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又過了幾天之後，程樂幫唐心在上海找到了一處相對來說還算物美價廉的出租房安頓下來。唐森雖然從來不忌諱和唐心住在一起，但是因為對程樂這個人印象很好，也還是先得到了對方的同意才跟着搬進去和唐心合租。

而令唐心沒想到的是，唐森這次跟着來，齊芳卻沒有。聽唐森的話，齊芳還是很害怕回到上海，她依舊不敢面對父母，所以在西安中轉站的時候，就和對方分道揚镳了。

唐森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興致明顯很高，也就從另外一方面證明了，唐森對齊芳一星半點的興趣都沒有，甚至微微的，對這個女人還有那麽點煩。煩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唐心不喜歡她，所以唐森就決定用十足的心情去厭煩對方。

而估計此刻離開的齊芳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就這麽輕巧地和對方說了再見吧？

只是唐心一想到齊芳離開，心裏面倒還是有點遺憾。她恨死了齊芳，是巴不得眼睜睜看着對方去死的，可是她就突然這麽離開了，憑那一張臉，以後的日子是福是禍也就不可知了。

這樣想着的時候，唐心正一個人，裹着一件蓮白色的外搭倚在窗前抽煙。面前一株深綠色的小盆栽放在陽光下，唐心毫無憐惜之情，就把那程樂拿來裝點房間的小植物當做煙灰缸使。

唐森一個人在廚房裏面做着飯，一邊翻炒面前冒着煙氣的油膩菜色，一邊叽叽喳喳地和唐心說“你說你跟程樂出去玩，幹嘛不直接先出去吃個飯？非要我給你做！雖然我在家裏閑着也沒什麽事情！但是我這廚藝你也知道，爛的要死！而且話說回來，顧令那個王八蛋就是個騙子嗎！不是說了給我找個工作！怎麽這就沒影了！也不找我？”

唐心有些厭煩地瞥了下唐森，語氣冰冷地教訓道“他把你忘了還不好嗎？你還真想讓他總記得你，倒時候連脫身的法子都沒有？學學人家齊芳，這就飛了！”

唐森嬉皮笑臉的，把鍋裏面又紅又黃的多汁小龍蝦收拾到盤子裏面，端到唐心的身邊“我是要跟姐你共同進退的！”

唐心很不在意地扯起一個輕笑，樣子似乎是表明自己厭煩唐森的油嘴滑舌，但其實，心裏面也知道，唐森這個家夥的話是不假的。

把煙屁股戳到盆栽裏面，土壤裏的濕氣不一會兒就把煙頭上的紅色給吃掉了。唐心撲了撲手裏的灰，兩只手指戳起一只小龍蝦，剝開放到嘴裏嘗了嘗，很直白地評價“半生半熟。”

唐森用手指捏了捏自己做的小龍蝦，見皮似乎都被自己炸的有些糊，也不剝掉便扔進了嘴裏，好像嚼花生一樣嘎嘣嘎蹦咬了一會兒，裝模作樣地說“海鮮不是半生不熟的才好吃嗎？日本不是有個菜叫生魚片嗎？”

唐心鼻子裏面吐出一口氣，雖然嘴上嫌棄，但還是乖乖地把這唯一的一道菜吃了下去。

這幾天幾乎都是這麽過來的，她和唐森待在家裏，每天就把樓下每日超市裏面的特價菜品買回來，由唐森那拙劣到不能的廚藝烹炸蒸煮一會兒，然後像是兩個山頂洞人一樣，食不知味地吞咽着。

程樂給她的錢她沒有用，她解釋不清，總之就是不想要再去花他更多的錢。她主動要錢，也只不過就是為了讓程樂厭煩自己而已。而自從唐心來到上海的第二天，顧令就給唐心辦了一張銀·行·卡，裏面存了他給唐心的每月零花錢。

雖然唐心也搞不懂，顧令為什麽要主動的給自己塞錢。但是想到自己和顧令之間有合約限制，也就不去做過多猜想。只是有的時候，還是不夠懂事的唐森會做些抱怨，好奇唐心這次明明不是靠騙卻賺到兩個大頭，幹嘛要放下之前那及時行樂的思想呢？

唐心心裏多少有些說不清的別扭，自然也就不和唐森做解釋了。臨去和程樂見面之前，唐心叫唐森一個人在房間裏面打掃打掃，也就放心離開了。

話說這幾天，唐心和程樂幾乎是天天碰面的。唐心動不動就故意蹦出幾句髒話，程樂一開始總是會有不自在的反應，但是後來，卻似乎是習慣了一樣，也不去在意了。

唐心一方面對程樂這樣的包容而無比感動，一方面，卻還是要努力想出其他的辦法，去讨程樂的厭。于是這天，唐心便裝作不知情的跟程樂提議，要去水族館逛一逛。

程樂果然聽到‘水族館’三個字的時候，神色又不自在地變了變。但是因為想着唐心只是想要玩玩，而且這幾天下來，這也是唐心唯一一次主動提議要去哪裏玩。程樂便壯着膽子答應了下來。

