你這個老子的腿就岌岌可危。”
宋凜被他揉得渾身燥熱:“那敢情好,你就照顧癱瘓在床的我,照顧一輩子算了。”
沈情手下微微用力:“做夢。”
宋凜悶哼一聲,沈情馬上放輕了力道:“疼了?”
宋凜嘴唇動了幾下。
沈情俯身湊到他嘴邊:“你說什麽?”
宋凜便攬着他的背極快地親了一口。
響亮的一聲。
沈情馬上起身去找雞毛撣子。
宋凜火速躲在學步車後面:“家暴犯法。”
沈情氣笑了:“你躲你兒子後面幹什麽?”
宋凜面不改色:“我兒子保護我。”
小宋刺歇了會兒,有了力氣,又開始胡作非為,到處亂轉。
宋凜膝蓋隐隐作痛,馬上躲開。
沈情也顧忌着這個鋼鐵學步車。
大廳內亂作一團,小孩的笑聲混着沈情的罵聲,格外熱鬧。
外面年味尚有餘威,遠處還有隐隐的鞭炮聲,春節的喜慶歌聲混着凜冽的風刮過院子。
陳伯坐在門口,聽着屋裏鬧騰的聲音,喝了一口熱茶,嘆道:“好年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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