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選擇
忙了大半個晚上,隔離帶基本上弄得差不多了,來幫忙的村民紛紛告辭。谷中的火尚未熄滅,剩下朝廷的捕快在這邊看着。
蘇合跟仍留在這裏的病人說了下自己的打算,大家一起轉移到鎮子上。
蘇合最後看了一眼大火中的枯榮谷,跟江韶一起去鎮上。
在以前決明初一十五義診的地方,蘇合開始一個個查看這些留下的病人的病情。
因為她還要一邊回憶一邊寫過去的病例以及辯症思路,所以這項工作進行的非常慢。
江韶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她認真的忙碌,終于下定決心轉身離開。就不要告辭了吧,大男人依依不舍多難看。
蘇合一宿沒睡,飯也沒怎麽好好吃,忙的暈頭轉向。此時心裏卻忽然有所覺一般,忍不住擡頭,看到人群外少年離去的背影。
真的剩下她一個人了啊。蘇合眼睛有點酸澀,趕緊快速地眨了兩下,低頭繼續寫方子了。
決明一直以來收診金都不高,甚至頗有些看着給的意思,有錢就多給點,沒錢不給也罷。好在這麽多年來枯榮谷求醫的人,還是有錢人居多,才算讓他們師徒四個衣食無憂。
這次大火讓好多病人的財物細軟都丢在谷裏了,蘇合雖然缺錢,卻也不好意思提。
幸而也有人随身帶了些錢,出于感謝也好,出于可憐她一個小姑娘不容易也好,付了些診金。
蘇合用了三天時間,總算是送走了所有的病人,手裏終于有了點錢。
那些來谷裏幫工的人死在了谷裏,當事的家庭迫于決明在此地的好名聲,迫于鄉裏鄉親的壓力沒有來她跟前鬧。另一部分原因或許是她年紀小,又逢此大變,當事家庭估計也明白跟她鬧也沒用。但是蘇合良心上總是有點過不去。
蘇合去找捕頭核對了傷亡人的名單,算了算手裏的銀子,沒給自己留多少,轉手就都散出去了。
分到每個人頭上,相對于人命而言,也沒多少錢。
枯榮谷起火那一夜蘇合的表現完全是少不更事,不過一個十七八的女孩子,沒有尋死覓活哭鬧不休已經算是難得,但是這幾天的表現,卻讓捕頭有點刮目相看了。捕頭幫她分發了撫恤之後忍不住對她說,“枯榮谷雖然沒了,但那塊地還是決明神醫的。不知道蘇小神醫是否有重建的打算?附近的鄉紳多受過決明神醫的恩惠,想必十分願意為重建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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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謝過了他的好意,她把枯榮谷看做家,自然極為想要快點重建,然而如今師父處于危險中,實在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只能等先救回師父再說。
這些天不少人給她各種建議,相比于重建神醫谷的建議,蘇合覺得還是找個江湖高手把師父救回來的建議比較靠譜。
她知道些江湖一流高手的名字,卻不知該怎麽能請動人家動手。她心裏盤算着等彙合了朱砂,去雨花莊找江韶咨詢一下。
辦完了這些事情,蘇合又在鎮上住了些日子,沒等來朱砂,卻等到了杜飛白。
“阿合。”杜飛白風塵仆仆而來,打聽了她所住的客棧,直接到她的房間敲門。
“杜大哥?”蘇合見到杜飛白的時候有點意外,随即恍然。谷外的工程已經進行了一半,如今付之一炬。枯榮谷再建不知到什麽時候了,杜飛白的投資怕是打了水漂。雖說天災*難免,但于情于理,她應該給杜飛白一個交待的。真是滿腦袋都是事,這還有完沒完了!
蘇合心裏苦惱該怎麽跟杜飛白說,面上卻還是平靜地把杜飛白請進了房間。
“阿合。”杜飛白看着她。
蘇合瘦了許多,頰邊原本的嬰兒肥褪去,連下巴都尖了。眼神也不似當初在谷裏時那般溫軟,反而不自覺地帶了些警惕與憂愁。
杜飛白嘆息,“我一聽到消息就出發了,然而還是來的太晚。”
“杜大哥,谷外的酒樓燒沒了。”蘇合吶吶的,覺得有點羞愧,當初是她建議人家見酒樓的,害人家賠了那麽多錢,“我……”
“那算什麽,你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見蘇合還有心思考慮這些,杜飛白眉頭舒展了些,眼神誠懇又帶着幾分溫柔,“我來,是想看看有什麽能幫你的。”
蘇合這才想起杜飛白走的時候,是向她表白了的。這些天兵荒馬亂,那些安寧的、跟師姐聊心事的日子,就像是隔了一輩子那麽久的時間。
雖然對杜飛白沒什麽感覺,但在這樣的時刻,有一個人聽聞她出事了,千裏迢迢趕來,還是讓她有幾分感動。
蘇合微微低了頭,有一縷頭發從頰邊滑落。
杜飛白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臉頰,然而最終還是沒有冒犯,轉而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杜飛白又不是什麽江湖人,這個時候也幫不上忙,唯一能幫的或許就是支援些錢財,可是她害人家損失了那麽多,又不打算接受人家的表白,這個時候又怎麽好意思再開口借錢?