跟着走進了水族館裏面的立體觀景隧道，唐心倒是真的因為那海底世界的壯麗景觀所吸引住了。沿着觀景隧道的邊緣走過去，唐心像個小孩子一般，不斷用手指戳着玻璃後面的泡泡。

程樂因為那怪異的心理潔癖而不敢去靠近，但是因為看見唐心玩的開心，也就弱弱地揚起微笑。

唐心玩夠了之後，便轉頭去關注了下程樂的表情。努力不去在意對方的不自在，而和對方開起了玩笑“你過來啊？看這條鳳尾魚好漂亮啊？離那麽遠幹嘛？還怕它闖出來吃了你嗎？”

程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而且唐心的口吻裏面滿是命令的感覺，也就只好乖乖地走了過去。

唐心心頭難言的滋味又一次徐徐迎上心頭，看見這樣的程樂，她真是心疼。可是表面上，她卻還是裝作不解風情地說“它們好漂亮哦！對了！一會兒我們去吃魚好不好？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們活蹦亂跳的樣子，我反倒餓了起來。”

程樂木然，低下頭，終于忍不住坦白了自己的感受“唐心，我不是很喜歡魚，從小的時候就不喜歡，我也不愛吃魚，我們能不能不要去？”

唐心固執地撅了撅嘴巴，表示出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哦！怪不得你這個死樣子呢！”

程樂的嘴角別扭的扯了扯，随後便把目光放到沒有魚的水草處，轉變了話題“對了唐心，你最近工作找的怎麽樣？”

唐心一只手逗着面前光火一般的鳳尾魚，一邊失落地說“不怎麽樣！我發現我的身份證早就過期了，這幾天還在補辦。而且上網投簡歷的時候，發現我這種高中沒畢業的人，除了去工地搬磚，沒有一個地方願意要我，想一想，還是幹以前的買賣好。”

程樂皺了皺眉，緩而又和煦地勸說“不要這麽想，總會找到你合适的職業的。”

唐心揚眼望了望一旁的程樂，因為內心的難過，語調有種掩蓋不住的淡漠與凄涼“程樂，我現在真的有點後悔跟你回來了，我以前自由自在的，可是現在呢？每天有這麽多要煩惱的事情。而且你自己沒有感覺嗎？我不是以前你夢想中的那個唐心，我處處找你的茬，你就一點都不煩我嗎？還是你想要先把我釣到手，然後再狠狠的折磨我？”

程樂的神情詫異住，反應了一下之後，卻突然反常地笑了起來“我怎麽會想要折磨你呢？不過既然你想要這麽想，那麽我想，這些天你的态度，我也是明白了。”

唐心靠在水幕之上，白瓷般的容顏折射着面前光怪陸離的海洋色澤，襯着那雙眉眼，更顯神秘“什麽？”

“你是害怕吧？不習慣一個新的環境，所以想要找個理由去逃避。你自己也許是感覺不到的，但是我卻還是深深記得，以前你每次在晚自習的時候都趴在桌子上，根本不是在睡覺，只是想要逃避沒有人來找你的感覺不是嗎？其他人都出去吃東西或者做別的事情，只有你，你有的時候，也會不習慣獨處害怕孤獨不是嗎？所以這個時候，你就裝睡來逃避。而現在，你也還是這樣，你處處找我的不自在，不過就是有些害怕我們的未來罷了。”

想不到程樂會得出這樣一番結論的唐心哽住，半張着嘴巴望着程樂，又聽到對方繼續說道“不過唐心，相信我，我們的未來會很好的，因為我現在，很确定，我愛你的。”

唐心默默地低下頭，心裏面一邊哀怨地念着‘如果真是你這樣想的事實就好了。’而随後，卻還是很不在意地抖了抖肩膀，偏過身子往另外一邊走去。

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說話了，一路沉默着穿過了觀景隧道之後，程樂興致勃勃地想要帶唐心卻吃飯，可是唐心卻猶豫。

她其實是想要拒絕的，可是拒絕了又有什麽用呢？他還是愛着自己。不拒絕？繼續在對方的面前演戲嗎？擺出各種讨人厭的模樣，讓這個自己現在又愛又愧疚的男人，努力地厭煩自己？

這兩種，似乎都是唐心不想要的。而就在這個猶豫的時刻，唐心卻接到了顧令的電話。她迅速因為恐慌，而挂掉了電話。不過好在這個電話的及時，她選擇了逃避，匆匆找個理由和程樂作別，穿過了好幾個街角之後，才又回撥了顧令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