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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細的查驗一番。
這話一出,行人和貨商們立即就白了臉,一個個後悔的不得了。
沒過一會兒,說自己昨日剛剛投宿什麽都不知道的行人就出來自打嘴巴,說自己前幾日生了病發了熱,把腦子燒糊塗了,好多事沒記住,現在想起還有許多細處要禀報。
“那夥人看起來不好惹,說的一口外地話,聽着像是螺城那邊的土腔,可能是螺城來的,對了,我還聽見他們向小二哥打聽長青觀的事呢。”
有了人開頭,馬上就有人接上,貨商跟着說有事要禀報。
“那夥人看着就不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哪有把宜州的布拿來封州賣的,小老兒雖然做的是木器,但也知道宜州那邊的布價可比封州這邊的貴,所以小老兒猜測那夥人可能是從宜州來的,買了布當作掩飾,說不定布下邊就藏着什麽呢。”
有了行人和貨商們的招供,車馬棧的掌櫃和夥計再次被提出來查問了,不過這次就不僅僅是問問了,而是先打了幾棍再查問。
挨了打,還有人告密,掌櫃和夥計只能哭哭啼啼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還多說了幾個他們發現的小細節,希望能将功補功,不被扔進大牢裏。
有了車馬棧裏的招供,宋力剛總算有追查的方向了。
☆、封鎖安陽
本地的安陽縣鄭縣令很快就趕來了車馬棧,三品的駐邊大将來了他的轄地,他自然得來陪同一番。
夏朝立國不久,手握實權的武将還是很有地位的,雖說幾百年來主流上都說文貴武賤,但是世事變化,在經過了晉朝覆滅,各方勢力分疆裂土,八國征伐幾十年,最後僅剩三國并立後,早已不是當年的情況了,文自然還是貴的,但武也分幾種,賤的只是沒靠山沒根基的小卒子,像宋力剛這種手握幾萬兵馬的駐邊大将,是絕對不可能賤的。
縣令只是七品官,品級遠不如宋力剛,按照官場上的規矩,品級高的壓制品級低的,就算鄭縣令屬文臣,宋力剛屬武将,并沒有上下轄屬的關系,但是鄭縣令還是得尊奉宋力剛為上官。
鄭縣令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他自然知道宋将軍今日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必是為了宋小姐在長青觀遇襲一事,這事可是件驚天大案,輕易不能攪和進去,不管那幫歹人是真的臨時起意(鬼才相信),還是有人雇了那幫歹人來對付宋将軍(這個絕對可能),宋将軍必定是要大大徹查一番的,他既然不想攪和進去,那就幹脆放權好了,讓宋将軍徹底搜查去,他只要在宋将軍需要的時候給予方便就是了。
宋力剛也是這麽想的,他既然要查,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大查,只是這樣一來,少不得要驚擾一下當地,若是安陽縣令知機懂事肯方便,那就最好不過了,不然的話他還得多費一番功夫。
鄭縣令與宋力剛會了面,兩人都有心思,幾句場面話一說,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宋力剛接過了長青觀一案的查案權,開始徹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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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搜查完車馬棧後,宋力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鎖安陽縣城。
不管是螺城還是宜州,要來長青觀所在地都得經過安陽縣城,那座車馬棧也離安陽縣城不遠,那幫匪徒夜襲長青觀的事昨夜剛剛發生,消息還未走漏,如果還有殘餘匪徒,那他們最有可能的藏身地就在安陽縣城,所以宋力剛力争在殘餘匪徒走脫之前就把安陽縣城給封鎖住了。
城門關了,城裏的人慌了,途經安陽或趕路前往他地的行人和貨商更急了。
急着趕路的人就想掏錢講關系了,但是這次并不這樣。
