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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華初照,映得滿庭落雪如櫻。

都城侯府內,檄羽閣的院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男人大剌剌地走進來,扯脖子就喊:「三叔!」

無人答應。

他從屋裏轉了圈又走出來,站在游廊下又喊了一嗓子,「三叔!」

還是無人答應。

他不耐煩地跑到庭院中央,「三叔!」

這位愣頭青似的年輕人名叫衛金戈,都城侯的親侄,而他吼了半天都沒吼出來的那位三叔則是都城侯的麽弟,上京「惡名遠播」的衛三爺衛旬。都城侯今日一回府就大發雷霆,點名要見衛旬,順手就指了衛金戈來找人。可他都快把都城侯府邸給翻掉了,也沒找到人。

就在他打算換個地方去找人的時候,一道從天而降的粗糙男聲劈得他一驚,「鬼叫什麽?」

衛金戈飛速地轉了兩圈腦袋,最終一擡頭……嗯,找着了。

在這寒冬臘月裏,衛旬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大剌剌地橫卧在假山石上,衣襟大敞,飄散的雪花晃悠悠地落在他銅鼓般的胸肌上,化作點點水漬。聽到叫喊聲之後他半撐起身子,俊美的臉就此出現在月光之下。他臉型方正、高鼻深目,一雙眸子生得眼形狹長、眼梢微揚,猶如冰塑上劃出的豁口,在月光下滲出陣陣寒氣。

而最引人注意的還是他的頭發,半長不短,還在腦後高束起一個小小的髻,其餘的碎發悉數垂至脖頸,發尾微帶着卷。而在全民蓄發的西齊王朝,衛旬把自己的腦袋搞成這樣的原因是,洗起來太麻煩。想當初為了這個事,都城侯衛康氣得夠嗆,但也拿他沒轍。

不過幸虧人長得好看,所以就算剃成禿子也不會醜,衛旬蓄着這個發型,不但不難看,反而多了幾分野性陽剛之美。

衛金戈仰頭瞧着他,「三叔,你這是幹嘛呢?」

「曬月亮。」衛旬不耐道:「喊我做什麽?有屁快放。」

衛金戈撓撓頭,「大伯叫你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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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旬哼唧一聲:「大哥找我做什麽?」

都城侯衛康是衛旬的大哥,在他們的爹去世之後,承襲了都城侯的爵位。不過因為衛旬是他爹的老來子,與大哥相差了将近二十歲,所以現下衛康都已經将近五十,兒女成群,而二十六歲的衛旬還是孑然一身,做着這府裏不老不小的三爺。

衛金戈答道:「不知道,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發什麽脾氣?」衛旬眉頭打結,「老子今天沒惹他啊。」

今天是正月十五,衛康應該是剛剛從宮宴上回來,怎麽,皇帝老子賞的酒不好喝?衛旬從假山上滾下,順手扯下鋪在石頭上的外衫,而後身子一豎穩穩落地,肌肉糾結的雙臂同時揚起,扭手将外衫一抖,轉眼間就披在了身上。

外衫的衣袂高高飛起,啪的一下呼在了衛金戈的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當眼前金星散去之後,卻發現衛旬已經不見了。

衛旬剛穿過月洞門,就聽到咯當一聲脆響。

他擡眼看去,只見一個上好的古董花瓶從房裏被扔了出來,正砸在庭中央,四分五裂,緊接着便是衛康響如洪鐘的大罵聲,「不識字怎麽了?老子不識字不是照樣打勝仗!」

只聽到這一句,衛旬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看來今天在宮宴上,目不識丁的大哥又被同僚嘲笑了。

都城侯衛康雖說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但在朝廷裏卻總是鬧笑話,嘴裏、奏摺裏那是白字頻出,被皇上戲稱為白字将軍,所以時不時地就會遭到同僚的調侃,衛康算是深深地領會到了「沒文化真可怕」的真谛。

可從他的個人本質與歷史背景來看,想要改變目不識丁這個現狀是不太可能了。因為衛家雖然滿門忠烈,但幾代算下來,愣是連一個能把三字經背全的人都沒有。

衛康如今也明白自己沒辦法再變成滿腹經綸的書生,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子孫後代的身上。身為都城侯、身為衛家的當家人,他絕不能讓衛家人子子孫孫都被嘲笑下去!

