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上
燕甯還是第一次來縱橫商行的前廳,和一般人家的前廳相比,它要大很多,一走進去居然給人一種空曠的感覺。屋裏的擺設古樸大方,顯出了主人不俗的品味。
她的預感很準,今日穆滄果然也在,穿着一身特別的墨綠長裙。大冬天的,右臂居然就這樣裸露在外面,那條詭異的青蛇也沒有冬眠,懶懶地纏在手臂上,時不時地吐信子。
慕易坐在她的右手邊,手裏端着一杯茶,自顧自地喝着,仍是一襲紮眼的紅衣,不管看多少次,都妖孽得讓人不忍直視。
靳羽坐在穆滄左手邊,臉上依舊帶着面具,只能看到一雙孤冷的眼眸暴露在外面。燕甯進來時,她520小說又重歸沉寂。
偌大的前廳,三人各據一方仿佛高高在上,給人一種三堂會審的感覺。
燕甯跨步走進前廳,眉角微挑,也不急着坐,朝着穆滄和慕易咧嘴一笑,叫道:“叔叔嬸嬸,下午好。”
“……”
燕甯笑得無比甜膩,不是讓她叫叔叔嗎?不是要她乖巧嗎?這有何難!
在家裏,這種惡心死人不償命的功夫,都是素素用得最多。她今日想起來用一次,發現效果出奇的好,沒看到穆族長那張清靈絕美的臉都快扭曲了嘛。
嗯,慕易也差點被茶水噎着,很好,燕甯笑得越發甜了。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剛才那一刻,慕易幾乎看到小公主和素素那丫頭賣乖狡黠的惡劣模樣重合了,偏偏他還生不起氣來。将越喝越沒味道的茶往矮幾上一放,慕易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公主,今天精神很不錯。”
“還行。”燕甯擡眸看了三人一眼,最後走到慕易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未離還站在原地,又拍拍身邊的空位子,示意他過來坐。
未離只愣了片刻,便走到燕甯身邊坐下。燕甯悄悄觀察靳羽,面具掩面,看不清她的神色,光從那雙眼睛上來,她似乎并未生氣。
她收回視線,将裝着靈石的木盒随手放在矮幾上,笑眯眯地問道:“幾位請我來,所為何事?是不是章将軍太熱情了,讓人消受不起?”
這話說得有些欠揍啊,慕易輕笑一聲,剛想刺她兩句,靳羽冷漠中隐含急切地聲音貿然插了進來,“這麽多日了,你找到開啓靈石的方法了嗎?”
燕甯心下詫異,怎麽感覺靳羽比穆滄更加在乎靈石是否開啓?隔着玄鐵面具她都能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和急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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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甯搖了搖頭,如實回道,“沒有。”
果然看到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燕甯微微一笑,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只要你告訴我,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何他的血脈可以開啓永穆族的靈石,我便好好配合你們開啓靈石。”
最後一句中說的好好配合,自然是那最不靠譜的用血開啓靈石的方式。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發現穆滄和慕易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并不打算強迫她,不然以他們的身手,讓她放點血并非難事。
燕甯話音剛落,靳羽看向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冷陰起來,說出來的話也同樣冷酷,“你問這麽多做什麽,我說過,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誰,他已經死了!”
死了?燕甯對那人沒有感情,對于他的死,自然沒有什麽感覺。她并未在意靳羽仿佛透過她看向某人的複雜神色,轉而看向穆滄,笑道:“穆嬸嬸能否為我解惑?解了我的疑惑,我也好早些幫你開啓靈石啊。”
燕甯将火燒到了穆滄身上,可惜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冷聲說道:“我沒興趣管你們的家務事。”
燕甯眸光微閃,果然她對靈石是否能開啓并不上心,微微皺眉,她故作嘆息般說道:“作為族長,難道這事連你也不知道嗎?”
穆滄終于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激将法對我沒用。”
燕甯讪讪一笑,被揭穿也不覺得尴尬,手指輕撫上細膩的黑木盒子,頗有節奏地輕輕敲打,發出時輕時重的聲響。她嘴角含笑地看着靳羽,眼中卻無一絲笑意,“既然如此,那不妨讓我猜猜看好了。這個人和永穆族必定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是他肯定不是永穆族人。你曾說,當年是迫不得已将我交給樓姨父,若你沒有說謊,那時候你應該是被人追殺并且走投無路了。但在你将我送走之後,卻平安活了下來,也就是說,那些人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你。你選擇将我交給樓姨父,是因為你很清楚,只有足夠強悍的人,才能夠保護我。我不知道樓姨父出于什麽原因,将我送到了父親身邊,其中有一點應該不會錯,那就是借父親之手保護我。你到底惹到什麽人,需要六國之主才能護得住?穹岳境內是沒有這樣的人的,六國之內還有誰能跟穹岳抗衡?算來算去,也就只有一個燎越了,所以說,那個男人是燎越人,而且地位不低?”
燕甯的聲音比一般女子低沉,當她不緊不慢地說話時,總給人一種舒适安定的感覺。然而平日裏這把能安撫人心的嗓音,今日聽在某些人耳朵裏,卻驚駭非常。
燕甯冷眼看着坐在對面的人,赤紅的眼眸、急促的呼吸、不斷顫抖的雙手,每一樣都在訴說着主人的驚恐和憤怒。
燕甯的指尖還在敲打着木盒,只是比之前的頻率快了許多,笑道:“你不否認就是默認了?那個男人,是燎越人。”
這句話就像一個火星子掉了油桶,瞬間點爆了靳羽。她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差點将厚重的實木椅子掀翻在地,赤紅的眼睛盯着燕甯,吼道:“不是!他不是燎越人!不是!”