宋力剛帶來的人可不是縣衙裏的差役,可以拿錢收買,讓有錢的有關系的免于搜查,更不是給縣衙做白役和做公的人,可以看在親戚鄰居的面子上給予偷偷放行,宋力剛帶來的可是聽軍令行軍法的軍人,說是封城就封城,一個都不讓放行,說要搜查就搜查,不配合就打,這樣一來,整個縣城都人心惶惶,擔心冷不丁的禍從天降。
封城搜查了三天,不僅查到了這夥歹人的一些新線索,還意外破解了一些雞零狗碎的陳年舊案,讓鄭縣令的面上好看了一些。
三天的時限一過,宋力剛見好就收,解除了封城令,縣城總算解禁了。
縣城解禁了,行人商貨通行了,宋力剛這一番大動作自然就随着人們的口耳相傳,傳播到了附近的城鎮,以及封州和廊州的府城。
這一番強制搜查少不得牽扯到鄉紳地主,甚至官員內眷,雖說只是詢問他們的随從奴仆,以及查看随車貨物,但是這麽做畢竟是傷了他們的顏面,他們自然要找自己的靠山或爹娘夫君抱怨一番了,于是封州和廊州的上層也知道了這件事。
封州城,蔡府,南園。
蔡家是封州和廊州地界上勢力最強的望族,祖譜可上溯五百年,蔡家幾乎每一代都有人出仕為官,文運昌隆,名聲顯赫,而南園,則是蔡家與其他本地大族議事的地方。
這一次宋力剛封城的大舉動自然傳到了封州三家望族的耳中,這三家望族底下依附的小門小戶多了,這一次封城也有幾戶被牽連到,回來後自然就向主家禀報了,對于封城這件事,三家認為是要好好關注一下的,畢竟這可是武将直接參與地方政令的大事。
蔡家的老家主斜靠在羅漢榻上,雖然姿态松懶,但卻并無一絲松垮的感覺,反而自有一股風流灑脫。
蔡老家主有一對極顯壽相的長白眉,這讓他一向嚴肅的臉上多了一分慈和,他看着底下拱手等候問詢的鄭縣令:“宋将軍這是在做什麽?”蔡老家主這是在明知故問,早在封城當天,鄭縣令的書信就傳到了封州蔡府,宋力剛封的了一般人出行和貨物,但封不了鄭縣令的書信,蔡老家主這麽問,只是讓在場的另外兩家宗老知道這件事的緣由而已。
鄭縣令恭敬地回話:“回老家主的話,宋将軍的小女兒本在本縣轄中的長青觀中休養,但是在四日前深夜,長青觀潛入了二十多個帶刀歹人,意圖不軌,幸而二小姐機敏,不僅逃脫了,還把那二十多個歹人給擊殺了,宋将軍聞知此事後勃然大怒,憤而追查此夥歹人的行蹤以及幕後主使。”鄭縣令說的簡單而又清楚。
鄭縣令對蔡老家主的态度,就像是在對待頂頭上官,極為恭敬,因為這兩人的身份的确就如上官與下屬一般,更貼切的說,是家主與附枝。
蔡老家主致仕前做到了尚書省左仆射,位高權重,若不是為了次子的前程,蔡老家主也不會避嫌致仕,蔡老家主致仕前位在尚書省,蔡二老爺位在中書省,父子倆分屬尚書省和中書省,尚書省有執行政令的職權,中書省有與皇帝讨論法案起草的職權,若是蔡二老爺想要再進一步,蔡老家主是必須避嫌的,蔡老家主覺得自己不可能再進了,而次子簡在帝心,更有前途,所以為了家族的長久計遠,蔡老家主幹脆就舍了自己,為兒子讓了位。
一位左仆射,朝堂重臣,就算致仕了,名望與力量也比七品知縣大的多,更何況蔡家與鄭縣令還有更深一層的關系。
鄭縣令鄭全,祖上世代居于封州,平民出身,年少聰穎,考入蔡家的族學附學,族學是蔡家人就學的學堂,而附學則是蔡家招收當地聰穎孩童就學的學堂,鄭全入了蔡家的族學附學,自然從此依附于蔡家,這縣令一職,也是蔡家認為他能幹可為,舉薦他為鄉賢,才出任了這安陽縣令一職。
“哦,原來如此。”蔡老家主的長白眉動了動。
分坐左右兩側的兩家望族宗老是第一次聽聞此事,聞言也紛紛動容。
掠劫甚至刺殺宋将軍的女兒,這幫歹人好大的膽子啊。
蔡老家主摩挲了羅漢榻的扶靠幾下:“還有什麽你知道的,一塊道來。”
“是。”鄭縣令也是做過功課的,打探了不少事,加上宋力剛也無意隐瞞,有意透露了一些內情。
宋力剛是知道鄭縣令歸屬哪家人的,也想借着他的口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對鄭縣令并沒有多少隐瞞。
“上個月宋夫人攜次女回鄉探望宋老夫人,在路上卻遇到了一夥匪徒,匪徒把宋二小姐給綁走了,雖說很快宋二小姐就被救回來了,但身上也帶了傷,這次去長青觀,就是去清靜養傷,并安養神魂的。只是沒料到宋二小姐才在長青觀住了幾日,竟然又再次遇襲,來人衆多,且都帶刀,惡意洶洶,所以宋将軍知曉此事後才怒不可遏,誓要查出個究竟。”鄭縣令條理分明地說了個清楚。
蔡老家主這回是真的詫異了,但是他很快就把這股詫異給壓過了,開始冷靜地思索這件事的條條理理。
不只蔡老家主陷入了沉思,另外兩家望族的宗老們也陷入了沉思。
一而再,再而三,宋二小姐兩次遇襲,就是兩次挑釁,若是經過兩次挑釁後還不動手做些什麽,第三次就難說對方會做些什麽了,原來有這般前情,難怪宋将軍會如此惱怒。
☆、真相?猜測?
