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當秦九再次睜開眼睛,是被冰涼的水淋醒的,涼水撲面而來,浸入鼻腔和眼睛,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擋。水流停止,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看到了傅一維一臉冷酷的表情。

“秦九,我不是你的老師,下次把電話備注給改了。”

然後傅一維甩給他一條毛巾,嫌棄地說:“滿身酒氣。”

秦九呆坐在浴缸裏,大腦一片混亂,這是哪?他怎麽在這兒?他不是應該和那個女人……他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睜開眼打量衛生間。

這個衛生間很大,大理石牆壁,深棕色主調,幹濕分離,浴缸在獨立的房間裏,巨大的窗戶轉頭一看就是港橋标志性建築半島明珠,遠處夜幕如鐵,在跨海大橋的燈光照耀下,半島灣大海波浪粼粼。

傅一維走進來,把一套睡衣放到臺子上,看着他依舊茫然的眼睛,命令地說:“洗澡。”

秦九開始清醒,這是傅一維的家!他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打開花灑,放出涼水,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一下。

傅一維的家是南姜子的前夫設計的,他當時買下兩套房子,特意打通,一套是全開放的設計,一套更具有隐私空間。他随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書桌前開始讀,讀了兩行,知道自己看不下去,他擡頭,窗外的半島明珠滾動劃過“I LOVE GQ”的字眼。

本來他準備開始寫作,結果接到了個未知的電話,裏面說讓他來接他的學生秦九。傅一維愣了一下,才穿好衣服出門。

他一到就知道什麽情況,醉倒的秦九,跪着哭泣的女人和一臉冷漠的男人。他不停地說着抱歉,然後扶着秦九出去。

沒想到秦九很瘦但是卻很沉,壓在身上的感覺不好受,傅一維把他塞到車裏的時候出了一身薄薄的汗,直接把夾克脫掉,又怕秦九着涼,蓋在他身上。

秦九帶着酒氣的呼吸在他身邊起伏,微微顫動的睫毛在夜色裏就像蜻蜓的翅膀,光澤一閃而過。他鋒利的嘴唇微啓,發出夢中的呢喃。

傅一維輕笑一下,開着車走了。

紅燈亮起,傅一維又向右看去,秦九皺眉,眉骨釘也随之一動,那顆螺絲釘一樣的裝飾品很獨特。他把身上的夾克打掉,然後斷斷續續地在說些什麽。

車外一輛又一輛車閃過,畫出黃白相間的線條,一路都是他的夢吟,傅一維把車停在車庫,剛準備下車,聽到秦九很清晰地蹦出了幾個字:

“樂隊……仙兒……對不起,我喜歡男人……對不起……”

他的手停住,看向皺着眉頭的秦九,光線穿過玻璃,快慢不定地逃向下一個遠方,光從他的側臉移到鼻梁,再移到他的側臉,他的手親不自禁地伸過去,在指尖要觸碰到他帶着茸毛的臉頰時停住。

他下車,靠在牆邊抽了根煙,他感覺身體的某一個地方開始舒暢,像是埋藏已久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秦九于他就像像個不知道想什麽的小動物,還沒長好,不适應,跌跌撞撞的,倔強,執拗。整個人就像是陶瓷或者玻璃做的,指甲一碰叮叮響,不可以融化不可以柔軟地被改變形狀,要碎就是碎一地。

他把煙頭丢掉,他知道,自己會栽在這個小子身上。

傅一維看着遠方發呆,衛生間門響起,他回頭,看到了穿着他的睡衣,正在擦頭的秦九。這套睡衣穿在他的身上特別合體。

傅一維去吧臺倒了杯熱水,給了點蜂蜜,遞給秦九,說:“解酒。”

秦九沒伸手,用帶着笑意的眼神看着傅一維,然後,直接把嘴放到了杯口。傅一維一愣,只好順着他向上擡了擡手腕,秦九的喉結滾動。

“……”

秦九笑得嬉皮,沒有回應,開始打量這個偌大的房間,整體的米色裝修配上紫色的點綴,顯得很高級。無聲的地毯,大理石裝飾,高級的電器也沒有科技的突兀,是個很有品位的裝修設計。

