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天，唐心就和程樂，顧令坐上了飛往上海的飛機。

程樂坐在唐心的身邊，似乎也并沒有因為前一天唐心對自己态度冷淡而感到多少的不悅。自然而然地親密靠攏着身邊一聲不吭的唐心。言辭裏面，盡是對彼此未來生活的美好期待“回去之後，我幫你找個地方先住一下，不要住旅館了，不衛生又不安全，雖然應該也就只是住一個半月，然後我和我哥商量一下，找個時間，就帶你回去見祖奶奶，商量我們的婚事。”

唐心的神情呆滞了一會兒，眼睛裏面不知覺就瞟過了顧令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匆匆把自己握在程樂懷裏的手狠狠抽回，冷淡地說“我突然覺得，我不想那麽快嫁給你。”

程樂的表情凝滞住，緩而卻又露出那臉頗有些傻氣的笑“可是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不然的話，你跟我回去一個人怎麽……”

“可是我們才認識幾天啊？閃婚估計都沒有這麽快的吧？”唐心說完，還故意惱人地白了一眼程樂“而且我突然發現，我現在也沒有那麽喜歡你。”

程樂愕然，語調也開始變得急促“怎麽會？你說過你也喜歡我，愛我的不是嗎？”

“可是後來我又想了想，覺得我們之間進展确實太快了！”唐心決絕地說着，一雙眼睛努力不去望向身邊的程樂。但是她的心卻還是慌慌的，比起自己撒過最大的謊的時候還要恐慌“而且你這樣做，總是讓我覺得，沒有你的話，我一個人就會走投無路的樣子。我是個人，我也有尊嚴，總是靠着你的感覺，很不舒服！”

程樂自以為是有些明白了唐心生氣的原因，于是便又樂觀地擡手撥弄了幾下唐心的劉海。但唐心卻又非常嚴肅的避開了。

程樂于是只好怯生生地縮回手，想了想說“那麽這樣好不好？你跟我回上海先安定下來。然後我幫你找個工作，我們再…繼續好好了解一下，然後等你想清楚了，願意接受我了，我再帶你去見我家人？”

唐心也知道自己現在對程樂有多過分，但是她卻也沒有辦法。她必須想辦法把這個癡情的人推開，而曾經自己願意敞開的那個心扉，也不得不再次為其關閉。

其實她明明知道，想要推開一個人，讓一個人厭煩是很容易的。可是內心裏，卻還是舍不得。在程樂仍舊一臉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時候，唐心卻忍不住望了眼不遠處的顧令。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有在監視着自己和程樂，于是她重新望向程樂，眉眼裏，是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情感“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很迷茫。我到現在，真的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你。以前我說愛你，也許多半只是出于感動吧。你應該覺得我現在很反複吧？那麽趁現在放手，還是來得及的。”

程樂固執地搖了搖頭“我怎麽會放下你，唐心，你是對我沒有印象，但是要知道，我從高中開始，就一直愛着你啊！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如果當初我們就認識了，現在會不會就不能走到一起了。但是這是上天注定了的，我們相遇了，而且我還是挂記着你，所以我确信，我愛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放棄你的。”

唐心的心被程樂那一句句信誓旦旦的誓言所觸動，腦子一熱，竟然又有一種沖動。她想，如果把自己和顧令的事情告訴了程樂，那麽程樂願不願意幫助自己呢？如果自己進了監獄，程樂又願不願意等自己出獄的那天呢？可是……如果程樂知道了，自己和顧令曾經，那麽程樂又會不會繼續把自己當成他記憶中那個令他無比心動，感到無比向往的唐心呢？

唐心明明清楚，自己和過去，是絕對的不一樣。可是望着面前的程樂，她卻還是不忍心，把自己徹底的剝開給對方看。她下不去手，心裏面也着實确信，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面前這個人的。

迫于世事的無奈就這麽淋漓盡致地演繹在唐心的身上，她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色裏，劃過一層固執“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沒有辦法。”

唐心說完，轉頭看向一旁的窗外。遲鈍了一會兒，便又突然轉換了自己的态度，極其不客氣地說“到了上海，給我點錢吧。找工作，也要花錢的不是嗎？”

程樂的眉眼些微黯淡了一下，随後便提議“我哥是獵頭公司的老總，他手底下有很多工作的，既然能幫唐森他們找，也能幫你找的。而且我之前已經跟顧令說過你弟弟的事情了。”