知道了宋力剛封城的前情後,蔡家林家元家的考量又不一樣了。
望族林家的宗老追問鄭縣令:“宋将軍可查出了什麽線索?”
鄭縣令微微拱手行禮:“查到了這夥歹人在別處還犯過了幾件案子,小的有搶奪財物拐賣良家婦女,大的有殺人滅口,甚至滅人滿門,這夥歹人假借行商身份游走四方,犯下的案子實在不少。”
另一望族元家的宗老又問:“可查清這夥歹人是受何人雇傭的?為何針對宋将軍?”每個聽到這件事的人都認為是針對宋力剛的陰謀,沒有人認為是意外。
鄭縣令搖頭:“尚未,當日宋二小姐為了自保,把所有歹人都給擊殺了,所以查不到更多的線索。”
再次聽到鄭縣令說起宋二小姐擊殺歹人這件事,蔡老家主不由得真心起了疑問:“你一再說是宋二小姐擊殺了這夥歹人,這夥歹人總計二十多個,是吧?真是她一人擊殺的?”
鄭縣令鄭重地回道:“是,全是她一人擊殺。”
蔡老家主的神色嚴謹起來:“仔細說來。”
鄭縣令早已審問過明空道長和玉淨玉慧三人許多遍了,很多細節都一問再問,對于那夜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爛熟在心,現在從容不迫地一一說來,條理極為分明。
蔡老家主和林家元家宗老都聽得十分入神,在心中默默地編排着當日的情形。
“宋二小姐芳齡幾何?”蔡老家主打斷了鄭縣令的敘述,插口問道。
“年方十歲。”鄭縣令回道。
這下蔡老家主和林家元家宗老都驚訝極了。
“才十歲?”元家宗老再問,“不會是為了包庇旁人而隐瞞實情吧?”
蔡老家主和林家宗老的神情也表明了他們與元家宗老有一樣的疑問。
他們實在不相信這事會是一個十歲的女娃做的,在他們想來,這殺人一事更可能是別人做的,宋二小姐是為了保護恩人,才出面承認是自己做的,畢竟宋二小姐才十歲,怎麽都想像不到她能殺人,像是她這年紀的大家千金,不要說殺人了,連殺雞都不敢看。
鄭縣令的神情也有些別扭:“可是宋二小姐自己承認了,她還把當時她怎麽殺的人都說了一遍,說的時候面上可是半點不怕的。說來,當日觀中有五人,宋二小姐十歲,她的随侍丫鬟十二歲,玉淨十歲,玉慧六歲,除了明空道長外,全是孩童,孩童殺人實難想像,可排除了她們四人,觀中就只有明空道長,若說是明空道長殺的人,下官又覺得不可能,因為明空道長是有口皆碑的善心出家人,她持戒甚嚴,從不殺生,更不會殺人的。”
林家宗老又問:“會不會是路過的游俠兒出于義憤殺了人,殺了人後又怕擔上幹系就跑了?而宋二小姐為了保護恩人,就說是自己殺的?”