他覺得這個房間有點大地離譜,向前走去,看到過道的一列陳列牆,上面每一個小格子裏都放了一副眼鏡,有有框的,由無框的,有圓的,有扁的……

他也不怕落灰……

秦九想着,随手拿起一個帶上,來回嘗試,發現竟然沒有度數,他一回頭,看到倚靠在吧臺邊似笑非笑的傅一維。

他帶着眼鏡走過去,然後把眼鏡家在鼻梁上,擡起頭看向傅一維平靜的眸子,問:“我這樣像不像個學生?”

傅一維伸手要去拿眼鏡,被他晃着頭躲掉。傅一維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深邃,密不透光。

秦九笑笑,自己把眼鏡拿了下來,遞給傅一維,說:“傅老師,謝謝你,我一會兒就走。”

傅一維沒有接,說:“這麽晚了,別回去了。”

秦九看向傅一維,他的眼神有些變化,空氣裏的粉末繼續飛揚着,一如夜晚慌亂的心事,給燈光一照就不安分起來。

夜晚的燈光包裹着兩個人,點燃簇簇地火苗,以熾熱躁動突破白日的昂長與乏味。

其實他偶爾表現出的欲言又止讓秦九倍感親切,秦九在賭,用他整個人在賭,賭他們之間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并非代表了他會與他隔絕,而是在陳述着他們相互需要。

秦九拎着眼鏡腿,把眼鏡在空中轉來轉去,他的聲音沙啞又低沉,他說:“傅老師……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啊?”

傅一維的眼睛一下子陰沉了下去。

秦九控制住內心的顫動,卻不知道跳動的瞳孔早就出賣了他。

秦九的聲音裏帶了戲谑和一種難以言表的玩味,似乎在引火上身,又似乎在置身事外。

“你們文化人,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喜歡男人啊……”

空氣開始凝固,然後傅一維露出了笑,平靜地說:“怎麽?”

他上前一步,盯着秦九的眼睛,也許這只是一秒,也許這過去了一個世紀。

刀光劍影,劍拔弩張,傅一維擡手,放到了秦九的腦後。

秦九感覺到汩汩的熱量傳來。

“你在期待嗎?”

是秦九輸了,他的眼神先松懈下來,傅一維用力,冰涼的唇就覆了上來。

嘴巴會騙人,但眼神不會。行動會騙人,但感覺不會。

秦九在享受這個帶着侵略的吻的同時,聽到了布繩摩擦穿梭的聲音,然後他的頭被按了下去……

傅一維随手打開了音響,裏面放出prince的as.m》

 e on

 e on

Don’t be shy, it’s only you and I

Isn’t that what U want

……

“輕點……我是第一次……”

……

Oh yeah

Oh ,here Ie

 e on then

Oh , yeah

Keep going

Keep going

……

“操……傅一維……操!”

……

Yeah

Here I,here I, here Ie

Now

 e

U’re almost here

 e

Oh yeah

I love you

……

傅一維喘着氣,點燃了一根煙,秦九叼着煙湊過去,把熱量吸收過來,也緩緩地吐出一口。

他支着腦袋,笑着看傅一維,說:“傅老師,沒想到你挺厲害的呀……”

傅一維沒說話,把煙灰随意地彈到了床頭的水杯中,他看着秦九的紋身,一條過肩鱷直沖脖頸,花臂上是亂七八糟的日式圖騰,浮世繪的海浪蔓延到手背,小腹上還有一支梅花,通向幽暗處。

他把秦九的頭發別在耳後,摸着他擴耳後畸形的耳垂,說:“不疼嗎?”

秦九笑着,眼中像是有閃爍的光,“不疼……”他眼眸回轉,說:“不過剛剛很疼。”

傅一維溫柔地摸着他的頭,聲音卻很淡然:“忍着。”

“……”

煙味萦繞在兩個人之間,像是靜谧黑夜的信號,

一根煙抽畢,秦九向傅一維身上靠了靠,說:“傅老師,你家人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傅一維把玩着他的頭發,秦九能聞到他剛剛運動後身上淡淡的汗味,不過混合着尼古丁和香氛,只是隐秘中的那麽一嗅。

“我媽媽去世了,我爸爸和姐姐生活在美國,其實我的家庭感情很淡……”

秦九點點頭。

“我姐姐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人類學教授,我爸爸原先是港橋大學的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哲學,王夫之,唯物主義,太虛一實……你知道嗎?”