靳羽的反應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燕甯手指微頓,終于不再敲擊木盒,擡手揉了揉下巴,眼眸微眯,掩下眸底精光,嘆道:“他果然是燎越人,接下來,讓我猜猜他的身份……”
“不、不是!閉嘴!你閉嘴,閉嘴!”靳羽眼睛倏地瞪大,厲聲尖叫,那樣子就像一只暴躁的困獸,随時都會撲上去,咬斷惹它憤怒之人的喉嚨。而現在這個人,就是不斷刺激靳羽的燕甯。
靳羽站起來的時候,未離渾身肌肉也跟着緊繃,墨色的眼眸中閃過擔憂,但他仍是留在燕甯身邊。
慕易微微皺起了眉頭,燕甯能猜出那個男人的身份,他并不覺得奇怪。她原本就是聰明的人,身邊又有那幾人悉心教導,自然不可能單純無害。
面對這樣的人,不能讓她找到一點弱點,不然她就能從這點弱點将你盡力隐藏的一切慢慢撕開,那個男子就是靳羽最大的弱點。
剛才燕甯一直盯着靳羽,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慢到足夠她看清楚靳羽的情緒,根據靳羽的反應去說下一句話。只要給點時間,她就能慢慢揭開那個男人的身份。
只是現在的情況比較棘手,燕甯再說下去,靳羽怕是真的要發瘋。
就在慕易準備制止燕甯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她忽然就聽話地閉嘴了,聳了聳肩,話題轉移得飛快,“好吧,那麽我們還是言歸正傳,說說如何開啓靈石吧。”
“……”
慕易眼角忍不住抽搐,他還是小看燕甯了,她這是踩着別人底線往前走,在對方瀕臨崩潰之前,聰明地收回爪子退了回來。就是可憐了靳羽,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眼中的驚怒仍未褪去,卻只能硬生生地僵住原地。待她情緒慢慢平複下來,真正冷靜之後,估計還有暗惱自己沉不住氣。
燕甯仿佛看不到衆人那快噎死一般的神情,繼續說道:“能用的方法我都用過了,雖然我覺得用血開啓靈石這個方法極其荒謬,但是你們堅持的話,我也可以配合。”
一邊說着,燕甯一邊摸出一把飛刀,在手心和指尖上徘徊,考慮割哪裏比較好。
薄刃鋒利無比,森白的刀子在白皙纖細的手上來回比劃。一想到劃破皮肉,就會有鮮紅的血湧出,未離臉色發青,緊緊地抓住燕甯執刀的手,不肯讓她下刀。
燕甯一愣,擡頭對上未離擔憂的眼睛,心裏有些暖,這個人是真的關心她,寬慰似地拍拍未離手背,笑道:“放心吧,我只是稍微滴幾滴血上去試試,不會自殘的。我自己其實也很好奇,這石頭裏面到底藏着什麽寶貝。”
在燕甯堅持的目光中,未離松開了手。被他這樣一打岔,燕甯好像也選好了下刀的位置,迅速從盒子裏拿出靈石放在桌面上,薄刃飛快地劃過食指,血滴像下雨似的噼裏啪啦打在靈石上,一滴也沒有浪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靈石上,就連穆滄眼中也多了幾分鄭重。
飛刀的刀刃非常的薄,切口也極為整齊,一會之後,傷口慢慢合攏,血也凝固起來,不再往下流。燕甯覺得這麽多血也差不多了,朝沁玉招了招手,從她那裏拿到一條白絹,将傷口包了起來。
等她弄好一切才有心情去看那塊靈石,結果……血并沒有被靈石吸進去,靈石也沒發出什麽熒光之類的奇異景象。血就這樣沿着靈石表面往下滑,一條條血線,到像是要把靈石切割開似的。最後血都流到桌子上了,除了上面多了些血跡之外,靈石還是那塊靈石。
所有人都沉默了,燕甯有些失望,同時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我已經盡力了。”都放血了還不行,她也沒辦法了。
就在所有人都對目前的情況無語的時候,靳羽忽然沖了過來,速度之快讓燕甯和慕易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緊緊盯着靈石,滿眼瘋狂,手一遍遍地在靈石上摩挲,将上面原本殘留的血漬摸得模糊一片,嘴上一直反複叨念,“不可能!不可能打不開,絕對不可能,他親口說的,我和他的血脈才能開啓靈石。若是打不開,那他為什麽要來招惹我?不可能的,不可能!”
靳羽如今的模樣,像是魔障了,她說的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那個男人和靳羽在一起,就是為了要一個能開啓靈石的血脈?如此說來,靳羽的出身應該也不簡單才是。
燕甯眉心微蹙,她總覺得那個男人的身份或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靳羽如今心思散亂神魂不寧,這時候套她的話,必定容易,只是這樣會不會又刺激了她呢?
她還在猶豫,靳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邊叫着不可能,一邊将靈石扔了出去。
“砰!”一聲悶響,靈石砸到了一根柱子,又反彈掉在地上,一路翻滾。
說實話,靳羽心神不寧時砸的這一下和燕甯上次全力一砸相比,實在是輕了許多。但就是這“輕輕”一砸,那曾經水火不侵的靈石居然碎裂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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