鄭縣令早就做此猜想,只是作為牧民官,他不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随便猜想,現在借着林家宗老的話,他立刻就打蛇随棍上,一幅被點醒的模樣。
“是啊,這個極有可能,因為此案之後,有砍柴人發現在長青觀附近的山頭上有一座山洞,山洞裏有好大一堆豬骨頭,而附近的野豬群竟然全沒有了,下官大膽做一猜想,會不會是有武藝高強的游俠,或一人或幾人,曾經聚集在那處山林中,那夜他們見到長青觀的火光,又聽到呼救聲,所以特地趕來救助,在殺了行兇的歹人後,他們出于種種顧慮,決定不露行藏,只是潇灑離去了。”說起這個游俠猜測,鄭縣令的語氣還有些敬佩。
游俠殺人,不圖回報,潇灑離去,這事在這年月裏并不少見,有的是因為本性豪邁不願受官府拘束,有的是因為不想與大族沾染上幹系,就算是施恩也不願意,所以他們會在行俠仗義後不圖回報不報姓名,潇灑離去。
這種游俠在世人眼中可謂是義俠。
鄭縣令的這個推論合情合理,比宋二小姐殺人之說可信多了。
蔡老家主和林家元家宗老們都傾向于認可這個推論。
蔡老家主又摩挲起羅漢榻的扶靠:“看來宋二小姐是為了恩人而甘擔殺人之名,倒是有情有義之輩,不愧是将門之後。”
林家和元家的宗老們紛紛點頭附和。
因為世情的不同,世人對同一件事的點評也就不同了,若是在太平年月,宋二小姐殺人可謂是惡的不能再惡的惡名,但是此間年月并不太平,重情重義、知恩報圖才是世人最看重的德行,在蔡老家主以及林家元家宗老們的眼中,宋二小姐的殺人之名是次要的,願報恩甘擔刑罰才是重要的,宋二小姐為報恩人之義而甘擔殺人之名,可謂是有情有義的良行了。
宋二小姐殺人的事就算翻過篇了,蔡老家主和林家元家宗老們的心思很快就轉移到了誰是幕後主使這個問題上。
“到底會是誰呢?”林家宗老捋着胡子低聲發問。
“接連動手兩次,出動的人手都不少,可見幕後之人勢力不小,可以動用的人手和關系足夠多,在封州和廊州的地界上,有實力做出這事的,不出五家,我們三家是不可能的,廊州那兩家也不會,應該是外來的。”元家宗老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對于為什麽兩次都針對宋二小姐,蔡老家主和宗老們倒是沒有疑問,因為他們都知道宋力剛內宅的情況,宋大小姐幾年前就已經出嫁,成為了秦王妃,宋大公子則一直留在祈州老宅,在宋老夫人膝下盡孝,宋力剛身邊只有宋夫人和宋二小姐,要動手的話,自然是針對她們,而宋二小姐這段時間在城外養傷,自然就更好下手了。
蔡老家主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既然是有人先行挑釁,宋将軍這番舉動倒也不算是妄為了,咱們就再看看吧。”這就是暫時不彈劾宋力剛的意思了,若是宋力剛随意幹涉地方政令,甚至封鎖一地城池,那麽地方望族肯定不會放過他,各大族中都有子弟出仕為官,他們只要一封信過去,朝中就會有彈劾宋力剛的折子了,這也是地方勢力間的一種平衡制約。
南園之會後,“游俠見義勇殺歹人,宋二小姐為報恩義甘擔惡名”的故事就漸漸傳播開來,相較于十歲女童擊殺二十多個歹人的“荒謬”故事,這個報恩的說法更得世人的承認,于是,宋知夏的殺人惡名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被洗刷了,就連官府中的結案陳詞也用得是這一個版本。
宋知夏不知道外面的這番轉折,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現在她只想着該怎麽說動父親,把那個礙眼的宋勇毅打發得遠遠的,最好是去廊州那邊最偏遠的衛所,一年只得回來一次才好。
☆、欺負
長青觀遇襲後,宋知夏回了武寧伯府,宋勇毅也回了武寧伯府,而宋力剛為了家人安全,也經常回府過夜,武寧伯府頓時熱鬧了許多,但是有些不令人愉快的事也多了起來。
宋力剛把宋勇毅接回來,本就是為了磨煉他的武藝,矯正他的性子,但他之前忙于追查那夥歹人的行蹤和背景,還來不及做出各種安排,宋勇毅這邊沒了管束,自然就躲在院子裏偷懶了。