秦九搖搖頭。

“他很傳統,所以他不會接受他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秦九看到傅一維堅毅的下巴,他說的很平淡,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秦九過了一會兒,說:“小時候,我爸爸經常給我彈吉他,然後說他有一天會去當太空人,彈吉他給外星人聽,讓我不要想他……後來,他真的走了,只留下一家破酒吧……”

“再後來,我媽媽去尋找她自己的人生,把我抛給了姨媽。我才知道,是爸爸抛棄了媽媽和我,媽媽又抛棄了我,只能每個月寄給我一張信……”

“我想他,我想擁有屬于自己的一支樂隊,然後把我們的歌唱到世界,這樣無論他在哪裏都能聽到……”

他拿起胸口的項鏈,是一個小撥片,上面的字跡已經被磨得模糊不清,他說:“這個是我爸爸留給我的……”

傅一維看着他憂傷的眸子,摟住了他。

“你知道為什麽我的樂隊叫旅行伴侶二號嗎……是蘇聯第二顆人造衛星,為了實驗,當時上面載了一只叫萊卡的狗,它剛飛上天沒幾個小時,就死于驚吓和中暑衰竭……我有的時候覺得我就是那只被其他人美好願望抛棄的狗……”

傅一維安靜地聽着,能感覺到他越來越平穩的呼吸。

“所以你不懂,不懂我的歌,都是寫給自己的,我真的想成為一個spaceman……可是……我的樂隊,解散了……”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突然想上大學了……傅老師,你能幫我嗎……”

傅一維看着他閉上的眼睛,他的眼角開始變得濕潤。

“傅老師,我覺得我可能是缺少父愛,所以才會喜歡你……”

傅一維剛想說“別瞎想”,卻聽到了他均勻的鼻息,他緩緩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後幫他蓋上了被子,他看着他很久,然後笑了一下。

他心裏的那顆種子,在這個寂靜的黑夜破土而出,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

秦九睜眼,順着朦胧的陽光,看到了站在窗邊傅一維的背影,他的後背穩健寬厚,沒有肌肉的累贅,也不是過于瘦弱。他只穿着一條棉質長褲,長發柔順地搭在額頭,有了大男孩的樣子。

他用沙啞的嗓音說:“早……”

傅一維轉頭,清晨冒出的胡茬籠在他的下巴上,他眯着眼睛,問:“你在哪個高中上學?”

秦九愣了一下,說:“我被退學了……”

傅一維拉開窗簾,讓整片陽光灑了進來,說:“那你昨天還說要上大學。”

秦九還在昏睡未醒的狀态,他撓着自己淩亂的長發,皺眉,在極力回憶他昨天是否真的說了這些。

秦九還在皺眉,感覺到了身前被丢了一個東西,白色的被子一下子塌了進去,他睜眼,看到了陷進去的一把鑰匙。

傅一維邊走向衛生間邊說:“鑰匙給你……我一般五點下班,記得來補習。”

“……”

“我一會兒去上班,記得把門鎖好。”

秦九看着被陽光籠罩的傅一維,輕笑了一下,這個笑聲讓傅一維皺眉。

秦九笑得愈發沒心沒肺,說:“傅老師,我這算被你包.養了嗎?”

傅一維打開衣櫃,拿出件白襯衫,沒有看向他,說:“你見過給人補習的金主嗎?”

“……”

秦九看着眼前被陽光照耀地刺眼的鑰匙,有些出神,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了衛生間關門的聲音,他張張嘴,發現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又一下子躺了下去,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在對話上,似乎從來不是傅一維的對手,笑着罵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Hey you, would you help me to carry the stone?

Open your heart, I’ming home

《hey you》——Pink Floyd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