衛旬走到廊下,只見一名緋衣少女正鬼鬼祟祟地貓在窗下偷聽,另一名藍衣少女則是坐在游廊上百無聊賴地晃着腿,她們倆便是衛康的女兒。

衛康與妻子陶氏共育有五個女兒,長女和次女都已經出嫁,而眼下的則是老三、老四,分別是衛金甯和衛金僖,另一個麽女還在襁褓之中。

坐在廊上的衛金甯一眼瞥見衛旬,「三……」

衛旬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湊上前伸手輕扯住衛金僖的衣領,将她扒拉到一邊。衛金僖小聲地哎喲了一聲,但一見是自家三叔,立刻乖乖地貼到他身邊一起偷聽。

很快,尾随而來的衛金戈也貼了上來,叔侄幾個人一起大大方方地聽牆角。

房裏的衛康還在罵罵咧咧,「最氣人的就是那個李鐵根,老子馳騁沙場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裹着尿布在哪裏玩泥巴!」

「行了,侯爺。」是衛旬的大嫂陶氏的聲音。

「他有什麽好神氣的?不就是兒子中了進士,可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衛康藉着酒勁大發牢騷,「還不是因為娶了才女做老婆?這有什麽,大不了老子也……」

話音忽然中斷,接着傳來拳頭揍上血肉的悶響聲。

屋外的幾個人紛紛做出不忍再聽的表情來。

衛金僖對着衛旬做了個口型,又被揍了。

衛旬搖頭撇嘴。

片刻之後,陶氏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侯爺醉了,妾身幫你醒醒酒。」

衛康老實了不少,「謝……謝夫人。」

他清了清嗓子,「呃,其實我說的是要給三弟娶親的事,上次咱們不是商量着要給他也娶個才女做妻子嗎,夫人可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選?」

如果想要從根本上改變文盲基因的話,只能從衛旬身上下手了。

因為衛康膝下無子,只有五個女兒;而衛康的二弟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一個二十二歲的衛金戈,但他亦是不愛讀書;最後就是他的麽弟,老侯爺的老來子衛旬了。

衛老侯爺嫡出的兒子只有這三個,庶出的孩子雖然不少,但衛康還是更希望能有一個衛家的嫡孫來給衛家長長臉,殺殺那些窮酸書生的銳氣,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衛旬身上。

可若是想好給他這個三弟婚配,确實不是件易事,否則他也不會拖到二十六歲了還沒個媳婦。

其實這些年陶氏幫他定了不少門親事,但最後的結果總是對方退親。

提及此事,衛康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就想不明白了,咱們都城侯府也是上京首屈一指的大戶,家底殷實、軍功卓着就不說了,單說咱們的長相,哪一個拿出去不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傥、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三弟又是這裏生得最好的,怎麽就沒人肯嫁呢?」

衛旬在外面聽着,真想扶牆狂吐。

他這個大哥大字不識一個,但跩起來自誇的詞可是滔滔不絕,真不曉得大哥這「我家人就是這麽帥」的信心是從何而來的。

這時,陶氏也開口了,「橋南程家的嫡女程元珠,年方十六,妾身瞧着很是不錯。」

衛康聞言眼睛一亮,「讀書好不?」

衛旬沒聽到陶氏的回答,不過他猜她點了點頭。

「程家世代書香,家主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正合咱們的心意。」

上京這麽大,會讀書的适齡女子真是一抓一大把,可身為都城侯府的少奶奶,她必須有着不高不低的家世,太低了不般配,太高了又容易有結黨之嫌,所以可選擇的範圍就縮小了不少。

衛康一聽是個從六品閑職家的女兒,心中滿意,「是不錯。」

「那妾身明日走一趟程府?」

「不行!」衛旬搶在衛康開口前,一把掀開門簾闖了進去,「我可不娶。」他中衣套着外衫,衣襟大敞、腰帶低垂,月白綢褲之下是一雙赤着的大腳。

衛康一愣,也沒問他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就闖進來了,反而問:「為什麽不娶?」

衛旬一臉桀骜,「不想娶。」

仍舊貓在屋外的三個人忍不住給衛旬豎起了大拇指,放眼全侯府,敢直接和火爆脾氣的衛康直接犯橫的也就只有衛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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