宋勇毅在院子裏懶散了兩天後,只覺得身子閑得發黴,他就開始主動生事了。
宋勇毅對于宋知夏這個小妹沒有什麽感情,所以他才會在宋知夏出事之後就說出讓她出家的絕情話,在他心中,只有宋知秋這個大姐是他的親手足,他和大姐在老宅裏相互扶助一起度過了八年的時光,在沒有母親陪伴的日子裏,就是大姐擔起了長姐如母的責任,在他生病的時候陪伴他,在他難過的時候安慰他,大姐在他的心中,是比母親還要重要的人。
而宋知夏,她不僅霸占了父親母親所有的關注,還是個從小就喜歡裝柔弱裝無辜地栽贓陷害他的小人,小時候他就吃過她不少虧,明明是她一直跟在他後面喊着要和他一起玩的,他心腸一軟就帶她玩了,結果她每次都哭,帶她掏鳥窩也哭,帶她玩鬥雞也哭,每次她一哭,母親就必定要教訓他,明明那時候她只要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母親就不會罰他了,可她偏偏就只會站在一邊哭,根本不為他說話,一次兩次後,他就再也不和妹妹玩了,年紀小小就懂得栽贓陷害,他才不要這樣惡毒的妹妹。
因着對妹妹的心結,宋勇毅越長大,對宋知夏就越疏離,直到上次宋知夏出事,宋勇毅逼迫宋知夏出家,兩人的關系真正破裂了。
對于妹妹出家後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宋勇毅沒有想過,他只知道,他終于可以擺脫這個讨厭的妹妹了。
可惜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從被妹妹捅傷,到母親怒斥他,再到父親寫信喝斥他,根本沒有人理解他,宋勇毅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無人疼無人愛的孤兒了。
憑什麽都怪我!
憑什麽她有你們的愛,而我卻只能讨你們的嫌?
難道我不是你們唯一的兒子嗎?
我才是你們将來的依靠啊!
宋勇毅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怨氣,而且随着年歲的增長還越來越重,但他不敢把這股怨氣撒向父親母親,子不言親過,他就只能把怨氣撒向“罪魁禍首”宋知夏了。
前段時日宋勇毅因為擔心父親的雷霆之怒而收斂起來的怨氣,現在又沖向宋知夏了。
想繼續舒舒服服地當你的二小姐麽?沒門!
撲通,一顆大石頭砸進了池塘裏,濺起的水花潑濕了站在塘邊觀魚的宋知夏的衣裙。
宋知夏的目光看了過來。
“失手失手,一時手滑掉了下去。”宋勇毅口中說着道歉的話語,臉上卻一幅嚣張的神情,“你也是的,小姑娘家家的,好好待在院子裏不好嗎?池塘邊可不是給小姑娘玩耍的地方,萬一滑倒了掉進去怎麽辦,萬一被砸到了怎麽辦,乖,快回去吧。”
宋知夏沒有回應,面上的神情仍然是淡然的,只是目光冷冷的看着宋勇毅,似在看着跳梁小醜,但她身後的碧珠聽着大公子嘲諷的話語,一張小臉卻繃得緊緊的。
大公子實在是太過份了,怎麽可以這樣。
碧珠心中氣憤,但她只能咬着銀牙,敢怒卻不敢說,因她只是一個丫鬟,沒有資格指摘大公子。
碧珠忍着氣憤,輕聲勸着自家的小姐:“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裏起風了,您的身子弱,小心受了涼。”
宋知夏倒是幹脆,轉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兩日,宋知夏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半步也沒出。
碧珠也陪着小姐半步不出,為了給小姐解悶,碧珠還自掏荷包讓院子裏的小丫鬟出去買幾個市井小玩意回來給小姐玩,結果等了一整天,小丫鬟回來了,小玩意卻一個也沒有。
“怎麽了?遭劫了?”碧珠皺眉看着來回話的小丫鬟,小丫鬟的發辮都亂了,手肘和褲腳處都有些灰。
小丫鬟紅着眼睛,明顯有哭過:“不是,是大公子,原本我買了小水車和小馬車,但是回院子的時候遇到了大公子,大公子說看着有趣,就硬奪走了,我攔了,但攔不住。”
碧珠聞言氣滞,但也無法,大公子要了去,她一個小丫鬟難道還能去讨回來嗎?