“謝謝你趕來,杜大哥。我打算在這裏再等幾天,和師姐會合後,然後再商量救師父的事。”
杜飛白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先在這裏陪你等朱砂姑娘。”
杜飛白這次來的時機相當好,蘇合完全沒有被糾纏的不悅,反而有些安心。
又等了幾日,卻依然沒等到朱砂。
之前捕頭幫蘇合給朱砂送信的人返回來說沒有見到朱砂,送信過去的時候,朱砂已經走了。似乎是之前就有消息傳過去,朱砂立刻走了。
當時的混亂情況,給朱砂傳消息過去的人估計是最早離開的那些,也許并不知道蘇合還在枯榮谷。
“什麽?”本來想等着師姐回來一起商量怎麽辦,如今竟然錯過了。這樣通訊不便的年代,她給怎麽再跟師姐聯系上呢?朱砂那樣沖動的性子,別是去找暗金堂拼命去了吧!
她一個人在這裏繼續等嗎?朱砂未必會回來了。
“阿合,我願意幫助你重建枯榮谷。”杜飛白看出蘇合的為難,主動說,并且為了不給蘇合壓力,很善解人意地說:“錢的事你不必擔心,這些錢可以就當做借的。之前你給我的藥膳方子,我也打算開一個藥膳館,可以給你按比例提成。”
“謝謝你,杜大哥。”蘇合輕輕嘆了口氣,“讓我想一想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向你開口的。”
杜飛白那樣的老狐貍,見蘇合沒有半點喜色,就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面。他其實更想邀蘇合跟他回去,只是他若是太急切,難免顯得趁人之危。如今雖然是個好時機,但蘇合顯然不可能考慮兒女私情的事,做的太過,就惹人厭煩了。
蘇合想了想,也沒別人可以商量,只好問杜飛白,“之前有病人跟我說了些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不知道杜大哥對他們有沒有了解?”
蘇合說了些名字。
杜飛白挑了挑眉,小姑娘終歸是年少氣盛,總想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卻不知這條路實在不好走。
杜飛白想了想,說:“這些人确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連我都聽說過他們的名聲。只是……雖然還不清楚暗金堂為什麽來勢洶洶挑釁,但中原江湖的人這次恐怕不會再像二十年前保家衛國那般主動跟暗金堂對上。你說的這些人,江湖地位都不低,有家有累,恐怕很難能請動他們。”
杜飛白猶豫了下,才有點不情願地說:“但你剛才提到的岳清歌,有點不同。此人不算什麽正道,行事随心所欲又膽大妄為,我恰巧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此人痼疾纏身,若是阿合能治好他的痼疾,或許能請他出手。……此事極為不容易。”
蘇合的眼睛微亮,懇切地看着杜飛白,“杜大哥,他有什麽痼疾?”
杜飛白嘆了口氣,“此人實在不算是什麽良善之輩,又頗有些諱疾忌醫。說到他的病,還要從他的出身說起。二十多年前,陳國周國議和,周國江湖勢力受創,朝廷就想學陳國一樣将江湖勢力收歸己用,建立類似陳國暗金堂一樣的組織。和平時監察百官,戰時可以用于刺探軍情或與暗金堂相抗。當然最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建成。我說的這人,就是從朝廷的訓練場走出來的,萬裏挑一的高手。”
“一則,朝廷當年訓練這批人用了些藥拔苗助長,留下了隐患。”
“二則,據說岳清歌是從大內挑出來的,是閹人。”杜飛白微微別過頭,左手握拳抵在唇邊低低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阿合可能不知道,那些從小入宮的閹人,并不需要動刀,所以那些功能是有恢複的可能的。”
杜飛白又補充,“那人的出身如今知道的人不多,據我所知,岳清歌這些年倒也求醫問藥,但大夫最後基本都被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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