唐心當然知道顧令什麽都知道，而且他知道的，一定比這個天真的程樂要知道的多得多。但是唐心臉上仍舊是沒有什麽表情，張口輕蔑又不耐煩地吐出一口氣，故意對着程樂兇狠地說起了髒話“操！我說了你只要給我錢就行了，你哪那麽多廢話啊你？”

程樂這次果真是吓到了，眉毛皺起來，看起來卻像是一只困倦至極的兔子“唐心……”

唐心非常靈敏地變換着态度，就如同一個長袖善舞的戲子般，在程樂的面前，演繹着一個不斷展現出邪惡爪牙的壞女人形象“怎麽？你還想要說什麽？不會是想要勸我不要罵人吧？拜托你搞清楚一下狀況好不好？你本來就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難道還真的希冀我會因為你，而改變我這麽多年來的習慣嗎？”

程樂收回自己的身子，拘謹地坐在唐心身邊，搖搖頭“沒有，只是，我沒有問過以前你的生活，我以為你也不想要我問。”

唐心冷哼一聲，好像是一切的臺詞都明晰地寫在自己面前那個人的後腦勺上面一樣。對着那團黑色不動聲色，一字一句地念着“我以前就是到處流浪，在外面生活，哪裏和你想象的那麽潇灑輕松，騙人，騙錢，陪酒，罵人，抽煙，賭博，這些事情我都做過，而且我也并不是很想要改變。”

程樂又不禁望向唐心“你不是說過，和我在一起，就重新做人的嗎？”

唐心最近的生活有些混亂，似乎真的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答應過程樂這麽多的事情“我說了，我後來一個人想了很多，答應你那麽多事情是我一時沖動，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程樂像個受氣的小孩，樣子是要哭出來“那麽你現在是想要怎麽樣呢？”

唐心搖搖頭，随後閉上眼睛，卧倒在一邊縮着自己消瘦的身子“我不知道，總之我現在就是不想要和你結婚了，起碼現在不想，你懂麽？”

程樂點了點頭，随後只能順從着說“那好吧，但是我會等你的。我們這件事情，也可以過陣子再談，我不急的。想想你說的也對，我們之間，确實還有很多沒有互相了解的事情，等到你跟我回到了上海，我也就剛好讓你去看看我的世界。”

唐心窩在一邊，假裝已經開始步入淺眠，而沒有去理會程樂的話。心裏面則想着，這個傻家夥真是會自我安慰，明明自己已經這麽絕情又這麽過分，他卻還是能夠自己一個人說着說着，把話題折回到原點。

想到這裏，唐心又狠狠地把頭埋在靠近窗子的方向。蒼白又蕭索的睡顏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

程樂以為對方睡着了，也就細心地不再說話。腦子裏面雖然還在不舒服地翻湧着剛剛唐心的那些話，但是卻還是在貼心地為對方找尋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他清楚，唐心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了這麽久，肯定是吃了很多的苦的。她的生存建立在無數的迫不得已之上，即便是現在對于自己應該信任的人再過分，也是情有可原的。

雖然她的情緒起伏不定，态度也總是反複無常，看起來有時候很讓人感到疏遠。但是實際上，也只是因為這些年在外面而不敢和人接近的原因吧？程樂在自己的心頭，不斷地歸結着唐心變成這樣的原因，反倒對這個極其刻薄又冷漠的人，産生了更深的愛戀之情。

想程樂從一開始堅持到現在，怎麽可能因為對方的鋒利言語就輕言放棄呢？愛對于程樂來說，就是一種令人不斷前進的力量。他會堅持下去，即便是唐心做出多麽令他不能忍受的事情，他也還是不可否認，他真的愛她。

望着唐心淡漠的睡顏，程樂忽然綻起一個灑滿了午後陽光的惬意微笑。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輕輕地搭到對方的身上，緩而又望了對方好久，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不遠處的顧令手裏面拿着一本雜志，眼神卻始終似有若無地盯着程樂和唐心的方向。彼此之間的一言一行，全部都牢牢的刻進心間。而從頭至尾，似乎顧令都很少為程樂惋惜傷心。他只是單純的氣憤，為什麽唐心不能在一瞬之間，就把程樂對自己的愛揮霍殆盡？

此時此刻，這個叫顧令的男人，他心急如焚，竟只是因為那已經失蹤了目标的計劃。他為什麽要把唐心綁在自己身邊，為什麽不直接把她趕走或抓起來，為什麽要拆散程樂和唐心，只是因為對方是個耍過自己的騙子嗎？只是因為這樣嗎？

可是他又為什麽會被騙呢？他明明那麽機警高傲的一個人，為什麽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