“大公子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碧珠說不出什麽責怪的話,也只能這麽說說算了。
但這個小故事很快就傳到了宋知夏的耳朵裏,因為宋知夏的午時小食也被宋勇毅給搶了。
因着糧食珍貴,耕種不易,所以世人都是一日兩餐,早晚各一餐,這個規矩不管是在普通人家還是在富貴人家,皆是如此,但富貴與貧窮到底不同,除了一日兩餐外,富貴人家還有午時小食,或是面食,或是包點,或是四時小吃,只為讓主子們在早晚之間墊墊肚子,免得胃氣不暢。
宋家自然也有午時小食,宋知夏的午時小食就被宋勇毅給搶了。
雖然廚房立馬就再做了一份小食送回來,可是再簡單的小食也是要花時間的,小姐的小食可不是能随便打發的,所以這一等就等久了,宋知夏派人一問,自然就知道了這回事,更是連同小水車小馬車被搶一事也知道了。
宋知夏心頭閃過一句鄉野俚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她覺得,得好好教教宋勇毅做人了。
她的退讓,是為了調養身體,暫避鋒芒,可不是為了乖乖受他欺負。
該怎麽教他做人呢?是粗暴一點?還是兇狠一點?
是讓他斷了手斷了腿,從此不能入仕從軍,還是幹脆讓他斷了命,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唔,仔細想想,宋勇毅的運氣倒是不錯,幾次遇險都能逢兇化吉,反倒是他的敵人越來越慘。
看來上蒼還是偏愛于他啊。
既然如此,那對付他就不能大意,不能有婦人之仁,要麽不做,要做就得做絕,絕不能讓他有逃生的機會,不然自己可能就得倒黴。
嗯,為了自己日後不倒黴,現在就做的狠一點,幹脆讓他斷了命,永絕後患。
該怎麽設計呢?現在自己還小,有什麽人或事可以利用的呢?
“小姐,你快來看,翠寶下蛋了。”碧珠突然進來了,她的聲音又脆又亮,還透着股喜悅,打斷了宋知夏的思緒。
宋知夏把目光從窗外的景色上移到了碧珠的臉上:“翠寶下蛋了?”
“是啊,下了四顆呢。”碧珠喜滋滋地回道,這幾日被大公子欺負了兩次,難得有件開心事,可以讓小姐笑一笑。
宋知夏的院子裏養着兩只畫眉,一只公一只母,公的叫金寶,母的叫翠寶,兩只都性情溫馴,很得宋知夏的喜愛。
“下蛋了啊。”宋知夏的目光又幽幽地投向了窗外。
下蛋啊,對啊,怎麽就把這事給忘了啊?
宋勇毅要死也得等有了崽才能死啊,不然父親母親不就白白生養了兒子嗎?
而且有了崽,父親母親就不會難過了。
這事得抓緊了。
☆、小設計
既然打定主意要讓宋勇毅下崽後再去死,宋知夏的心思就往這方面動起來了。
首先,子嗣要健壯,父母就不能是病秧子,越健壯越好,所以宋勇毅得先把底子打好了,最好現在就開始練了。
其二,子嗣要聰穎,父母就不能是蠢貨,宋勇毅的性子和腦子都不算好,得好好磨練一番,不求他多出衆,起碼不能是現在這樣的懶散和糊塗。
其三,要挑選一個腦子清楚性子好的女人,絕不能要原先的那一個。
原先的那個看着溫良恭儉,實際上蠢笨似豬,宋家可是武昌之家,先祖是靠着軍功打下的基業,父親也是以功勳封爵,結果那個蠢女人卻一心認為文貴武賤,要讓她的三個兒子都去學文,一個苗子都不給宋家留下,直接讓宋家後繼無人。
呵,她看不起武人,幹嘛嫁進宋家啊?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宋家昌盛,她嫁進來就能得享富貴,順便還能為她娘家保平安麽。
沒了武運,沒了兵權,她以為宋家還能保得住眼前的富貴平安嗎?
那個蠢女人,目光短淺,腦子糊塗,一邊享受着宋家的保護,一邊卻認為武人下賤,呸,她才下賤呢!
