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搜查
在女先生再次詢問後,被咬了的考生們強壓下委屈,邊哭邊說,一人一句的把事情經過給說了出來。
“先生們走後,花園裏的蟲子又多了,好可怕,好多人被咬了。”
“蟲子咬的好疼,不知道有沒有毒,我們好害怕。”
“蟲子太多了,根本趕不完,而且蟲子咬住了人就不肯松口,有的人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蟲子,太可怕了。”
“驅蟲粉根本沒有用,現在花園裏全是蟲子,根本待不了。”
随着考生們的訴說,山長和先生們的臉色越來越嚴肅。
山長朝先生們交代:“你們帶她們去醫室,趕緊處理傷勢,我去花園看一看。”
先生們趕緊攔住山長:“山長,花園此刻都是蟲子,您過去太危險了,您肩擔重任,不可行此險事,還是叫人去清理吧。”
山長也有些害怕蟲子,聞言點了點頭:“好,快去叫人來清理蟲子,如果蟲子太多,那就點火驅蟲,不可讓蟲子肆虐書院,如果實在驅趕不了,那就放火燒花園吧,書院裏都是書,萬萬不可有失,花園沒了可以再造,珍貴的孤本珍本要是沒了,那我們就真的無顏拜見聖人了。”
書本是最珍貴的,先生們對于山長放火燒花園的話沒有一絲異議,再珍貴的花,也比不過書本的價值。
“是。”
先生們兵分三路,兩個帶着考生們前往醫室,兩個去喊人來清理花園,為首的女先生則陪着山長前往書院另一處,聽她們的交談,是要去藏書樓處置一下,防止有蟲子潛入藏書樓。
宋知夏低着頭,與所有考生一樣悶聲走路,前往醫室。
醫室裏,三號考生坐在小木床上,她的腿已經被診治過了,裹上了厚厚的紗布,紗布裏隐隐透出黑褐色的藥膏。
三號考生正在低頭垂淚,傷心着自己的腿,突然醫室裏湧進了一大拔的人,定睛一看,竟然都是與她同考的考生們。
醫室裏只有一個醫女在,她處理一兩個人的傷勢倒是無礙,但是突然來了這麽多傷患,她就忙不過來了,而且有幾個被咬的太嚴重了,腿已經很明顯的腫起來了,醫女趕緊讓人去找郎中,她先給那幾個被嚴重咬傷的傷患放血擠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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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梅書院并沒有專屬的郎中,郎中都是讀書人出身,讀書人是很清高的,聘作西席教導女學生,受學生敬仰和供奉,他們尚且不願,更何況是作為女子學堂的專屬郎中呢,就算郎中們都是進學無望,才轉而從醫的,但這也難改他們骨子裏的讀書人清高,加上醫者濟世救人、行善積德,比之其它業者更有身份地位,更受世人尊重,所以雙梅書院只有醫女,只有遇到大診才會去封州城內的大醫堂延請郎中。
去叫人請郎中,仆婦趕去大醫堂,再到郎中收拾醫箱前來,時間已經過去大半柱香了,待郎中來時,不只那幾個嚴重咬傷的考生,還有幾個傷勢也較重的考生,她們的腿腳全部都腫起來了,最嚴重的比原先的腿腳腫了一大圈,明顯的中毒症狀。
郎中一個一個的觸診,用手按壓紅腫的患部,被按壓的考生們全部大聲喊疼,就連已經被醫女擠過毒血的考生們也一樣。
郎中眉頭緊皺,又向醫女要來了清理下來的蟲子屍體仔細辯認,郎中的神情更加嚴肅了。
“這些都是毒蟲,毒性急且劇,老夫這就開藥方,你速速抓藥煎來。”郎中對醫女急聲吩咐道。
醫女趕緊應下:“是,敢問先生,是否還需多請幾位先生來處理傷情?”
