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走

婉瑤撅着嘴嘆了口氣,恹恹的一句話也不想說。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可是宇文邕為何一定要将她弄進宮裏,婉瑤怎麽也想不明白。

或者對此疑惑的人,不單單是婉瑤,宇文護、宇文憲,就連常伴宇文邕左右的路焱也并未參透,不過路焱知道,他家主子那麽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憐兒拍了拍繡枕上的灰塵,平穩的放好後,道:“小姐,憐兒去給您打點水來,您淨臉之後能舒服些。”說着轉身出了房。

婉瑤愣愣的靠着床壁,失魂落魄。

思及前後,種種謎團萦繞在腦海中。

婉瑤總有一種掉進陷阱的感覺,一步步,像是有誰早已挖好了坑等着她跳一般,可究竟是誰想要一次次的将她置于死地?

若說從前的李婉瑤,大家閨秀,連笑都得拿張帕子掩着嘴,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不可能樹敵。

若說她,從穿越後到現在,似乎也未曾得罪過什麽人。

婉瑤想的腦袋一抽抽的疼,她急的抓着頭風發瘋了一通。

眼梢飄過,剛好看見了被她剛剛仍在地上的繡枕,油綠色的繡着大紅牡丹,婉瑤眼睛突然有了光亮,她腳踩着鞋子蹬蹬蹬的朝着沈格然的住所跑去。

已是深夜,屋外的空氣十分寒冷,婉瑤的身子因上次掉進了冰河裏,弱的厲害,這幾日總是手腳冰涼,暖和不起來。

沈格然的屋內早已熄了燈,怕是已經歇息了。可是婉瑤等不急,猛拍着門板大喊:“沈格然你出來,我有事兒找你,沈格然別睡了,沈格然你聽見我說的話了麽。”

半響,門從裏側被打了開,措不及防間,婉瑤一把撲了個空,好在沈格然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婉瑤也不客氣的直接進了屋,坐于桌邊,開門見山的道:“沈格然,你之前說過的話還作數麽?”

沈格然慢悠悠的将燭燈點燃,燈芯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映着婉瑤的臉頰嫩白無暇,似透明一般。只是嘴唇凍的有些發紫,臉色也蒼白了幾分,沈格然悠悠的站起了身,将身後的爐火點的更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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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眼惺忪,黑墨一般的長發自肩頭垂下,整整齊齊,白色的裏衣一絲褶皺也沒有,胸襟微敞,露出了好看的線條及肌理。

婉瑤疑惑的瞧了瞧他,張嘴想問:“你睡覺這麽老實麽?”奈何還是沒有說出口,她覺得自己得長點記性。無關的話少說,無關的事兒少做,因為她不知道哪句話或是哪件兒就得罪了何人,又無辜招來了禍端。

沈格然坐于婉瑤身側,斟了杯茶,微仰着頭,水順着他的喉嚨自上而下滑過,薄唇紅潤,性感至極。

“不知婉瑤姑娘說的是哪一件兒事兒?”

沈格然擡手拭了下嘴角的水珠,笑着問道。

婉瑤默了一下,還是張了口,道:“就是上次在落香居外的林子裏,你臨走的時候說,如果日後有事求你,你會幫我,有這事兒吧?”

沈格然微眯着眼睛,笑的春風蕩漾,道:“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一回事兒。那次你被人下了媚藥,我為了救你,差點……”

話說一半,婉瑤拿起茶杯潑了過來,好在沈格然反應機敏,才躲了開來,只是濺了一地的水。

“婉瑤姑娘确實是找在下幫忙的?”沈格然挑着眉頭問道。

婉瑤白了他一眼,悶聲道:“你別鬧了,快幫我想想辦法吧,怎麽才能逃出去?我不想嫁給宇文邕。”

說罷後又覺得有些不妥,遂改了口,道:“我不想嫁給皇上,不想進宮去,那明瓦紅牆的地方不适合我,我若進了去,會被憋死的。”

沈格然聽後,哈哈的笑了幾聲,道:“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擠破了頭都想住進去,你可倒好,卻想着如何逃走?不過,這若是被發現了,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啊,你确定要這麽做麽?”

婉瑤篤定的道:“我的九族就是憐兒,進宮是死,逃走被發現也是死,倒不如為了自己的幸福拼一把。”

沈格然輕擡着眼梢,仔細打量着她,一雙月牙眼流光溢彩,像是天際挂着的那一彎明月,璀璨照人,那瞳孔像是個漩渦一般,将他深深的吸了進去。

後來,沈格然坐在婉瑤的身邊側着頭望着她,道:“你可知這世上有種毒,摧人心智食人骨髓,一旦沾染上,便無藥可解。”

那時的婉瑤,眼波平淡無奇,靜靜的看着天邊那一道紅霞,笑的淡然。

沈格然又道:“那毒藥的名字,叫做李婉瑤。”

沈格然最後還是答應了婉瑤幫她,但是逃得走逃不走,權且看她的造化了。

婉瑤笑的歡快,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有緣再見,我請你喝酒。”

沈格然笑得勉強,點了點頭,道:“好,有緣再見。”

第二日清晨,吃過早飯後,婉瑤便跟元氏告了辭,說是落香居內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所以要回去一趟,待處理完事情之後,馬上回來,因為出閣的那天,定是要從大冢宰府上走的。

元氏有些心疼婉瑤,擡手輕輕摸着她的臉,滿眼的舍不得。

其實婉瑤是有些感動的,無論宇文護當初認她作為義女的目的是什麽,但是元氏卻始終将她當作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這麽久以來的關心與呵護,婉瑤都看在眼裏,就算昨夜設宴的時候,元氏也想着将婉瑤嫁與宇文憲,那是因為元氏知道,宇文憲能護得婉瑤一世平安。她所求的,不就是如此麽。

婉瑤回身抱了抱元氏,鼻子莫名的酸了酸。她承認,她還是個孩子,還會有很多的情緒,她舍不得元氏,正如元氏舍不得她一般。

婉瑤臨走前,元氏叫住了她,對着早就候在門外的裁娘道:“給婉瑤好生量一量尺寸,這幾日,她有些消瘦,做嫁衣的時候,要做得貼身些,那樣好看。”

裁娘連聲應着,婉瑤也配合着伸開了雙臂讓她測量。

元氏又道:“幻雲,上次老爺拿回來的那一匹從番邦進貢來的緞子,一會兒你去找出來,就用那匹做嫁衣,那匹的顏色最為光亮,金色萦繞,閃閃發光的,最為适合你。”

想了想,又道:“我那裏還有一對羊脂玉的镯子,耳铛是一對翡翠玉的,會有些老氣,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婉瑤,要不你還是別回落香居了,估計也沒多大的事兒,這樣吧,等裁娘量好了尺寸,為娘帶你出去轉轉,長安城內有個寶玉堂,那裏面什麽珍奇的物件都有,你喜歡什麽,為娘買給你。”

裁娘記好了尺碼便退了出去,婉瑤抱着元氏的胳膊,撒嬌道:“義母,成了親之後,我就是皇上的妃子了,要什麽沒有?就算日後皇上不喜歡我,但是也定不會虧了我的,畢竟還有您和義父在,皇上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您說不是。”

元氏戀戀不舍的望着婉瑤上了馬車,嘆了口氣,才回了宅子。

婉瑤坐上馬車後,悄悄的撩起了簾子的一角,看着元氏由幻雲攙着,蹒跚的往回走,不免心生難過。或許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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