偏偏宋勇毅的眼睛被屎糊了,覺得她美就一心要娶她,美有什麽用?美能讓她的豬腦子靈光點嗎?沒聽說過嫁錯郎毀一生,娶錯媳毀三代嗎?就這樣的蠢女人,一代就能把宋家全給毀了。
宋知夏的目光轉瞬極冷,這一次,絕不能再讓宋勇毅自己選。
嗯,另外還得把宋勇毅打發的遠一點,這次不能再讓他去封州大營了,既然說是磨練,那就得放得遠遠的,位置也放得低低的,他就是在父親的保護下走得太過順利了,才會不知道珍惜擁有,也不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一點小教訓就放在心裏斤斤計較,就得讓他去外面經受風吹雨打,他才知道世上沒有那麽多理所當然。
盛夏已過,初秋來臨,雖然天氣仍然炎熱,半點沒有清涼下來的跡象,但是秋裳已經是要備下了,張氏開了庫房,挑選了各色上等布匹,準備裁剪新衣了。
“夏兒,你來挑挑,喜歡哪種花色?”張氏滿臉笑容地輕摟着小女兒問道。
“看,這個澄湖綢顏色鮮亮,最是适合你這年紀的小姑娘了,這可是蔡家這個月新送過來的,還是蔡家的織匠手藝好,看,上面的銀線多漂亮。”
“這個是林家送來的,看,這個藍色多漂亮,就跟湖水一樣,這可是林家今年新配出來的顏色,比往年更亮色,據說還耐洗,過水五遍還不褪色呢。”
“這是元家送來的長絲棉,聽說是從北邊的永平城送過來的,比尋常的棉花更長更保暖,是極難得的,正好可以給你父親和你一人做一件小襖。”
張氏一匹一匹地說過去,這些都是她精挑細選過的,不要說放在封州廊州是第一等的好貨精品,就是拿到京城,那也是拿得出手的好禮品。
自晉朝滅亡以來,這片天地就戰亂不斷,幾十年戰亂下來,沒有庇護的人家根本活不下來,所以有手藝的、有腦子的、有體力的,都主動賣身依附豪強,豪強也樂于收攏只效忠于自家的丁口,這麽一依附一收攏,好手藝的匠人自然就被集中在了各地豪強之家,生産出的好貨精品都只供應給自家主人,絕不會外流,除非自家主人将自家特産用于送禮交際,好貨精品才會做為禮品送到別的豪強之家。
武寧伯府的府庫裏就存放着宋家主家送來的自家布匹,以及封州廊州幾大望族送來的精品布匹,張氏要給夫君兒女裁剪秋衣,自然是在這些布匹中優中選優、精中選精了。
張氏說得開心,宋知夏卻只是草草掃了一眼,随手指了幾個:“就這幾個吧。”
張氏掃了一眼女兒點的布匹,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淡,她眼含輕愁,溫聲哄勸着女兒:“就這幾個麽?雖然這些布匹花色都好,但顏色全是素淡的,你年紀小小的,該挑些鮮豔活潑的,來,再挑兩個吧。”
宋知夏輕輕搖頭,似想努力微笑,但其中又透露出幾分難過之意:“不了,反正女兒也不出門,穿得那麽豔做什麽,況且豔色易淡,洗兩次就寡淡了,這不是糟踐東西麽。”染色不易,好顏色更是難染,洗卻極易,好顏色洗兩次就淡了,所以就算是富貴人家,也只是在出門交際的時候才穿鮮豔衣裳,在家中都是穿素淡便服。
“你怎麽就不出門了?”張氏以為女兒是在抱怨父母把她關在家中,略帶急切地解釋道,“這段時日把你拘在家中,只是因為幕後主使沒有抓出來,怕你外出再次遇襲,等幕後主使抓到了,父親母親自然就放心讓你出門了。”
張氏拍了拍女兒的背:“夏兒,再忍忍,等再過一個月,若是到時候還抓不到幕後主使,母親也做主帶你出門,你現在先別急。”
宋知夏仍然搖頭:“不了,我還是在院子裏待着吧。”
“怎麽了?怎麽就不開心了?”張氏轉頭看向侍立一旁的碧珠,語氣隐含嚴厲,“碧珠,小姐為何不開心?是不是底下人委屈了我女兒?”
碧珠立即下跪俯地:“夫人息怒,奴婢們不敢放肆。”
“既然你們不敢放肆,小姐為何不開心?”張氏語氣更加嚴厲,“快說!”
碧珠身子顫了顫,卻不敢回話。
“母親不必動怒,不過是小事而已。”宋知夏輕聲勸和。
張氏聽到女兒勸和,心中卻更生氣了:“夏兒你長大了,竟有心事不肯與母親說了。”
宋知夏聞言小身子顫了顫,垂首不敢言了。
張氏盯着女兒高聲喝問:“還不肯說嗎?”
“夫人息怒,奴婢說,奴婢說。”碧珠撐不住,趕緊替小姐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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