郎中看着這一屋子的傷患,只他一人的确處理不及:“要的,速速派人去請堂中的張郎中、王郎中和衛郎中,他們都是辨毒高手,手中都有拿手秘方。”
“是。”醫女趕緊再讓人去請郎中。
三位郎中很快被請來了,郎中們和醫女正為傷患們忙得不可開交,山長處置好藏書樓和後花的事後,也趕來了醫室。
“如何了?”山長問醫女。
醫女匆匆行禮,快語回道:“咬人的蟲子大多有毒,蟲子多了,毒性各不相同,幾種毒雜夾在一起,令解毒更加棘手,好在張郎中王郎中衛郎中都是辨毒高手,想來定下解毒方子應該不難。”
山長皺眉:“這麽說,是還沒定下方子?”
“是,三位郎中正在商讨呢。”醫女指了指聚在醫室一角的三位郎中。
山長點點頭,讓醫女繼續去忙,她走出醫室,召來之前帶考生們來醫室的兩個女先生。
“這場蟲災來的蹊跷,你們進去搜一搜考生們身上是否有夾帶之物,是否有引來蟲子的可疑之物。”山長冷聲吩咐,執掌書院多年,她也見識了不少陰私小道,不知這回會揪出誰來。
“是,謹遵山長令。”兩個女先生齊齊應道。
兩個女先生立即進入醫室,一人從門口處檢查起,另一人從醫室最裏處檢查起,争取在最快時間搜完所有考生,并且不讓她們有機會把夾帶的東西外丢。
宋知夏的身上并沒有傷勢,顧婵顧妍在她的帶領下也沒有受到蟲子的叮咬和考生們的推搡踩踏,三人都待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女先生一進來,她們就成了第一批接受搜查的考生。
三個人都很乖順的接受了女先生的搜查,顧婵顧妍本就沒有夾帶東西,而宋知夏的荷包也早就被扔掉了,裏面的花瓣都被踩成了花泥,甚至為了不留下一點痕跡,她還忍痛将那段珍貴的可以驅蟲的枝條都給扔了,真正是一點兒可疑的東西都沒有了。
檢查三人的女先生正好是之前在花園入口處檢查出宋知夏夾帶荷包的女先生,她看了宋知夏好幾眼,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後,便開口問了。
“你的荷包呢?”女先生懷疑地打量着宋知夏。
宋知夏行禮回道:“禀先生,當時花園裏鬧蟲子,小女子慌亂之間不小心将荷包掉了出去,後來被踩爛了,此刻應該還在花園裏吧。”
“掉了?”女先生仍然懷疑,不過此時她無法在宋知夏這邊停留太久,後面還有許多位考生呢,搜查要越快越好,宋知夏掉荷包這事她暫且記在心裏,待搜查完成後再與在閣樓上觀望記錄的先生們進行查對,宋知夏有沒有隐瞞,一查便知。
“此事我先暫且記着,如你有隐瞞,甚至後來查明此次蟲災與你有關,那麽,你便沒了繼續考試的資格。”女先生嚴聲告誡。
“禀先生,此次蟲災确與小女子無關。”宋知夏趕緊回道,但她心中卻是不怕的。
女先生略過她,繼續搜下一位考生的衣物和鞋襪。
兩位女先生,一外一裏,很快就搜完了所有的考生,這次她們搜的更加仔細,有幾個考生的确被搜出了東西,都被女先生們帶走了。
女先生們拿着搜出的東西去了淵閣,這是山長理事的地方,她們來時,還有三位女先生也在淵閣裏。
這三位女先生就是在花蔭架邊上的三層小樓上觀望并記錄考試過程的先生,她們帶來了記錄冊子。
兩位女先生把搜來的東西上交給山長,并與山長說了她們各自的發現,其中就包括宋知夏荷包掉落一事。
山長驗看時搜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并不是荷包這類易于發現之物,而是抄滿字的學子服內襯、可以藏在腰帶裏的小夾條等等,這些難以發現的東西,書院要求所有考生都穿着統一的學子服,頭上手上腰上不能有飾物,考生們也都做到了,但就是這樣仍然防不住她們的作弊手段。
山長寒着臉:“把夾帶這些東西的考生姓名全部記下來,取消她們的考試資格。”
“是,山長。”
處理了這些夾帶考生,山長翻閱起記錄冊子,邊看邊聽着兩方先生的提問和答疑,考場上的女先生與暗中觀察的女先生就場上的一些細節進行一一查對,尤其是女先生們離開花園後,花園裏發生的事情,雙方更是對了又對。
