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易麒在愣了一會兒後,生氣了。---

這個舉例讓他渾身難受。江河的去世對他而言是此生經歷過的最深最痛的傷,被用如此随意的語氣拿開來玩笑,他不喜歡。他覺得這對江河很不尊重,也完全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易麒一貫在親近的人面前憋不住事兒,高興喜歡憋不住,不開心也一樣寫在臉上。

宋時清很快就發現了他的那點小情緒。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他試圖解釋,“你不是說代入不了麽?”

“這是兩回事啊。”易麒說。

他不是枭,就算遇到了一模一樣的事情,他的心情他的看法他的抉擇,也不會和枭一樣。在他看來,演繹一個角色是把自己當成他,而不是單方便把自己的情緒代入到角色中。要不然,最終塑造出的也只是被信任的人背叛然後失去至親的易麒,他演他自己。

更何況,這個例子完全不恰當,強行去腦補,除了讓他難受沒別的意義。

宋時清明明知道他對江河看得有多重。

“為什麽是兩回事,”宋時清明顯無法理解,“你可以想象一下啊。”

易麒很想長篇大論,把自己對于表演的那一套理論好好和宋時清說一說。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沒必要。對一個完全不打算拍戲的外行而言,這些理論空泛又枯燥,他也不見得能很快說明白,到時候越講越混亂,容易變成互相擡杠。

“和你一下子也說不清,”易麒說完,又補充道,“而且我不喜歡別人拿江老師來舉這種例子。”

宋時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最終聳了聳肩,說道:“行吧。”

這态度讓人別扭。

易麒心裏有點兒堵,又不知道怎麽表達,只能憋着不吭聲。

見他皺着一張臉,宋時清嘆了口氣。他伸出手來在易麒腦袋上揉了揉:“要是你的江老師還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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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語氣都一如往日溫柔,能輕易抹平人頭裏那點小脾氣。

易麒擡頭看向他,眨了眨眼,還是沒說話。

“……不像我,”宋時清繼續說道,“根本幫不上忙。”

“也、也不是啊,”易麒小心翼翼往他的方向挪了一點,“我看到你就覺得很開心了。”

宋時清終于笑了。

易麒看着他,覺得方才胸口的郁結全輕飄飄散了。

“可惜,不能一直陪着你。”宋時清又說。

易麒正對着他,把額頭擱在了他的肩膀上:“想你的時候也開心的。”

難得才能見一次面,為了一句無心之言那麽較真還賭氣,多沒意思啊。

宋時清擡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真不該說覺得兇兇的小七特別新鮮,”他說,“我還是喜歡這樣軟綿綿的。”

易麒擡頭:“我剛才很兇啊?”

“和視頻裏比差很多,”宋時清說,“但我還是第一次被你這麽瞪着。”

這話,雖然語氣很尋常,口吻甚至帶着幾分玩笑。可易麒卻偏偏從裏面聽出了幾分委屈的味道。

其實仔細想想,方才之所以會那麽不高興,和原本心裏就多少帶着煩躁也有關系。

這大概是人類的劣根性,越是對着親近不設防的人,越是容易不小心就發洩情緒。宋時清一貫對他溫柔,他可能潛意識裏篤定了宋時清不會因此生氣。

見易麒表情糾結甚至開始心虛,宋時清又笑了。

他伸手撥開易麒如今略微有些偏長的劉海,然後看着他的眼睛:“等拍完了還是剪了吧。你把眼睛露出來更好看。”

“我本來也想剪,”易麒說,“老戳眼睛,難受死了。”

“你現在這個長度最尴尬了,”宋時清說,“再長一點就可以紮起來,反而舒服很多。”

易麒聞言,突然想到了什麽:“對哦,你以前留過長頭發的。後來為什麽剪了呀?因為怕國內接受度不夠?”

“一半一半吧,”宋時清說,“打理起來太煩了,其實我不太喜歡那個造型。”

易麒不解:“那你當初為什麽要留那麽長?”

宋時清垂着視線:“因為我父母也不喜歡。”

“……”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是十七八歲的叛逆少年。

仔細想想,宋時清當年可不就是從十七八歲開始把頭發留長的麽。

如今的宋時清無論是在他面前還是出現在公衆視野裏都始終是溫柔平和還愛笑的模樣,實在很難想象他也有過那樣的時期。

配合上他當初說自己因為逃課過多成績太差被退學,愈發引人好奇。

“你喜歡我那時候的樣子?”宋時清問。

“我覺得都挺好的,”易麒說,“你什麽樣子都好看。”

“……你這是濾鏡吧。”宋時清笑道。

易麒想解釋,沒找到機會。

他張開了嘴,卻不是為了說話,還閉上了眼。

在認真接吻的同時,他心裏默默想着,濾鏡有什麽不好呀,濾鏡說明我喜歡你。

他還覺得有點開心。

因為方才的那點點不愉快如此來去匆匆,等回過神來已經煙消雲散,仿佛從未發生。

所以,和宋時清在一起,總是開心的。

一直到宋時清離開以後,易麒才後知後覺發現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請。

當初說好了,等見面時要詳談過年與他家人見面的事情,結果全忘了。

易麒在宋時清離開的第二天給他發消息。

“你記不記得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幾個小時後收到了回複,是一張照片,照片裏的生計用品令易麒懵逼。

宋時清在發完照片後補充:“我以後随身攜帶。”

易麒哭笑不得,然後告訴他,“見不到我的時候不許帶着。”

發完過了一會又加了一條,“還說的冠冕堂皇呢我就知道你也是想的。”

宋時清裝死。

這一打岔,又把原本想說的事兒給忘了。

畢竟易麒如今想的最多的,還是正在拍攝的電影。

他後知後覺,發現宋時清當初随口說的那個假設之所以讓他生氣,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在聽到的當下,他下意識思考了一下,接着潛意識裏完全無法接受,感到強烈的抗拒。

他不是枭,他若是遇到了類似的事情,也不會變成枭。但人類的感情總有些部分是共通的。

那個他覺得糟糕透頂的假設,從某個角度而言,或許對他而言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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