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所謂的反其道而行之(下)
燕甯沒有說話,剛想把目光移開,卻見那個一直低垂着頭,被拖着走的人忽然擡起頭,看了過來。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月亮還沒有升起,官道上黑乎乎的,好在燕甯眼力不錯,勉強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他确實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被拖行了一路,幾縷發絲從發冠中滑落下來,遮住了他些許相貌,即使是這樣,燕甯也不得不贊嘆了一句,這男子長得實在是俊美,甚至說得上漂亮,煥陽城那麽多世家公子,都及不上他三分顏色。
之前看他連路都快走不穩了,燕甯以為他必定渾身疲憊,神色萎靡。然而實際并非如此,他的眼窩有些深,夜色下,燕甯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但她能感覺到,他看過來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刃,深邃又犀利。
燕甯心中一怔,那人卻已經別開了眼,完美的側臉上,隐約能看到他漂亮的唇角似乎微微揚起了一抹極淺的弧度。
他在笑?那笑容只是一瞬間,燕甯還未來得及分辨其中的意味,他已經再次垂下頭,被拉拽着往前走去。
他笑什麽?燕甯仔細回想了一下,若她沒有理解錯的話,剛才那笑容裏不但沒有求救的意思,反而帶着幾分失望,幾分……嘲諷?這嘲諷的對象,是他自己,還是她?
燕甯對這個美男子産生了些許好奇,看他的衣着和氣質,肯定不是什麽偷人錢財的小賊,那麽他是什麽人呢?那三個兇神惡煞之人一看就不是善類,反正她現在也進不了環山鎮,不如……跟過去看看?
打定主意,燕甯将馬拴在林中,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燕甯輕功雖然比不上夙素,但也屬上乘,再加上她為人謹慎,只遠遠地跟着,按理說,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奈何她跟着的那幾人,卻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耳朵恨不得豎起來,什麽風吹草動都不放過,自然感覺到了她的動作。
坐在馬上的三個人舒了一口氣,悄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謝天謝地,這位公主殿下終于還是跟過來了,總算沒白白把自家主子折騰成這般模樣。
為首之人感覺到手中繩子微微拉拽的力量,立刻挺直了身子,不敢有一絲怠慢,努力扮演好悍匪的角色。
燕甯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只覺得前面的幾人越走越慢,最後甚至停了下來,其中一人似乎有些擔心地說道:“大哥,這都大半天了,這小子的弟弟怎麽還沒追上來,該不會是湊不到錢不敢來了,又或者……報官了吧?!”
另一個人也有些擔心起來,“大哥,咱們求財的,一直拖着個人也不是個事,這樁買賣反正也賺了不少了,免得夜長夢多,不如……”
燕甯心中一沉,那人的話沒有說完,但殺人滅口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果然,那名“大哥”冷笑一聲,說道:“再等一個時辰,若是還沒人來贖他,就直接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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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連忙賠笑道:“大哥英明!”
話音未落,只聽“砰”地一聲,被綁着手的男子忽然倒了下去,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三人愣了一下,為首之人不耐煩地又拽了拽繩子,罵道:“起來,別裝死!”
之前說要殺人滅口那人利落地跳下馬,走到男子身邊,推了他兩下,又試了試他的鼻息,語氣不太好地說道:“大哥,他看起來快不行了。”
一聽這話,燕甯就知道事情要糟了。不出所料,為首男子罵了一聲“晦氣”便将手裏的繩子一甩,冷哼道:“算了,殺了他,扔到樹林裏,咱們進環山鎮。”
“是。”這種事三人顯然沒少做,得了“大哥”的命令,那人嘩啦一聲,拔出腰間的大刀,朝着暈倒男子的腦袋就那麽砍了下去。
燕甯心頭一跳,手飛快的從腰封中摸出了一把飛刀,擲了出去。
因為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人發現,燕甯離三人的距離很遠,即使她已經用盡全力了,飛刀也只能刺中行兇之人握刀的手而已,并未能廢了他的胳膊。
不過這一突來的變故也吓了三人一跳,那把刀最終也沒落到昏迷男子的腦袋上。
“誰?滾出來!”三人都非常警惕,一開始的驚訝後來,為首之人立刻将地上的男子拉了起來,擋在身前,這樣一來,燕甯想再用暗器傷他,就極不容易了。
擲出飛刀那一刻,她就已經暴露了,燕甯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此時的月光已經明亮了起來,月色下,女子修長纖細的身影立在官道中央,雙手環于胸前,與三人無聲對峙。
為首之人目光微閃,心中對這位公主多了幾分欣賞,臉上卻保持着兇狠的表情,怒罵道:“是你?臭娘們,剛才老子說的話你沒聽懂是嗎?還是說你和這小子是認識的?”
三人已經充分吸取了上次歸雲失敗的教訓,務必要表現得像個無恥的悍匪。這次主子親自出馬,若是任務再失敗,他們就可以抹脖子了。
為首男子手中的動作越發的粗魯,而剛才還“暈”過去的美男子在這樣的拉拽下,終于“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眼,看清對面的女子後,雙目微睜,目光中驚訝一閃而過,随即閉上眼,用着黯啞的聲音冷冷地說道:“我不、認、識、她。”
燕甯微微挑眉,這男人還挺有意思,他不會以為這時候和她劃清界限還有用吧?所以說,之前那個嘲諷的笑容其實是自嘲?
“不認識?”為首之人一臉不相信,盯着燕甯挎在肩上的包袱,貪婪地說道:“老子管你們認不認識,行俠仗義也好,早有預謀也罷,反正搶一個是搶,搶兩個也是搶,送上門的肥羊,哥幾個自然不會放過!”
被燕甯飛了一刀的男子捂着手腕,附和道:“大哥說得對,其實哥幾個就是求財而已,你把包袱扔過來,拿了錢咱們也不為難你,就連這個小子也可以送給你,怎麽樣?”
燕甯并不相信他們的話,怪只怪剛才為了逼燕甯出來,幾人演的太過了,他們現在在燕甯眼裏,完全就是窮兇極惡的悍匪。
看燕甯沒有反應,三人急了,為首之人将刀猛地架在莊逐言脖子上,怒道:“快把包袱扔過來,不然老子的刀可不長眼!”
那刀确實鋒利,只是在脖子上比劃幾下,某人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就被劃出幾道血痕。
“……”
三人表情依舊兇狠,背後卻早已經冷汗淋漓了,心裏不斷祈禱着,姑奶奶你快答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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