宋知夏掉落荷包一事也在查對之內。
“宋知夏何時掉落荷包?”考場上的女先生提問。
“你們離開花園之後,考生們聚在一起議論,宋知夏掏出荷包,卻掉落在地,宋知夏彎腰欲撿,周圍的考生們卻突然發生推搡,荷包被踩。”暗中觀察的女先生如實回應,她們這些暗中觀察的女先生都是眼力極好的人,只要不是太隐蔽的動作,她們都能看得見。
“是否荷包被踩之後,蟲子突然變多了?荷包裏有東西?或者有奇特的氣味?”山長開口詢問。
這是在質疑花園入口處的檢查不夠仔細,之前檢查出宋知夏夾帶荷包的女先生趕緊出言辯解:“禀山長,考試前的搜身檢查,梓芸便檢查出了宋知夏的荷包,但那荷包裏的确只有花瓣,而且花瓣無香味無異味,梓芸這才放過她,允她帶荷包入場。”梓芸先生承認了允許宋知夏帶荷包入考場一事,但這事并不嚴重,如果被山長誤以為她沒有盡到檢查之責,那才是大事不妙。
當時負責記錄考生姓名和號牌,并記錄檢查結果的女先生也開口為梓芸先生擔保:“梓芸之言無隐瞞,當時梓芸把花瓣倒出,荷包內裏的确無它物,且花瓣的确無味。”
山長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她也是愛花之人,能體諒梓芸的一時之失,再說,若荷包中的确沒有夾帶它物,且內裏無異味,帶進考場也不算大錯,可以饒考生一回。
“此事便罷,下不為例。”山長提醒衆先生。
衆先生行禮:“謹遵山長令。”
宋知夏夾帶荷包一事放過,兩方先生繼續查對其她的考生異狀。
查對了半天,先生們又發現了兩個可疑的考生,這兩個考生在發生蟲災時有故意推搡旁人之嫌,疑似借機生事。
這邊先生們查對完了所有的異狀,那邊醫室裏,郎中們也定下了最後的解毒方子,被叮咬的考生們全部都喝了藥,抹了藥膏。
山長親自過去,出言安撫了驚慌的考生們,并宣布了第二場考試因蟲災作廢,考生們可以直接參加第三場考試的決定。
不過,就在考生們在這個決定而歡喜時,山長又宣布了一個消息。
“明日書院會張貼紅榜,上榜的即為通過者,可以參加第三場考試,沒有上榜的,請好自在家休養吧。”
考生們都愣了,不是說第二場作廢,直接參加第三場考試嗎?怎麽又有通過與不通過了?
山長掃視全場,考生們在山長的威壓下都噤了聲,不敢出言質疑山長的決定。
“此次蟲災,雖為意外,但,其中也可顯見考生品性,品性不佳者,書院不收。”山長淡淡的話語便定下了考生們的品性,好與不好,皆在明日紅榜,若是落榜,那落榜考生的品性就有了定性,有了污點,而這污點,可以說是一輩子都難以洗清的,在日後會給落榜考生帶來許多艱難,這個世道太過艱難,不管是男是女,名聲都是極為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是足以改變一生命運的。
除了宋知夏之外,所有考生都驚愣住了,她們沒有想到這一場沒有完成的考試,竟然會如此影響她們的人生,品性不佳,這是何等的污名啊,第一場考試時,雖然也有故意推搡、落井下山的考生被淘汰,但書院并沒有給她們品性不佳的評定啊,只是落榜而已,而落榜的原因太多了,可能是祈禱儀式中出錯,也有可能是突發急症難以參加第二場考試,落榜除了丢臉,并不會太過影響落榜考生的一生,但這一次不同,這是山長親口說出的品性不佳啊。
山長說完了決定,便吩咐仆婦照顧考生們離院,沒有被叮咬的考生可以自行出院,有被叮咬的考生,則會由仆婦背出書院,再送上各家的馬車。
山長離開醫室後,便前往另一處的院子,那裏正是這些考生們的長輩們旁觀考試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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